太子火葬场再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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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带你去嫁人

    顾怜幽伸手去拿酒,衣袖被风吹起,在手臂上滑落,露出那朵洛神印记。

    昼轻舟一愣:“我以为你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

    顾怜幽把袖子撩回去:“月慜是李谦女儿这件事,迟早都会被人知道的,我知道也不奇怪。”

    昼轻舟听了她的话,表情却很奇怪,欲言又止的,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提起酒壶又喝了一气,才恢复正常。

    昼轻舟提着酒壶看向楼下:“如今你可是上京城里的名人了,被太子,东平郡王,状元争相求娶,又是上京第一才女,我前几日在茶楼听着,像是要给你封个大周第一美人才肯作罢。”

    顾怜幽嗤笑一声:“就我这张脸?”

    她凑近昼轻舟,无奈道:“你看看我的脸,大周第一美人,我担得起吗?”

    昼轻舟却认真地看了看:“我觉得可以。”

    顾怜幽无奈笑了:“若我可以,你也可以,世间美人何其多,这些传来传去的人,有几个真的见过我?”

    昼轻舟认真道:“我见过。”

    顾怜幽笑着摇摇头:“都是假的,不值钱的名头。”

    顾怜幽靠着栏杆坐下来,正好昼轻舟就把几案和坐垫摆在了这里,她坐下倒觉得更荫凉舒适:“说起来,你能不能带我进宫?”

    树影摇晃,斑驳的光点在她清白姝艳的玉面上微荡,她抬头仰着脸看昼轻舟,漫不经心道:“能不能?”

    昼轻舟看着她的脸出神,才反应过来:“你不是郡主麽,难道没有令牌?”

    顾怜幽开始剥瓜子,像朋友一样地和昼轻舟聊天:“又不是什么正经郡主,就是正经郡主也没几个有令牌的,你别因为你自己有,就觉得谁都有。”

    昼轻舟头疼,把令牌掏出来:“你进宫要做什么?”

    顾怜幽把剥出来的瓜子都放进盘子里:“我想去见见我的老朋友。“

    昼轻舟下意识道:“是太子殿下?“

    顾怜幽摇摇头:“是别的人。”

    顾怜幽没给昼轻舟问的机会,她剥着瓜子,仰头看周围,由衷赞叹:“郡王,你这个躲避暗卫的功夫倒是挺深厚的,你我在此坐了这么久,都不见你的暗卫跟上来,有时间教教我,我也同你学一学。”

    昼轻舟无奈地笑:“你要是能被暗卫紧跟个十几年,也就都会了。”

    顾怜幽把剥完的瓜子撒进盘子里,拿起东平的令牌,起身就走:“谢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昼轻舟看着那一把瓜子,哑然失笑。

    给她令牌,就换来剥几颗瓜子和一句空话。

    顾怜幽拿着令牌顺利进了宫,到了内宫前却被拦住,她倒也轻车熟路,和那个女官说话的时候简明扼要,要求见漱阳公主。

    女官听她说话,要不是怕失礼,恐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这么熟悉宫里规矩,顾郡主这是行家啊,要没个高人指点,哪能这么熟。

    拿别人的令牌是不能进内宫的,但顾郡主说的这个说辞毫无疑问可以。

    走到内宫门口让人往里通传,请漱阳公主传她。

    如此一来,就是漱阳公主召她入宫的,不是她拿别人令牌擅闯。

    连拿别人令牌进宫这件事也完全一笔勾销。

    问题最大的是,郡主怎么知道她在炕炉里挖了个洞藏银子?

    让她不得不去通传这一声。

    没见盛英郡主进宫几回,却像是宫里的老油子了,把人拿捏得死死的。

    女官心里暗骂,顾怜幽悠哉悠哉地在原地等着。

    不多时,漱阳公主的贴身侍女就来请她进去了,还是跑着来的,气喘吁吁:“盛英郡主,我们公主想见您已经好久了,您快请吧。”

    女官诧异。

    看来还真在宫里有人啊。

    顾怜幽挑眉一笑:“姑姑你看,漱阳公主是要召见我吧,我都说了,是姑姑弄错了,错拦了我。”

    女官心里直骂娘,还得一脸谄媚地笑:“您说得是,是奴婢疏忽。”

    顾怜幽抬步要跟漱阳的贴身侍女走,却忽然又回头,附耳女官悄声道:“你别藏在那儿,最近宫里就要清查中饱私囊的人,藏在炉子里的不止你一个,周总管也藏在自己炉子里,要是搜到了他的,你的肯定也留不住,听我的,把银子敲平成片,贴在瓦片内侧,保管那些人查不出来。”

    女官愕然,脑子嗡嗡地响。

    顾怜幽还挑眉一笑,女官人都傻了。

    周…周总管怎么也藏在炉子里,这不是天要绝她吗?

    这个新册的郡主,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

    侍女走在前面为她引路,然而顾怜幽对这宫里的一砖一瓦都无比熟悉。

    这里有多少间屋子,按规定每个宫殿的各级屋子该有多大,垫多少琉璃瓦,每年重新漆墙要花多少银两,她清清楚楚。

    何必要人来引她?

    故地重游,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曾经觉得压抑的地方,现在再走,也不再那么恐怖了。

    走进漱阳宫,还没走到内殿,就看见漱阳在门口急切地盼着,而漱阳一看见顾怜幽身影就立刻跑了过来:“御史姐——”她喊到一般陡然觉得不对,生生截住话头,重新道,“郡主姐姐。”

    顾怜幽给漱阳请安,漱阳连忙扶起她:“姐姐快起来。”

    顾怜幽起身,却忽然道:“殿下愿不愿意陪臣女去做一件事?”

    漱阳不解:“什么事?”

    顾怜幽浅浅一笑。

    御花园中,几个宫人被指使着挖御花园那棵最贵的牡丹树,漱阳紧张道:“郡主姐姐,你看这个这么难挖,若你想要魏紫,这花园里还有开得更好的,你看,要不我们挖那棵吧。”

    顾怜幽摇摇头:“不,就要这棵。”

    而宫人一铁锹下去,刨到了一个瓷罐。

    漱阳扶额,只想装作没看见。

    顾怜幽却躬身下去抱起那个瓷罐。

    漱阳连忙阻止:“郡主姐姐,你看这个罐子这么脏,怎么好拿。”

    顾怜幽却毫不动摇:“公主,我想请您亲自打开这个罐子。”

    对上顾怜幽坚定的目光,漱阳踟蹰着,硬着头皮,却还是打开了那个罐子。

    顾怜幽认真道:“公主很清楚里面是什么,对吗?”

    漱阳紧张道:“是…”

    顾怜幽把罐子往前递:“那就请公主拿出来吧。”

    漱阳支支吾吾道:“里面没有什么。”

    顾怜幽却温声道:“公主,您很清楚我是谁,如果我都不能知道,谁还配知道这份心意?”

    无来由的,漱阳生了希冀,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希望顾怜幽看见的。

    漱阳忐忑不安地把手伸进罐子里,拿出了一支玉簪。

    不算多金贵,却很精致,一看就是仔细挑过的,这样好看的芙蓉簪子,却被她掩于地下,就像她曾经羞怯唯恐人知的旖旎心思。

    顾怜幽忽然把罐子往宫人手里一塞,拉着漱阳就走。

    顾怜幽的步子跨得大,漱阳被拉着走,小跑着不解道:“郡主姐姐,你拉着我要去哪?”

    顾怜幽走到去常玉宫的那条宫道上,漱阳却忽然慌了神:“郡主姐姐!”

    顾怜幽脚步微顿,回头看她:“你想不想过你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指来指去,旁人要你嫁你就得嫁,让你嫁给谁就得嫁给谁?”

    漱阳手心发了汗,紧张地看了常玉宫一眼:“可是我…”

    顾怜幽不给她犹豫的机会,格外温柔地道:“你不是问我,要带你去做什么吗,我带你去嫁人,嫁给你自己想嫁的人。”

    顾怜幽弯着腰看她,眼神温柔,像是长姐一般抚慰着漱阳不安的心:“答应我,去试一试,哪怕没有结果,试一试,这辈子都不会留遗憾。”

    漱阳犹豫了,顾怜幽没有再说话,却温柔地握紧她的手,牵着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心里就很忐忑,可是被顾怜幽牵着一步步坚定往前走时,她的心里忽然就变得踏实起来。

    顾怜幽走到离常玉宫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回头看漱阳,声音和煦轻柔:“漱阳,走到这里,你怕不怕?”

    漱阳摇了摇头。

    顾怜幽牵着她的手跨过宫门门槛,冲着不远处叫了一声:“大哥。”

    顾棠真看了过来,一身盔甲带刀站在宫前,沉着如岳峙渊渟,英俊挺拔。

    昼玉为了撇清干系,提前将他拨入卫尉帐下,为卫尉寺丞,如今在宫中带刀巡查,掌管武库。

    顾棠真先看见的其实是漱阳,比他妹妹矮半截的小姑娘,娇俏可人,灵动如珠。然而他只是看见片刻便平静地移开视线。

    顾棠真躬身抱拳道:“末将参见漱阳公主,盛英郡主。”

    漱阳走到这里了,看见顾棠真反而生了胆怯,她踟蹰慌乱地拉着顾怜幽的手:“郡主姐姐…”

    顾怜幽稳稳握住她的手:“别怕。”

    顾棠真不明就里:“公主郡主可有吩咐?”

    顾怜幽低头看漱阳:“公主,把那支簪子给他看看吧。”

    漱阳手心发了汗,低着头不敢看顾棠真的表情,把那支簪子拿出来展示给顾棠真看。

    顾棠真一愣,却只是一瞬的愣住,立刻恢复了毫无波澜的表情:“公主殿下是觉得这支簪子不好?若是如此,臣下再赔公主一支。”

    漱阳错愕地抬头,忽然一股气恼就涌了上来:“谁要你赔了!”

    她把玉簪收回来,转身就要走。

    顾怜幽却紧紧握着她的手:“公主殿下,我大哥喜欢你,你若是走了,他就要一辈子当旷夫了。”

    一句话说得漱阳瞬间从脖子涨红到头顶。

    而顾棠真只是声音沉沉:“怜幽,不要胡说。”

    顾怜幽却把玉簪从漱阳手中抽出来:“如果不是的话,你为什么要送给公主这支簪子?”

    漱阳的脚步停住。

    顾棠真手心发汗,握紧了刀柄,声音依旧沉缓:“是因为离京前不慎在宴会上损毁了公主的簪子。”

    顾怜幽却认真道:“那次是大家用簪子做赌注,你不甚撞倒了玉盘,却碎的不止是这一支簪子,江小姐那边,大哥是遣人上门翻倍送了一千两赔罪,给公主殿下却是亲自重新挑了一支簪子,大哥记不记得,那次挑簪子,你还问了我许多遍,是这支芙蓉簪好还是另一支东珠步摇好。最后你选了这支芙蓉簪给郡主,难道就一点私心都没有吗?”

    前世得知漱阳已死,顾棠真带兵连屠西晁五城,也因此,顾棠真留了个煞神的名头,西晁将士听见顾棠真的名字都闻风丧胆,不战便慌。

    可大哥一向有自己的底线,连战俘都是优待,从小便是温润知礼,一夜之间却变得如此残暴屠城,还是连屠五城,消息传回上京的时候,满朝震惊,顾怜幽亦是难以相信。

    可打开了那个没来得及送到漱阳手里的罐子,她忽然一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那个罐子里,只有一支簪子。

    一支顾棠真送的簪子。

    她也在刹那间明白了,为什么漱阳总是不停给她写信,那些看似不经意提起的旁敲侧击,都是在问她大哥的消息。

    写给她,不远不近,正是克制得恰好的距离。

    差一点,一切都要深埋地下。

    然而顾棠真听完顾怜幽的话,只是沉声道:“没有。”

    漱阳鼻头一酸,把那支玉簪拿回来往顾棠真身上一拍,杏眸通红道:“往后不要再以下犯上送这种东西到本宫面前。”

    顾棠真只是低下头恭敬道:“是。”

    他没有伸手去接那玉簪,簪子落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顾怜幽看着那簪子,不自觉眸子微红,抬起头来无奈又心酸地勾唇:“大哥,你要知道,如果公主真的去和亲,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顾棠真握紧刀柄,仍旧沉默。

    顾怜幽心中翻涌:“如今西晁王子死在上京,西晁必定要向上京开战,到时候她不是以身殉国就是以身殉夫,就算她不死,也要受辱。”

    她捡起了碎成两段的簪子,强行掰开了他的手掌,塞进了他手里:“顾棠真,往后你一定会后悔,此刻你为什么不愿意救她?”

    “你如果求娶顶多是被责罚,但她如果真的嫁出去,你猜她将会面对的是什么?”

    顾怜幽言尽于此,不欲多说,返身去追漱阳。

    顾棠真不自觉握紧那支断簪,胸口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