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场再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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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跪求

    微风吹来,荷浪翻涌,湖边寒水烟如杳霭流玉,云雾缭绕,昼玉肤色亦如流玉云雾般烟白朦胧,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一眼是叫人死而复生,一眼是令人心神涤荡。

    他躺在小舟上,枕着手臂,让小舟随荷浪荡漾。

    鼻梁如雪脊高挺,轮廓清冷,仰头望天时,也有流转而过的碧绿荷叶底影,短暂浮过他高挺的鼻梁。

    东宫这片荷湖,是禁足那一年她最喜欢的地方。

    一直以来,只有他自己心烦意乱的时候才独自乘舟,可有了她以后,他时时刻刻都想将她搂在怀中,听她呢喃的私语,吻她凉薄的唇。

    浮翠流丹随流水而过眼前,绮纨之年的种种也都尽数在眼前。

    可惜此刻怀中空空,她不在。

    无言在岸上想告诉昼玉,那草花师傅已经来了,却不敢打扰昼玉,也找不着被荷浪掩盖的昼玉,只能等着。

    昼玉想起将她搂在怀里时的感觉,当时只道是寻常,如今才知道有多可贵。

    可大周如此时局,他放不下,更不敢放,他怕见生灵涂炭,更怕再次江山倾颓。

    她却已经决定要和真正的阿雁远走,连等他一等都不愿意了。

    昼玉缓缓睁开眼睛,天边遥遥流云如此触不可及,犹如绮纨之年的他们。

    圣人眸如此寂寥沉郁,他看着云天与荷浪,带着几分心酸,声音轻而缓:“顾怜幽,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

    顾怜幽淡淡地看着面前的宫人,也并不像之前那般客气。

    她坐在主位上端着茶杯,语气疏离:“若没有旁的事,就退下吧。”

    栖如贴身的宫女也不像之前那般端着,在顾怜幽面前直接就跪了下来,卑微而恭敬地给顾怜幽磕了三个头:“小姐,殿下希望您喜欢这些小玩意儿,想来那洛神花玉盏您一定喜欢,还有本来要送给月慜小姐做添妆的首饰,京城独一份的流金锦——”

    顾怜幽忽然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姑姑请回吧,我不需要这些东西,更不想用本要送给别人的东西。”

    顾怜幽起身,拔步就要走,那宫女却生生抱住了顾怜幽的大腿。

    周遭下人都惊了,这可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宫里的女官,竟在二小姐面前如此卑微。

    顾怜幽冷声呵斥道:“松开。”

    宫女却更咽道:“小姐,求您原谅千岁,千岁绝非有心。”

    一句小姐,若她真的是李慜,估计都要热泪盈眶。

    这句小姐,旁人听会以为只是寻常称呼。

    但女官是栖如的贴身侍女,她的意思,无疑是说顾怜幽是她的小姐,她的主子。

    顾怜幽只是语气冰冷:“来人,把她拉开。”

    下人连忙来拉开女官。

    女官却红着眼喊了一声:“小姐!”

    顾怜幽头也不回地走,背影都透着疏离。

    然而一次不够,第二日女官又带着一大箱赏赐之物来,还屏退了左右。

    宫人一见顾怜幽出来,便噗通跪下,脸上是卑微而小心翼翼的赔笑:“小姐,这次都是殿下重新一件件挑选的。”

    她小心翼翼从怀里掏出一个拨浪鼓:“殿下亲手做了这个拨浪鼓想给您。”

    顾怜幽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我是烈华郡主所养,我小时候爱随郡主放风筝,从来不识拨浪鼓的逗,如果她想只凭一个拨浪鼓就将这十数年补回来,未免太可笑,如此,将精心照料我的烈华母亲置于何地?”

    宫人的心陡然沉下去。

    可顾怜幽却走了过来,宫人心生希望,以为顾怜幽是来接着拨浪鼓的,却没想到,顾怜幽一脚就踩在了她捧着拨浪鼓的手上,那面鼓瞬间破裂开来,纸面破开一个大洞,染上飞尘。

    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那面拨浪鼓。

    顾怜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以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别说是拨浪鼓,就是她送来玉玺兵符,我也一样会视若敝履。”

    宫人捧着那只拨浪鼓,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

    顾怜幽移开了足尖,只剩下宫人捧着那支破拨浪鼓,满眼通红,因为忍着痛哭的欲望而背脊轻颤。

    顾怜幽提步就要走,宫人更咽叫住她:“小姐!”

    顾怜幽居高临下睥睨她一眼,无比的遥远,亦无比冷冽。

    宫人缓缓放下那支破裂的拨浪鼓,双手交叠贴地,头低下去,给顾怜幽重重磕了一个头,眼泪垂直落在了地面上:“求您,求您看一眼它,给千岁一次机会,让千岁能补偿您。您是千岁这辈子活着唯一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您要什么,千岁都给您,奴婢亦誓死相随,只求您回头看一眼。”

    顾怜幽却讽刺地冷笑道:“回头?等她号令众人杀我,还是让我看着她把别人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地捧着?或是不让我嫁给心仪之人,要强逼我嫁给她想让我嫁的人?”

    宫人泣不成声:“不是的,您是千岁的女儿…”

    顾怜幽面无波澜:“我和她本就没有关系,李谦死了就更没有了,她只有明霞一个亲生女儿,我不配。”

    宫人跪在地上,着急地爬到顾怜幽脚下:“求求您,就见殿下一面,殿下日日夜夜都想见到您,殿下心怀大业,明霞与墨公子都非殿下所关心,可在殿下眼里,您却是不一样的,和这江山大业一样重要。”

    顾怜幽表情漠然,看也没有看宫人一眼:“明霞和苏墨是她亲生的,纵使是与不爱之人所生,都是她的亲生子,我和她本就没有任何干系,说这种话未免过于虚伪,我一丝一毫都不信。”

    宫人还欲挽留,然而顾怜幽高声道:“来人,把这位女官请出去。”

    下人在远处听见动静,连忙跑过来,顾怜幽冷冷看了女官一眼:“往后但凡是这张脸,不允许放进御史府。”

    “是。”

    宫人被拉走,却仍声嘶力竭地喊:“小姐!”

    —

    栖如面色苍白,憔悴不已,只是一遍遍地看着以前李谦写给她的书信,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有下属小心翼翼道:“殿下,顾郡主的身份尚需验明,属下——”

    栖如却拿起几案上的灯台就扔了过去,下属差点被砸中。

    栖如目呲欲裂:“闭上你的嘴!”

    下属却连忙跪下:“属下是查到了证据,证明顾郡主确为李慜小姐无疑!”

    栖如握紧了手:“说。”

    下属战战兢兢道:“之前属下恐其中有诈,便派人到陇西去查,找到了以前给烈华郡主接生的稳婆,本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属下用她小孙子相要挟,稳婆终于着急忙慌地说了,说烈华郡主那年回到陇西,生的分明就是死胎,而在顾郡主两岁以前,陇西根本没有人见过她,她仿佛是一夜之间出现,烈华郡主说是自己所生,便没有人敢非议。”

    栖如双眸通红,心中酸涩。

    当年李谦的孩子就是两岁被放到教坊司,她足足找了一年才找到月慜。

    可原来…烈华在一开始就把怜幽找到接走了。

    是烈华抢走了她的孩子!害得她错找了其他人当成掌上明珠。

    这么多年的捧在手心,原来都是一场错误。

    烈华抢走了她的孩子,竟还敢这么早早就死了,害得怜幽在顾仲恪那个续弦的手掌心里煎熬度日。

    栖如的指甲嵌入掌心,几乎要扎进血肉里。

    那个续弦,她要杀了那个续弦。

    她面露凶狠,忽然道:“把顾御史那个续弦杀掉,不要留一口气,让她有活的机会。”

    下属却道:“属下不敢违抗,但却有比杀她更好的办法。”

    “说!”

    下属一五一十说出来:“自从小姐的身份确定下来,属下便去查了那个欺压小姐的续弦,没想到那个续弦竟是十数年前京兆尹朱氏的女儿。”

    栖如惊异道:“那个被满门抄斩的朱氏?”

    下属果断道:“是!”

    栖如面色阴冷:“既然是京兆尹朱氏的,现如今应该是流放为军妓或乐人,为何现如今是顾氏主母?”

    下属恭敬道:“烈华郡主与顾御史成婚一年后,朱氏被送到军营,但却被当时的骠骑将军看上,送到上大夫手上,上大夫又将朱氏送回给了顾御史。”

    “而烈华郡主也因此与顾御史决裂,怀着孩子回了陇西,一去就是三年,回来的时候,已是带着怜幽小姐,再后来因玉玺仰药而亡,朱氏便爬上了主母之位。”

    栖如眸色阴狠:“这么说,朱氏原来是当过军妓的。”

    不管到底有没有当过,已经够借题发挥了。

    生不如死,比死更难受。

    让满上京都知晓这个消息,朱氏活得下去?

    栖如忽然道:“那当年的骠骑将军和上大夫呢?”

    下属恭敬道:“骠骑将军阵亡,上大夫十数年前就被调往南州,南州离京千里,这个消息自然也就封锁了。”

    栖如冷声道:“去找机会,想办法把这个上大夫调回京城。”

    下属果断道:“属下遵命!”

    如此,等到这个消息满上京风雨飘摇的时候,怜幽已经嫁给云薄了,就不会受到朱氏影响。

    而如果云家因为朱氏牵连便要看轻怜幽,自然有她为怜幽撑腰。

    欺负过她的人,都得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