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场再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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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栖如花

    栖如愠怒道:“你嘴上说着臣服,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可你私下里却偷走了梅君的名签,妄图培养自己的势力,这就是你所谓死谏的忠心吗!”

    顾怜幽猛然抬起了头:“臣难道不能有自己的势力吗?”

    她掷地有声道:“太子的东宫,除了我又还有谁进得去?您倒是有梅君的名签,可您能联络上她吗?敢在宫里发号施令吗?”

    栖如握紧手掌。

    顾怜幽一字一句道:“您不敢对吧,我敢!”

    “您会怀疑臣女的忠心,无疑是还不懂帝术,如此,如何能坐稳皇位?”

    栖如的脸气得煞白,却对她的话生了好奇:“今日本宫就让你说个够,说完这些遗言,你没有机会再把这些话带出这座宫殿了。”

    暗卫现身,拔刀立在顾怜幽附近,顾怜幽眼睛被刀的寒光一闪,愈发冷冽:“千岁,这世上的忠臣,不是各个都干干净净的,尤其在皇帝眼里,忠臣绝对不是为了那些为了百姓呕心沥血,两袖清风的人,恰恰相反,皇帝眼里的忠臣,多数都有贪污受贿,只不过他们没有敢动到皇帝手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栖如只是盯着她,没有说话。

    顾怜幽言辞果断:“因为忠臣不是耿介忠直的父母官,而是皇帝用狗链拴在门口的一条狗,皇帝让它冲哪叫就冲哪叫,如果有一天它不听话了,皇帝可以用这根狗链紧紧地勒死这只狗。”

    她忽然露出诡异又疯癫的笑意:“您知道这条狗链是什么吗?”

    她扶着台阶站了起来,盯着栖如的眼睛,笑意越来越大,嘴角向上的时候越发骇人而诡异,清丽的面孔此刻像一个容色绝美的女鬼。

    “我告诉您,是他们贪过的污,受过的贿,是他们犯过的错误,只有把这根狗链攥在手里了,这条狗才能真正听话。”

    她扑到栖如面前,放肆地大笑起来:“现在,臣女把这根狗链交到了您手里,您应该对我感到信任啊!”

    暗卫又是拔刀出鞘几分,顾怜幽却是丝毫无惧,笑意反而越来越疯魔:“我握着梅君,往后您登基了,就可以用这条狗链拽住我,说我私通废太子,有意谋反,到时候,您还不是想怎么处置我就怎么处置我?我还敢不听您的吗?“

    单薄的夏衫衣袖滑落,露出了那朵艳丽的洛神花图案。

    栖如面对着顾怜幽的大笑,瞋目切齿道:“顾怜幽,你疯了。”

    顾怜幽却缓缓收起了笑:“是,臣女是疯了,难道不是您把臣女逼疯的麽?大周疆土何其珍贵,您就竟然为了内乱而拱手送人,绝非明君之举,您不听臣女死谏没关系,臣女猜到了,所以斩断了您和西晁合作的可能。”

    栖如的面色冷下来:“够了。”

    顾怜幽也荒唐地冷笑:“够了?您要动手了是不是?”

    她抬手擦拭刚刚的眼泪,大义赴死道:“您动手吧。”

    袖子滑落,她擦拭眼泪的时候,印记完全暴露在了栖如面前。

    栖如余光中看见她的手臂,瞳孔陡然放大,在刹那的凝滞间,抛弃了争执,紧紧抓住了顾怜幽的手臂,像快溺死的人一样急切:“你这个印记是从何而来?“

    顾怜幽似乎是觉得可笑,笑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然而她受了刺激疯癫时的样子时,那双柳叶眸却诡美得惊人:“您说这个?这是胎记,我记事起就有,它同时代表忧愁和幸福,千岁,您说这个胎记是不是很好?”

    栖如看着这个和那幅洛神图上一模一样的图案,手都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比起月慜那枚模糊不清的,这个更像是某种烙印而非胎记,清晰得笔笔可见,没有一处不清楚。

    几乎每一个她的心腹都说过,月慜小姐长得一点都不像李谦将军,手上的印记也模糊,是否真为李谦将军遗孤。

    栖如素来对那些人的话都是呵斥,可今日,她对上顾怜幽那双清华潋滟的柳叶眸,恰如李谦那双眼,若有似无的真相在一瞬间开天辟地击中了她,闪电在她的脊骨中震荡。

    面对栖如如遭雷击的表情,顾怜幽却笑着抽出自己的手,笑着往后退:“您也不用费心动手,既然千岁想我死,我自己来。”

    她看向暗卫的刀,说着就要撞到暗卫的刀上去。

    千钧一发之际,栖如魂不附体地冲下来拽住她:“不要!”

    顾怜幽被拽得一个踉跄,栖如的手背被刀划出一道血痕,吓得暗卫立刻收了刀。

    栖如的心慌乱不已,如果月慜只是恰好生了肖似洛神花的胎记,被她错找,而李慜另有其人…

    栖如紧紧盯着顾怜幽腕下三寸那朵洛神花,眼睛竟变得通红。

    顾怜幽踉跄摔在地上,似乎余惊未定般大口喘息着。

    栖如却声音轻颤,想办法想把顾怜幽安抚下来:“你要把堂溪梅变成自己人,不就是想培养自己的势力吗?”

    栖如蹲下来,握着她的肩膀,更咽道:“不用培养,待我登基之后,封你为皇太女,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顾怜幽眉头紧皱地盯着她,然而栖如的眼却渐渐蓄起泪花:“是我对不起你。”

    顾怜幽却冷笑一声,别开了脸不看她,清泪顺着面庞而落:“对不起我?我在教坊司等着你来找我的时候,等到的却是烈华郡主,我那时都已经三岁了,我什么都记得,我记得爹说会有一个叫栖如的女人来找我手上这朵栖如花,可是我等了这么久,你都没有来。”

    栖如的心猛然一震。

    栖如花,这是李谦对洛神花的叫法。

    顾怜幽转过头来看她,清丽的柳叶眸中尽是泪水,眼睛通红地质问她:“我来找你,可你对我做了什么?你认出我来了吗?你把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当成我养着,对我却是喊打喊杀,这就是爹说的会护我周全,带我回家吗?”

    栖如泪眼模糊,跪下来抱住了顾怜幽:“是娘错了!”

    顾怜幽一僵。

    栖如却哭得泣不成声,捧着她的脸:“是娘错了…”

    顾怜幽红着眼质问:“我的眼睛和他难道不像吗?为什么你一点都认不出我来,你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烈华郡主死了,无人护我,嫡母想害我,我已是走投无路来投靠你,你却想我死,我想你既然认不出我来,死了也罢了,我死了又如何,总归你都不会伤心!”

    栖如声泪俱下,终于明白顾怜幽赴死时为何如此绝望又疯癫地大笑。

    是心如死灰,是万念俱寂,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

    唯一以为可依靠之人,却是要杀自己的人。

    栖如捧着她的脸,已是恨不得心肺俱裂以偿多年之过:“都怪我,都怪我…我以后一定不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你想嫁云薄就嫁,娘给你十里红妆,你不想和西晁结盟,我再不和他们有任何往来。”

    她怎么会怀疑怜幽的忠心?

    怜幽明明是这世上唯一一个不会背叛她的人。

    可她都做了什么?她对李谦的女儿喊打喊杀,强押她来,说要让她走不出这座宫殿。

    栖如抱紧顾怜幽,椎心泣血地痛哭:“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顾怜幽的眼神却在栖如看不见的地方变得越来越冰冷,泪光渐渐收起,只有恨意。

    昼轻舟赶来时,看见的就是面对殿外瘫坐的顾怜幽,而栖如抱着她痛哭,可顾怜幽只是缓缓抬眸,似乎是贪恋天光,在所有人的背面,她轻轻地对昼轻舟笑了。

    昼轻舟却莫名觉得心头一刺。

    离开宫中的时候,顾怜幽无来由腿一软差点摔倒,昼轻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顾怜幽苍白地对他一笑:“昼轻舟,我能保住你了,你自由了。”

    昼轻舟心一沉。

    明明是他一直以来期盼的东西,在这一刻,他却无来由的不想要了。

    她看起来很痛苦,身不由己。

    这像是一场交易,把顾怜幽关进去,换出昼轻舟的交易。

    顾怜幽却只是轻轻松开他的手,上了马车。

    昼轻舟跟着上去,她已经是闭上眼睛靠着车壁,面色苍白,无来由有虚弱之感。

    昼轻舟第一次,有手足无措的感觉。

    车帘被风徐徐一搭一搭吹起,她孱弱清丽的面容也随之时隐时现,像一朵受大雨摧残的山荷花,从白色变得透明,从清白冰冷变得不堪一击。

    昼轻舟不知要如何帮她,她一瞬间变得如此易碎脆弱如琉璃。

    原来她不是一直都如此坚强沉着的,不能做完这一切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他全然没有想过,她会有如此脆弱的一面,他的心也像是看见摇摇欲坠的山荷花一般,不知是共鸣还是心疼。

    顾怜幽回到顾府,朱氏果然又拿她一夜未归的事情做文章。

    之前朱氏以为顾怜幽会和自己一样。

    但从云薄真的开始倾慕顾怜幽开始,朱氏便自乱阵脚,开始用这些蹩脚的伎俩,顾怜幽觉得好笑。

    慕容氏一大早就听着朱氏挑拨离间,用尽力气地做文章,也觉得头疼,面色岿然不动,端着茶杯,做个用茶杯拂开茶沫的样子,心里却在盘算要不要等顾怜幽回来。

    不等吧,实在显得不亲厚。

    若说等,这朱氏未免太聒噪了些,吵得她耳朵疼得很。

    顾怜幽进门,看着似曾相识的画面,只是淡淡道:“昨夜我在宫中陪栖如长公主说话,大夫人不必多番搬弄口舌。”

    慕容氏松了口气,连忙把茶杯放下:“郡主,臣妇等您多时。”

    顾怜幽浅浅行礼:“您是长辈,怎好受您的礼,是晚辈礼数不周了。”

    慕容氏喜笑颜开,连忙拉着顾怜幽的手:“本来我今日只打算来和郡主说说话,但孤雁却托我送嫁衣过来,是故不好轻易就走。”

    顾怜幽恭敬道:“劳您亲自相送,折煞怜幽了。”

    慕容氏拉着顾怜幽的手又笑着说了好一会儿话,朱氏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送走慕容氏后,顾怜幽连眼神都没有留给朱氏,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没多久,宫里就来人了,送来一个白玉匣子。

    顾怜幽打开后,里面赫然是一枚令牌。

    她却无来由的不想看,直接合上了匣子。

    这一次,她不用细看,也知道这令牌是真的。

    可她没有心思看了,只觉得满心疲惫。

    之前栖如送添妆过来,是褒奖,在盒子里放了一张可以暂时出入女阁的条子,但也只是出入,不是可以随意调令。

    这次,女阁可以随她用了,栖如也真的信她了。

    这一切做成,她没有一丝一毫的欢喜。

    —

    昼玉修长白皙的手指翻着书页:“无言,再去找几本教垂钓的书。”

    无言道:“是。”

    他心里却在犯嘀咕。

    殿下最近这是怎么了,自从假禁足之后,就格外沉寂,昨天莫名开始学扎草人,今日又要学钓鱼。

    殿下贵为储君,又用不上这些,学来做什么?

    昼玉忽然道:“你等等。“

    无言止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昼玉抬头,清冷淡然的圣人眸如云缱绻,哪怕只是随意一望,只要他定睛看着什么的时候,便是温柔似水噬骨:“现如今姑娘们都喜欢些什么?”

    无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奴才听闻坊间有一家香坊叫玉门关,香料卖得极好,不少贵女都去买。”

    昼玉温声道:“换一个。“

    无言思索着,忽然道:“也是有的,现如今上京之中,有一家做草花的,编织出来的花卉栩栩如生,细密光泽如水光,戴起来又轻又灵动,完全不像寻常玉石笨重,不过因为手艺是家传,难以破解,这普通的草花也贵了些。”

    昼玉想了想:“你去将掌柜请进宫,避人耳目些。”

    无言好奇道:“您是想让师傅特制您要的花样?”

    昼玉放下书,轻轻看他一眼:“孤要学。”

    无言诧异,却不敢有异议:“是,奴才这就去,一定不让人发现禁足的事情是假,必然避人耳目地将人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