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火葬场再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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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意是心上音

    顾怜幽被他看得燥得慌,浑想拿块布条将他眼睛蒙上。

    喝完合卺酒,婆子笑道:“请二位新人合字。”

    所谓合字,是新人各选一个有两个部分的字作诗,合成一联,字紧密,联相应,意喻紧密不可分割,相互扶持。

    这对楹联也会被写在婚书之上。多是官宦人家的习惯。

    昼玉依旧含笑盯着顾怜幽,薄唇轻启:“意是心上音。”

    周遭婆子们喜笑颜开:“好合字,新郎高才,情意浓浓。”

    婆子们又看向顾怜幽:“请新娘子合字。”

    顾怜幽回看着昼玉,漫不经心道:“婚是女发昏。”

    一言既出,众人反应过来之后,满屋的笑都忍不住了,皆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昼玉有点意外,可是却无奈又宠溺的一笑:“娘子好字。”

    婆子差点都不知道怎么应,幸好旁边人想出来了:“情意醉人,自然头昏脑胀,心绪飘荡,新娘高联。”

    顾怜幽却看着昼玉,扬眉道:“我知道。”

    “以前的事,我可没有原谅你,现在就是头脑发昏才嫁给你。”

    昼玉无奈一笑:“往后我护着娘子,绝不让娘子吃一点苦,怜幽说要往东我绝不敢往西,怜幽要我抓狗绝不敢撵鸡。”

    清润的声音说着粗俗的话,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却不约而同地觉得,眼前这对新人的打情骂俏,不像新人,倒像是老夫老妻。

    一点也不羞,还游刃有余,仿佛经常这样。

    但也只是想想,便道:“请二位剪发,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竹心替顾怜幽取下一支簪子,松了一缕发,剪下来放在托盘上。

    昼玉一直似笑非笑盯着她看,视线灼灼,无言剪完了他都还盯着顾怜幽看。

    他眸中春情潋滟,男人的强势与怜爱糅合,似乎要用那双眼睛去吻她,替她宽衣解带。

    在场的人都觉得脸上臊得慌,一个容貌过盛的男人这样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新娘看,换成谁不羞。

    他毫无委婉,好看的薄唇一张一合,语气撩人轻慢:“可以入洞房了吧?”

    婆子们都微诧,看着新郎这要把新娘子盯穿的样子,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都不由得不好意思起来:“可以可以。”

    婆子们立刻把东西收拾好撤出去,无言和竹心退出去,关上了门。

    三书六礼和婚礼,加起来都没有一刻钟。

    顾怜幽无语,却笑出了声:“你要点脸吧。”

    昼玉却大手揽过来,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他目光深深,眸中火光隐隐,压迫感十足,俊美的眉眼间都是浓烈到要溢出来的渴望与盛气。

    顾怜幽推了他胸口一下,昼玉却握住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胸口,他的视线缓缓上移,抬手取下她发上的簪子,珠玉叮啷落在桌上。

    昼玉轻声道:“嫁给我十五年,你悔不悔?”

    他的眼神深墨暗涌,高挺的鼻梁几乎要抵在她脸上。

    顾怜幽认真道:“不悔。”

    昼玉含笑看着她:“当真?”

    顾怜幽面无表情道:“假的。”

    昼玉托着她的腰往自己的方向按:“怜幽骗我。”

    他的眼睛含笑时狡黠又潋滟,俊美的面庞慵懒却勾人:“怜幽的眼睛都在说喜欢我,却说不喜欢。”

    顾怜幽慢悠悠道:“你别离我那么近,我热。”

    昼玉气笑了,慢悠悠道:“屋子里已经放了冰块,哪里热?”

    他握着她腰的手用力了几分,像是在逼问她,只是他的动作强势,表情却依旧戏谑。

    顾怜幽要把他的手掰开,然而手搭在他手上的时候,他却反握了回来,和她十指相扣。

    他带着薄茧的拇指指腹轻轻揉着她的手背,一点点滑下来,顾怜幽不自觉起了颤栗。

    他宽大的手包裹了她纤细的手腕,顾怜幽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地紧张起来。

    昼玉的声音温柔:“鸳鸯绦呢?”

    顾怜幽轻轻拉了拉腰间的腰带,昼玉垂眸看,就是他送的那条鸳鸯绦,昼玉把自己的腰带和她的系在一起,顾怜幽就看着他绑,他的手宽大,一看便知道是男人的手。

    她接触过的男子,大抵是云薄昼轻舟,还有大哥那一流,手指都细细长长,典型是个书生的手。

    昼玉的手也好看,可手大得可以握住她一大半的腰,能把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骨节分明而修长,瘦削宽大,指腹有薄茧,轻易可以钳制住人。

    是一双有力又好看的手,倒像个武人,是风雅又强大的剑客。

    修长的手指牵着赤丹的绸缎往外拉,无由来的香艳。

    一点点把两个人的腰带系紧在一起。

    顾怜幽还在看着他系,昼玉伸手抚着她的后脑,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吻下来。

    这一次和之前的点到即止都不同,他像是要把她拆解入腹一般地吻她。

    他喉结微滚,紧紧把她禁锢在怀里。

    但就在这时,无言在外面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奴才有急事禀报!”

    昼玉充耳不闻,只是搂着顾怜幽与她唇缚交叠。

    无言又在外面喊了几声,顾怜幽推了他一下:“无言素来懂分寸,定是有急事。”

    昼玉托着她的腰,无奈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顾怜幽点点头。

    她伸手把鸳鸯绦解了,免得他绊倒,昼玉不舍地低着头吻了她一下,才起身出去。

    门打开又关上,顾怜幽闲着无聊,起身去把头发拆了,对着镜子才想起来什么。

    她的唇脂全都印在昼玉唇上了。

    但昼玉没回来,她只能无奈地笑,想着让旁人看他的笑话算了。

    她把厚重的礼服脱下来,只留里衣,对着镜子梳头,想起在家里时众人唱十梳歌的场面,还是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欢喜。

    云薄提着滴血的剑站在郡主府门口时,绝没有想到会看见昼玉。

    昼玉亦是一身喜服,站在门口冷漠又疏离地看着他,居高临下,漫不经心。

    犹如前世千千万万次,云薄被迫居于人下。

    而昼玉的唇染了些旖旎的红,愈发显得俊美的面庞妖冶。

    这一切落在云薄眼中,只有被背叛的浑身冰寒。

    昼玉为什么会如此阴魂不散。

    昼玉毫不畏惧,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云大人好气魄,提剑而来,是想杀了孤,还是想杀了郡主?”

    云薄不想多说,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把怜幽交出来。”

    他握紧了剑柄,有欲动之势,昼玉却漫不经心道:“孤若是你,就应该清楚,今日不是不合适来,而是不能来。孤既然能拨一千人活捉月氏,派遣三万人羁押月氏屯兵,今日,郡主府之外一定还有更多双眼睛在盯着,来,即是死。”

    云薄手中的剑寒光侧侧,留着的血珠反射着刺眼的明阳:“我自然知道,今日我来,只要顾怜幽,若带不走她,你亦是必死无疑。”

    郡主府外一条街忽然大噪,无言连忙跑回来:“殿下!云太尉以捉拿奸犯之由,派遣卫尉和郎中令围死了里外三条街。”

    昼玉却忽然笑了,他走下阶梯,拔出护卫带的剑,剑带寒光粼粼映在他如画的眉眼之上,眸中冷光如雪,杀伐之意在仁慈的圣人眸中迸裂,更显得嗜血凶戾,令人心惊:“云公子这出借刀杀人,谎报军情,当真是令人佩服。”

    昼玉一只手提着长剑走向云薄,另一只手抬起,大拇指慵懒地略过下唇,指腹染上一层香艳旖旎的红砂,他换了只手拿剑,唇脂按在了光滑剑柄的包巾之上,那抹绯红落在云薄眼里,无疑是挑衅。

    云薄死死盯着那抹绯红,握着剑的手愈发用力,手背青筋暴起。

    昼玉淡淡道:“云薄,你不畏惧生死,孤亦不惧,今日你与孤之间必定有生死胜负,顾怜幽,不会嫁给你。”

    他话音刚落,便提剑踏阶飞身而下,利剑直指云薄,云薄眸中剑光倒映,躲闪不及,云薄的剑在空中挽成剑花,挡住了昼玉的进攻。

    然而昼玉却丝毫未退,剑色霜寒负尽凶戾桀骜,他的剑法自幼得大将与江湖名士教习,剑法名出正派,却被他改得更繁复有江湖气,云剑花力劲破风,锋利的剑刃似乎离昼玉自己都是贴面而过,出剑桀骜迅疾如流星赶月,旁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可从对手的角度来看却是极其可怕,杀伤力极强,一个不慎便会丧命。

    空中两道赤色身影飞旋相对。

    无言看着自家主子和云太尉之子打起来,腿都软了,噗通跪在了地上。

    昼玉的打法素来是让人眼花缭乱的,收剑藏锋,出剑露锋,收剑时习惯将剑尖藏深,于是出剑便更出奇不意,云薄虽出身将门,师承太尉,但素来重文轻武,可只是比大多数显贵人家公子好上一截,却全然没办法顶住昼玉的攻势。

    昼玉的每一步他都算不到,他节节败退,昼玉的剑与他的剑在空中相抵,昼玉眉目紧逼,压着剑,步步将他逼退,云薄完全退无可退。

    可云薄在紧要关头,咬牙紧紧顶住昼玉的剑,双手一只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以两指顶住剑尖,他却阴沉道:“昼玉,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这是梦,我是梦主,你算什么!”

    昼玉没有听懂,却不妨碍他压剑而下,几乎要将剑刃压在云薄脸上,语气寒凉入骨:“云薄,将死何必多言,她要嫁给你不过是为了今日的局,知不知道为什么是你?因为今日要杀月氏,她怕你袒护月氏和栖如,要先牵制住你,你在怜幽眼中,在我眼中,从来都只是过眼云烟,你质问孤算什么,却没想过,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云薄的面色却阴冷凶狠,眼神几乎恨不得杀了昼玉:“昼玉,一场梦,我才是梦主,听不懂是吧,听不懂没关系,怜幽上辈子终生之憾是没有嫁给我,你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自作多情。”

    昼玉的眉头紧皱,却没有太多惊讶,反而轻蔑地道:“原来是你。”

    “我只当是二十岁的云薄,原来你是那个带四万兵前去渌浅关,攻三万人仍旧输得一败涂地的废物,难怪今日输得这么彻底。”

    昼玉用力将剑往下按一寸:“就算是一场梦,也是我和顾怜幽的梦,你只是虾兵蟹将,永远不会有入她眼的那天。”

    云薄的背狠狠撞在了长街的墙上,他肺腑剧痛,却咬牙道:“她会千里冒死救我,可她会千里冒死,抛弃名节地来救你吗!”

    昼玉的剑尖离云薄额头只有一步之遥,只要他稍稍用些力,就可以从云薄的额头上砍下去,昼玉冷声道:“孤不会让她千里冒死来救,如此之事还值得你无耻炫耀,你字字句句都是羞辱她,凌虐她的自尊与骨气,她抛弃这一切来找你不是你的光荣,是她的风度,是你的无能与可笑,作为一个男人,说出这样的话,令孤不齿。”

    昼玉的剑尖压在云薄额上,划出浅浅一道血痕:“云薄,你听好了,顾怜幽她是活着的,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她亦是风骨决然地活在这世上,她救你是因为风骨,但自你得恩侮辱那一日开始,你在她心里就已经死了,她没有一刻后悔嫁过我,但一定无数次后悔去救你。”

    云薄握着剑,竟抵抗不住昼玉强势的倾轧。

    昼玉轮廓冷峻锋利,傲气凛然,没有刻意的凶狠,却气势逼人,让人毫不怀疑,今日,必定有一个人要死在这里。

    而那个人,绝不可能是昼玉。

    然而昼玉却收剑后退,放过了云薄。

    昼玉飞身登上台阶,回身轻蔑道:“太尉,郎中令和卫尉很快就会收到消息,陛下会让他们撤兵,兵是大周的兵,你太尉府只是臣子,今日,你根本没有胜算,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没有任何压过我的可能。”

    云薄额上一道血痕流下来,愈发显得狼狈阴鸷,他却伸手从腰带上拔下一只香囊,高声喝道:“昼玉,你好好看看,认不认得它。”

    昼玉回首看向他,云薄手中那只香囊上绣幽兰,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是昼玉死前,云薄用来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昼玉却只是冷淡瞧了一眼:“只当她喂了狗。”

    他抬步入府,毫无停留。

    云薄紧紧攥着那只香囊,血顺着他的眉心往下滴,无端的可怖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