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回道：“画符么，首先要有法力，其次要看天赋。等阿哥可以三十个呼吸一周天，修炼出法力，可以试试看。”

    得！又猴年马月了，我悻悻地岔开话题：“使用神行符时，途中要是三急，咋办呢？”

    “可以停，但一停符力就失效了，阿哥你急吗？”

    “哦，我不急，到扬州城附近再说吧。”其实我有点尿意，但一想到停下来就浪费一张神行符，怎么也舍不得呀！

    过了大半年穷日子的我，现在活像个吝啬的守财奴。

    虽然神行符自动排斥风沙，但说话的时候，还是有少许风灌进喉咙，带来不适，我和阿九不再说话，闷头赶路。

    老实说，经过这一番折腾，我对阿九进一步刮目相看，原以为她是个不谙世事、依赖于我的傻丫头，谁知竟是一个聪慧过人、心机百变的鬼灵精。

    以她显露的手段，其实压根不需要我，也可以活得很好。

    即便没有仙根，凭她现有的本事，也足以在凡俗世界横着走了，干嘛非要跟着我这个自顾不暇的穷书生？

    大我又开始怀疑一切了，觉得阿九藏得很深，是个女中老六，颇有点扮猪吃老虎的意思。

    我不禁也心中嘀咕起来，回想和阿九结识的过程，当初她貌似走投无路、别无选择地赖上我，现在看来，更像是屈尊俯就了我。

    为何如此？总不成，她也像小妖道清风一样，看上了我身上的某样东西？

    我摇摇头，明明是我沾了阿九的福气，她又怎会看上我微不足道的气运？

    总之，我和大我都对阿九产生了怀疑，但又想不通其中要害，却一致认为，我身上的三两肉不值得她如此算计，所以也许真是她所说的“相扶将，共气运”吧。

    如此过了两个时辰，我的尿意似乎随着汗水挥发了，神行符也要跑的，怎能不出汗？

    过午，距离扬州城越来越近，官道上的行旅越来越多，我和阿九的行踪也愈发瞩目，不时有人嚷嚷：“妖术、妖术……”、“妖人！俩妖人……”

    好在我俩的速度够快，虽然引起喧哗，倒也没人追赶或阻拦。

    我对“仙不于凡前显法”的认识更深了一步，阿九她爹的告诫并非毫无道理，修仙者若是胡乱施法，很容易被凡人视为异类或妖孽，在凡间难以立足。

    同时我也深深意识到，体内有两个我的秘密，对任何人都不能泄露，毕竟大我的存在也相当于异类或妖孽，只怕仙凡难容。

    我和阿九要想在扬州安顿下来，只能安分地做个寻常百姓。

    而阿九想当扬州瘦马，也许是既不甘做个寻常凡人，又不想被视为妖人，所以才选择这个有神秘色彩的行业栖身。

    以她藏着掖着的各种小仙术和神符，除非心甘情愿，否则等凡男子休想近她的身。

    这般一想，我心里好受多了，对阿九当瘦马也没有原先那么抗拒了。

    不过小妮子没有再提，我自然不会主动谈及此事。

    “阿哥，前方有个岔道，我们下去歇息吧，反正距离扬州城不远了。”阿九出声了。

    以我的守财奴心理，最好跑到神行符失效才不亏，不过俨然成为当家人的阿九发话，自然要听的：“好吧。”

    趁着此处人少，我俩转下岔道，慢慢收住脚步，我感觉似乎有股力气从身体尤其是双腿快速消散，脚下一滞，一种说不出的疲惫涌上来，随即打个软腿，差点摔倒。

    阿九很有经验，稳稳地站住：“阿哥，赶紧打坐调息，若是常人用了神行符，体力抽空，没有三天缓不过来。”

    我依言盘坐在青黄相接的松软草地上，吐纳调息，大约一盏茶的工夫，行气离一周天甚远，但感觉已好多了。

    大我体悟之下有所理解，这种仙术其实是一种以时间换空间的身体透支，修仙者仗着强大的体魄和法力，只享其利、不受其害，而普通人则有利有弊。

    以时间换空间？我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颖而贴切的说法，觉得大我如果记忆完整的话，绝对可以跟阿九在心智上一较高下的。

    “阿哥，那边有条小溪，我去洗把脸来。”阿九已打坐完毕，轻盈而起，

    我没有分心，只是微微点头，继续行气，不知是不是体力抽空的原因，意想的那股热气在体内流转，感觉比往日通畅了些，速度自然也快了。

    白天有光，不如夜间的环境更适合入定，我索性闭上双眼，沉浸在练气的玄妙世界中。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阿哥，晚上再练吧，我们先去附近的村镇摸听一下情况。”

    我恋恋不舍地收功，睁开双眼，便见一张白里透红的小脸蛋，一双似喜还嗔的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我。

    我不由一呆，使劲眨了一下眼皮，才确认这个云髻慵娇，粗衣布裙难掩秀色的小妮子就是阿九……

    “阿哥，小妹美不美？”

    “美！人面桃花，美不胜收。”

    “那你觉得我当瘦马能卖多少银子？”

    “啊？”我没想到阿九还是念念不忘这一茬，语气一滞。

    此刻我俩正不紧不慢地走在了田垄上，两边的庄稼地一片青葱，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田里不少农人在忙碌，男子大都头戴黄草巾，身着褐衣短打，扎着裤脚，妇人则穿着粗裙，挽着团鬓，并无人在意我和阿九两个外乡人。

    头顶碧空如洗，满目田园风光，果然是江南好呀！

    有道是“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地处江北的扬州却成为江南的代名词，不仅因为它的繁华无出其右，或许跟它是仙界入口有关。

    “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试问哪个凡间之城需要骑鹤而上？

    我也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好好拾掇一番，不复先前叫花子的模样，刚洗净脸时，阿九拍手道：“阿哥一表人才，生得括俊。”

    括俊是苏北方言，好看的意思，为了像兄妹的样子，我特地教阿九学了家乡话。

    原本经过半年挨饿，我早已瘦得不成样子，但吃了大师姐给的辟谷丸，又有阿九每日不断的杂烩汤喝，竟然补了回来，依稀恢复了旧日风采，跟眉清目秀的阿九走在一起，还真像兄妹二人。

    奈何这个妹子心太野，我这当哥的驾驭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