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罗曼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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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无瑕

    夜幕初上,繁星流动。

    今夜,睿王爷忽然要宴请贵客,东厨收到命令,立即热闹起来。

    花非花把赵拓往柴房里一关,说要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就服侍睿王爷去了。

    老胡领着几位厨子准备晚宴,煎、炒、焖、炸,忙着把一道道佳肴往外端,可谓是热火朝天。

    如今东厨急需人手,宋似柔赶鸭子上阵,跟在胡婶身后打下手,例如劈个柴挑个水烧个火什么的,也忙得不可开交。

    虽然灵魂里是个现代人,但是宋似柔在将军府度过那憋屈的两年间,夏天挑水洗漱,冬天劈柴透炉,全是她一手包办,这些杂活倒也难不倒她。

    早些时候,老胡夫妇还感到头疼——活儿来得急,东厨的人手欠缺。两位新人,一个看似柔弱,到底能干多少粗活心里没有底;另一个又被花非花打伤关进了柴房,指望不上。

    幸好宋似柔全程遵循指示忙出忙入,丝毫没有掉链子,老胡夫妇才松了一口气。

    月上中天,花非花亲自端走最后一道醒酒汤,东厨归于平静。

    “饿了一天,快吃吧!”胡婶端出贵客用剩的酥饼与肉羹汤,张罗着大家开饭。

    老胡抱着孩子,与宋似柔围着灶头而坐。

    此时的胡家小女捏紧些小拳头,在老胡的怀抱里安然睡去,在炉火的烘烤下,一张圆圆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渗出了星星点点的热汗。

    宋似柔啃着饼,目光落在胡家小女的身上。

    她高鼻梁、翘嘴唇,是一个好看的小人儿。

    几乎整整一天,她都挂在胡婶的背上,没人抱她,没人哄她。

    直到深夜,她才能享受爹娘怀抱里的温存。

    想到这里,宋似柔的眼睛就莫名一酸。

    感受到宋似柔注视的目光,老胡用舌尖顶了顶缺失的门牙,道:“其实,她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心生惊愕,宋似柔停下了咀嚼,感觉老胡的话中藏着长篇故事,于是静静地聆听他的述说。

    “今年腊月,有人把她放在了王府的后门,身上只盖着一张小被子,冻得嘴唇都发紫。我们两夫妇看着她可怜,就把她留下了。哎,这人生真奇妙,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我们成亲之后一直小心翼翼,生怕怀上孩子。大人做牛做马,无谓牵连下一代。只是不曾料到,老天主动送上门,让我们当上了便宜爹娘。就是苦了这娃儿,跟着牛马一样的爹娘,这辈子也只能是这样咯!”

    失去门牙之后,老胡说话漏风,即使说的话题沉重,却带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胡婶放下汤碗,白了老胡一眼:“说什么蠢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孩子会打洞。孩子既然来了,那就尽我们所能,好好养便是,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作甚?”

    “那为何不给孩子再找个好人家?”宋似柔问。

    本来她还想说,总比把孩子留在这儿受罪好。但是一看老胡心事重重的样子,就不好意思说出口了。

    “这孩子,是找不到好人家了。”

    老胡语毕,掀开孩子身上的襁褓,露出一条白花花的腿——因为胡家小女只有一条腿。

    老胡又说:“在宁兰,女娃娃本就是个赔钱货,养大就是别人家的,不是富贵人家都不愿养,外头不知多少人卖女儿、扔女儿的,更何况是个缺胳膊少腿的女娃娃。你说,我们去哪儿给她找个好人家?还不如跟着我们,至少还有顿热汤,饿不死。”

    几口热羹汤下肚,宋似柔似乎来了勇气。也许又因为老胡夫妇看起来像个好人,宋似柔壮起胆子,将心里一直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在睿王府,动辄就被侮辱打骂,你们没想过要逃吗?”

    “逃?逃不掉的,你忘了阿虎跟阿珠的下场了?”老胡抬头望望天。

    阿虎与阿珠,就是死在花非花斧头下的那两名家奴。

    胡婶则一脸紧张,“柔柔姑娘,你这话自个儿躲起来说说就罢了,可别在他人面前提起。要是被花管事听到的话,那可要出大事的!”

    老胡突然站了起来,把孩子放进胡婶的怀里,朝宋似柔招了招手,“你跟我出来一下。”

    手中拿着一块酥饼,宋似柔好奇地跟着老胡走出了庭院,一边望向庭院里的围墙。

    围墙是用黄土夯成,仅一人多高。

    宋以柔打量着自己的身高,所幸她是个高挑个子,要是费点劲,翻过墙出逃应该不难。

    老胡不说话,默默地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然后用力往围墙外扔。

    嘭——!

    石子在即将跃出围墙外之时,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反弹了回来,再一次回到了地面上,发出好大的一声。

    “懂了吧,这儿有玄术师布下的结界,别想着翻墙逃了。”老胡说。

    宋似柔看得是目瞪口呆。结界如一个透明的金钟罩,把睿王府及其里面的人都罩住了。

    就在这时,两名护卫骂咧咧冲了过来,“你们想干嘛,活得不耐烦了?”

    老胡伸出被岁月磨砺得粗糙的大手,在宋似柔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拍,“呵呵,大爷们别紧张,给新来的女娃娃一点见识罢了。”

    “哼,新来的,劝你老实点!”其中一名护卫指着宋似柔的鼻子警告道。

    一听这话,宋似柔失望着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她默默地大口大口啃着酥饼。

    生活已经这么可苦,更不能饿着肚子受苦。

    打发了护卫,老胡与宋似柔回到了东厨。

    老胡看着熟睡的孩子,说:“哎,说起来,我们俩还没给孩子取名字呢!”

    一日下来,胡婶觉得宋似柔谈吐不凡,应该多少念过些书,便问:“柔柔姑娘,你可有好主意?我们俩没念过书,也不识字,总觉得随便取一个不太好。”

    宋似柔看着胡家小女白皙无瑕的脸蛋,想了想说:“不如就叫‘无瑕’。心苟无瑕,何恤乎无家。只要她心胸坦荡,不愁没有施展抱负的地方。”

    听宋似柔说得头头是道,老胡夫妇似懂非懂,隐约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便欣喜地宣布,自家小女就叫“无瑕”了!

    汤足饭饱过后,宋似柔帮忙收拾碗筷。

    老胡突然叫住宋似柔,从衣袖抽出一张肉酥饼,递给了她。

    “老胡,这是?”

    老胡解释道:“跟你一起来的阿拓,还被花管事关在柴房,你偷偷拿去给他吧!放心吧,这会儿花管事给睿王爷送醒酒汤去了,护院的正站着犯困呢,小心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