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以前的我也是这么认为，”龙淮君笑着说，“也是认为自己不适合做饭，或者干脆不想接触。只会简简单单的做个蛋炒饭，或者烧个番茄蛋汤。就在几个月前，我还只会做蛋炒饭。”

    “不会吧？”

    “什么啊，做饭想要有进步，也不需要很久的时间啊，几个月的时间到现在这个地步，只能算中规中矩……”

    “可落在淮君你这儿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

    龙淮君疑惑的问。

    “那些学习厨艺的，要么是以此作为工作，要么是有要照顾的人给予动力，可淮君你不是一直一个人吗？一个人做菜，一个人吃，对成菜的理解肯定会慢摆拍的。”

    龙淮君微笑着，没有做声。

    “那为什么突然开始喜欢做饭了？”

    庭香知美问。

    刀叉在陶瓷盘面上碰撞，牛肉鲜嫩多汁，入口香气四溢，她夸张的眯起眼，跺起脚，像《孤独的美食家》里松重丰那样露出沉醉享受的神情。

    “作为回礼。”

    龙淮君说。

    “回礼？”

    庭香知美疑惑的问。

    “那是什么意思？”

    龙淮君回忆起当初在新宿御苑里发生的事，有些恍惚。说起来，当初她真的就和那个孩子心照不宣的在雨天相逢，度过一整个梅雨季节。

    龙淮君笑着说：

    “是回礼没错，今年四月的时候，因为某些缘故完全吃不下东西，除了啤酒和巧克力，其它东西都尝不出味道来。不过在那时，碰巧遇见了一个孩子。做饭特别合胃口，也能吃出味道，沾他的光，我连续一个月都在蹭着他的便当。

    一直吃他的饭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开始研究起做饭来。”

    庭香知美哇了一声。

    “是个男孩？”

    “男孩。”

    “多大？”

    “呃……十五岁左右吧，才上高中……”

    庭香知美砸吧两下嘴，惋惜的说：

    “年龄太小了，不然真的让人怀疑，一直免费为你做饭，难保不是喜欢你呢！”

    “这样啊……”

    龙淮君尴尬的笑了笑。

    “不过这个故事真的太具有偶然性了，简直像是言情小说的模板嘛！”

    庭香知美说。

    龙淮君没有做声。

    “那后来呢？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龙淮君盯着杯中的红酒，轻笑着摇摇头。

    “后来，没有联系了。”

    “可惜。”

    她摇摇头。

    但什么值得可惜却没有说明。

    “那你的情况好些了吗？”庭香知美关切的问，“尝不出味道，想想都恐怖，现在已经好些了吧？”

    龙淮君摇摇头。

    “不是吧！？还没好？”

    “还是老样子。”

    “淮君你也太倒霉了，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啊？”

    “倒霉说不上，人本就是有着这样那样的问题的，或许这就是我的命运呢？”

    龙淮君吃了两口鱼肉，喝了点红酒，彻底饱腹。或者说，仅仅是重复着咀嚼的动作就让她没了食欲。

    “命运？你相信那种东西吗？”

    “不信。”龙淮君摇摇头。

    看着知美的眼睛，她说：“可命运这词并不是预言，而是总结。

    过得称心如意就不会想到命运，可一旦受生活所迫，丧失了幸福感，命运一词就会如影随形，被挂在嘴边。”

    “淮君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你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

    庭香知美看着龙淮君的眼睛，充满感触的说。

    寂寞？

    与其说是寂寞——不如说是绝望。

    一定很绝望吧？——应该这样问才对。她心想。

    “习惯就好……”

    “说得轻描淡写，但一定很艰难，”庭香知美将龙淮君的手掌托起来，放在眼前打量，“人是需要社交的，一旦脱离社会，就会变得无所适从，生出各种各样的病来。”

    她说得情真意切，好像身有感触。

    “曾经有段时间，我也是一个人生活着，什么人都不想见，什么话也不想说，害怕张开说话会引起注意，可如果没有别人关注，又觉得天昏地暗，无所适从。”

    龙淮君意外的看着她。

    “你不是乐观派吗？”

    “只是看着乐观啦，”庭香知美嘟着嘴说，“其实我也是一个内心非常敏感的人啊……”

    内心敏感？这样坦白自己？

    察觉到龙淮君疑惑的目光，庭香知美低下头，难得一见红着脸，讷讷的说：

    “不是开玩笑啦！”

    “嗯，我相信。”

    但表情完全不像相信的样子，微笑着，仿佛看透一切。

    庭香知美叹口气，盯着龙淮君的眼睛：

    “好敷衍。”

    “哪里有？”

    因着日光完全消失，客厅里的灯光亮起，餐桌上的两人，饭菜吃到一半，红酒也放着不喝。低声述说心事。

    闹钟指针滴答滴答的跳动，指到八点时，闹钟咕嘟的响了三声。与此同时，庭香知美收拾碗筷，从厨房里回到客厅。

    龙淮君开启电视，由庭香知美换台。她捏着遥控器，把各个频段的节目浏览了一遍。

    “欸，突然想到一个事。”

    她突然目不转睛地问。

    “什么事？”

    龙淮君看着她。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高中生做的饭能吃得出味道？”

    龙淮君愣了愣，摇摇头。

    “有没有想到其它的可能性？”她凑过来，兴奋的说。

    “其它可能性？”

    “世界上的巧合，其实都可以用必然来形容。就像是爱情，洋流，季风。或许遇见那个高中生，就是一种必然！”

    意识到她想说什么，龙淮君默不作声，任由她凑到面前。

    “淮君，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他和你很般配啊？”

    龙淮君叹了口气，捏了捏她的脸蛋，把她推远。

    “事实是，我是他的老师。而且我们那不是约会，只是默契，不涉及男女情感。”

    “哦……”庭香知美无趣的瘪瘪嘴。

    ……

    天空响起几声遥远的雷鸣，闪电从云端一闪即逝。

    我望着她的背影，见她逐渐消失在湖畔。

    雨滴从檐下掉落时，勾勒出风的形状。池塘的镜面上，红色的伞面从那边缘慢慢划过。

    她的声音还保存在我的脑海里。

    趁着记忆还清晰，我写下她念出的诗句。

    “阴霾天空，隐约雷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