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兄长做主
深夜,冰冷刺骨的山风从枝叶的缝隙间簌簌刮来。
噼啪燃烧的篝火勉强能消去一星半点的寒意。
穿着青布短衣的黑发青年和麻布长衫的年轻姑娘围坐在火堆前,默不作声地吞咽着干涩的面饼。
“咳咳!咳咳!”姑娘像是被饼子噎到了,眉眼间掠过痛苦神色,捂着心口连声咳嗽起来。
李仪见状,连忙将兽皮水囊递过去,一只手轻轻拍打姑娘的脊背。
姑娘喝了一口凉水,才将气顺过去。
李若水抹了一把嘴角,将水囊重新用木塞子堵住,放回包袱里:“还有很多路要赶,离了村子,这附近水源稀少,得省着点喝。”
李仪三两口将剩下的面饼咀嚼吞下,看似安静地盘膝而坐,实则大半精神都在关注八方动静。
山风飒飒间,一株株老树的枝叶飘拂摇曳,宛如厉鬼在张牙舞爪。
时不时草茎晃荡,石粒滚动,尽皆传入李仪的耳内。
直到李若水吃完面饼,夜色渐深,上下眼皮开始不住地打架。
看见这姑娘分明一副昏昏欲睡,却东摇西摆不愿合眼的模样,李仪方才开口:“睡吧,我守夜。”
李若水还要拒绝,李仪直截了当道:“你现在没精神,我守前半夜,后半夜再喊你起来替我。”
闻言,李若水这才听话地用包袱枕着脑袋,两眼一闭沉沉睡去。
瞥了一眼姑娘娴静熟睡的侧脸,李仪将目光投往远处幽黑深邃的密林。
静谧中,捻熟于心的调息术自发运转起来。
一缕缕气息淌过浑身经络,化作温暖之意拂过四肢百骸。
手腕微抖,在不惊动李若水的情况下从包袱里抽出一件直领对襟的青布袍子盖在她身上。
自己有通身气息御寒,但是李若水可没有。
若着凉染上风寒,耽误明日赶路。
突然间,一道细微的响声引起李仪的注意。
李仪蹙起眉尖,悄无声息地站直身,手掌探入衣领握在剑柄之上。
这声响活像是山鼠在啃啮树皮,但是较之动静更大三五分。
随着这动静逐渐逼近,李仪眼底的冷意也不断蔓延,经络间的气息奔腾不息蹿上手掌。
顺着指尖灌入剑身,凝为剑尖一点。
锵!
混若弯月的剑光唰地映亮黑夜,径直撕裂冷风,锐不可当地将十余步外的一丛野草齐根削断。
“吱吱!”一只肥硕的灰毛大鼠后肢着地,呆愣愣地看着身旁簌簌飘落的草茎,和李仪四目相对。
似乎察觉到杀机,灰毛大鼠浑身毛发倒竖,猛然一颤。
短小前肢捧着的一块小指大的植物根茎啪嗒落地,尖叫着四足落地朝着后方蹿去。
李仪长舒一口气,将短剑重新揣回怀里。
揉揉眉心,李仪重新盘膝坐下。
看来真是自己有些疑神疑鬼了。
这黄风岭颇大,山中妖魔纵然不少,哪里又会这么容易撞面?
刚升起这个念头,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就传入李仪的耳中。
李仪面色骤变。
这回再不能听错了,绝对是脚步声!
起身握住剑柄,李仪冷着脸庞将剑尖对准脚步声的来源处。
片刻后,李仪的神色间多出一丝惊疑。
踉踉跄跄的脚步声杂着细小树枝的踩断声,随着一阵粗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
甚至还有滴滴答答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鲜血的液体淌落声。
李仪下意识护在李若水身前,借着微弱的火光紧紧盯着前方。
不出多时,一道高大的身躯就狼狈地扶住一株老树,一脸惊喜地朝着篝火旁的两人看来。
李仪略微眯着两眼,剑尖指向斜前,盯着那身材高大的男人。
来人约莫三十余岁,胡子拉碴,粗布衣衫破烂不堪。
将袖子卷过手肘,露出血肉模糊的小臂。
他似乎经历了一次剧烈的奔逃,胸膛起伏,喘息声粗重异常。
汗液从额头淌过脸颊脖颈,流到小臂混合着血液不断滴落在地上。
“太好了,救······”中年男人惊喜地看着篝火旁的两人,刚想开口,就被黑发青年的举动骇得面色惨白,下意识后退半步。
“麻烦后退十步,谢谢。”李仪握剑的手腕抖了抖,剑身颤出一阵清脆的嗡鸣。
望着映出白亮光泽的剑尖,中年男人咽下一口口水,赔着笑朝后退去。
正正好好退了十步,中年男人这才看向李仪:“这样行么?”
李仪盯着中年男人的同时,分出一缕心神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直到确信附近只有这中年男人的时候,李仪才收起些许敌意,问道:“你是何人?”
中年男人赔着笑道:“少侠莫要动手,我本家住附近村里,因被山中妖魔掳到妖窟内预备吞吃,这才弄成这般模样。”
他咬牙忍着小臂的疼痛,额头汗液涔涔:“敢问少侠可有草药,或是干净的布匹,我得止止血。”
见李仪不为所动,中年男人忍不住上前半步,语气恳切:“还请少侠发个慈悲,救我一命,来日必有厚报。”
“回去。”李仪眼神泛起冷意,剑尖略微上扬,仿佛下一瞬就会劈过去一般。
见状,中年男人打了个寒噤,连忙退了回去。
但他依旧没有放弃:“恳请少侠救救我吧,我家中还有双亲需要奉养······”
“嗯?”中年男人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是其急促的话语还是惊醒了熟睡的李若水。
娴静的姑娘揉揉惺忪睡眼,抬起眸光落在李仪的背影上,这才安下心来。
“兄长,这是?”李若水将目光移到不远处苦苦哀求的中年男人身上。
中年男人见到一旁模样乖巧的小姑娘醒来,眼神一动。
这青年看似年纪轻轻,实则心思着实冷漠到了极点,简直是铁石心肠。
见到自己这番惨状都能丝毫不为所动。
念头转动,中年男人朝着李若水看去,哭告着将那番说辞又念了一遍。
见到李若水神情明显动摇,中年男人补充道:“闺女千万救我一救,来日必有酬谢。”
但是这一看就容易心软的姑娘却没有像中年男人想的那样。
她虽然瞧着中年男人的伤势神色不忍,但是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兄长,依旧嗓音轻柔道:“抱歉,出门在外须得兄长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