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点，仿佛连神都遗弃的地方。在那里方向都失去了意义，无论指向何方都是南边。当一年中最温暖的阳光照射在那里时，才会有北极熊和观海象偶尔路过苔藓、地衣等植被。但它们不会去踩踏，因为这些植物下往往是泥沼泽。

    六角形雪花在那片极地的风中飞舞、碰撞，形成风积雪。它们诞生、它们绽放！它们死亡…它们的一生悄然无声，因为人类最近的城市也距离那里一千三百公里。

    任何人站到那里等心情平复后都只会感觉孤独…

    霍尔金娜看着路明非，轻声说“主席先生，让我为你讲个故事吧。一个关于这里的故事…”

    路明非靠直了，他预感到接下来霍尔金娜的话会解开一些关于这座避风港的秘密。

    “该从哪里说起呢？”霍尔金娜自语“就从我八岁开始说起吧，那一年整个港口的人都为我举办生日晚会，因为我是历届里最优秀的孩子。”

    “也是圣诞节？”路明非尝试引导她。

    “不，我的生日是六月二十号，但在这个地方日期又有什么意义？永远是单调的白色，永远是暴风雪。寒杉树不会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我们也只有不断的学习、研究，学术探讨。”

    “你们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吗？外面很有趣的，有摩天大楼，干净的蓝天和波澜壮阔的大海。”

    霍尔金娜笑笑“主席先生，如果你从有思维开始，就有人不断告诉你外面是有严格制度的，没有食物配给、没有公平对代。那里的人阴险狡诈，会用尽一切手段剥削你的价值，就算你努力工作也只是源源不断把给养上供给其他人。并且那里还是注定要被毁灭的，你留在那里的一切东西都没有意义，包括你的后代…而这里每个人都可以领取同等的食物、同样的衣服，同样的住所生活，你还会向往外面的世界吗？”

    路明非一股寒气直冲脑门，他想起来了霍尔金娜她们吃的是人工合成食物，那些委员也吃那些像干柴一样的东西。甚至他们住的也只是普通大楼，这里的医院免费为人看病，自卫队都是自愿参加。

    这里的一切都与外界没有不同，唯独缺少的只有货币流通。但在这种配己制度，一视同仁下货币存在根本没有价值！

    “看来你想明白了，这里有一切学术研究资料，数学、物理、生物、化学，哲学…心理学，但没有经济学、政治学这些。这里不需要有贵族，有统治者，大家都是平等的，普通人也可以跟委员开幽默玩笑。这里更不会有盗窃抢劫，因为别人有的你也拥有。”霍尔金娜缓缓说。

    路明非眼角跳动，强行镇定“听起来这里真是棒极了，完美的社会主义。要是外面的家伙都知道了，会有无数人打破脑袋抢着进来的。”

    “可那些人在这里一个星期都活不下去！”霍尔金娜冷冷说“在这里你必须对这个避风港有用，资源并不能无限供应。而没用的代价就是死！”

    “当初我们那一批有五十个人，最后活下来的只有我和安东。想要得到食物得到庇护你就得不断有用，学术上的、生活上的，别人没有而你却有的技能。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破解了龙文中血统精炼的正确方式，而安东是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在这里成功不会让你获得更多的物质享受，但会让你得到尊重。你可以打饭时不必排队，就医时医生对你嘘寒问暖，优先获得热水供应，甚至对优秀对象的吸引。”

    “这就是这座避风港的运行…逻辑？”路明非明白了，设计这座避风港的家伙真他妈是个天才！按照他搭建的轨迹所有存在的零件都只能拼命发光发热体现自己的价值。你可以懒惰，代价就是死。你也可以反抗，代价是被清理出去。你还可以取得一点成绩就沾沾自喜，但马上就会有更拼命的挤掉你。

    “你说你们那一批…你们这里的生育力很高吗？恕我直言，如果真是这样你们的儿童基数会是成年人口的好几倍吧？如果每个孩子要在某个时期不达标才被放弃的话，以避风港也不能维持这种消耗吧？”路明非马上想到了其中漏洞，他可不再是那个以前别人说什么都只会“嗯嗯”的傻小子。

    “不需要消耗，在这里每样东西都是在被使用的…包括我们的名字。”霍尔金娜哀凉的笑，眼底是汹涌的悲伤。

    路明非如被当头棒喝，彻底呆住了，脑袋里只有一句话经久不散“包括我们的名字…包括我们的名字…”

    “那帮狗娘养的混蛋！”他低吼发出低吼，他懂了。什么狗屁公平！绝对的公平背后就是绝对的不公平，因为有人用绝对的暴力在镇压底层产生的变化！

    他们用基因技术一批一批制造生命，把他们培养并送到空缺的地方。这样就没有一个人是多余的，确保整个机器最大功率运转。失败的作品毁掉就好了，这是最廉价的处理方式。有零件损坏也没关系，反正能挑挑拣拣总可以选出更好的。

    他面前的到底是不是霍尔金娜，又或者说到底是霍尔金娜几代？总之她是最优秀的霍尔金娜，直到目前仍没有被淘汰。避风港内其实一直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它沉默、它威严、它漠视人命，它制定并维护规则，它就是…委员会！

    “这里随时随地培养着成千上万个胚胎，新型营养液可以快速催熟。然后再由专业人员集中培训他们，最优秀的那个孩子就可以得到名字，然后分配资源。我是十五岁获得名字的，每三年都有委员会一对一审核，为期一年。他们会给你评分，“A”代表合格可以继续得到资源分配，“B”代表留查，会被集中送去培训，一年内只有取得更好成绩才会升级到A，“C”就是不合格，要被放弃。”霍尔金娜语气淡漠“在审核中你如果预感自己过不了可以随便讨好委员，迎合兴趣爱好、撒娇卖萌，甚至用身体勾引，委员也会对他感兴趣的表现很热情，孜孜不倦好像真的被收买了一样。但当他拿出审核单打分的时候，不会有一丝偏袒，甚至你之前的一切示好还会降低他给你的评分。我经历过三次审核都是A，但我知道这一次最好的分数只能是B，甚至C的可能极大。”

    “那是不是还有S？”路明非突然想到自己进入卡塞尔就被评为S级。

    霍尔金娜看了他一眼，冷笑“S都是委员，只有S才能审核其他人。但没有人能凭努力升到S，即使委员中有人死亡也不会有空缺，他们的名额只会减少，从不增加。”

    见鬼！路明非被惊的目瞪口呆，罗马时期的元老院也没有过这种独裁。

    他突然想到了路麟城，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是他父亲的男人又该扮演着怎样的角色？是那些委员选出来的走狗还是隐藏最深的阴谋家…

    寒风钻进路明非的衣领也感觉不到冷，没有什么比他现在的血液更冷了。他费尽千辛万苦，穿越酷寒的西伯利亚来找他的父母，而他的爸爸却忘我的在这里玩着血腥残忍的游戏，这是何等讽刺？

    “你找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我帮不了你什么，现在只是个废人。”路明非沙哑问。

    “可是你的外面有朋友，他们还为你引来了卡塞尔学院的目光。”霍尔金娜歪头看他“他们很够义气，卡塞尔的进攻随时都会开始。”

    路明非精神一震，想到了楚子航和零，心说老板娘太够意思了。他从来不是单枪匹马，即使流亡天涯也有另一群傻子跟他枕风宿雪。

    霍尔金娜拿出一支药剂，放到路明非床头，退后说“这是我的诚意，它可以暂时恢复你的身体机能，我的要求很简单，等这里被攻破以后我希望能和安东去往一个温暖的城市。有合法身份，我们能得到一份体面工作，卡塞尔学院可以监视我们但请不要在非必要情况下打扰我们。我们遵守一切应该遵守的规则，如果有一天触犯规则我们也甘愿接受代价。”

    “请相信我。”霍尔金娜鞠躬，声音不高亢也不低沉。老实说这点要求太宽松了，如果她能跟卡塞尔那些老东西谈判答应做内应，就算霍尔金娜要在南半球划上十几个岛屿也未必谈不下来。

    路明非心黑的问“你知道这么多不会不知道我是被秘党也就是卡塞尔通缉的逃犯，一个逃犯怎么给你保证？”

    “可主席先生有朋友啊。”霍尔金娜笑笑“校董会现任校董凯撒·加图索是您的在学生会的前主席，力排众议任命您为继任者。校长是您在学院最大的保护伞，同时副校长关心着您的私人生活。您的宿友曾是洗白之王“芬格尔”，上面有古老陈家的师姐…”

    “停停停！”路明黑着脸嘟囔“说的我好像就是靠师兄师姐还有校长吃软饭的一样…”

    “但在这座避风港谁又值得我下注呢？我不是赌一丝生机啊主席先生，对我来说怎么输都是赢。”霍尔金娜一句话就堵的路明非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