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渐渐积郁，风声呼啸犹如刀片切割。这座屹立于世界尽头的避风港终于缓缓退去它神秘的面纱，路麟城的故事至少是没有明显逻辑破绽的。

    路明非点头自语“所以我来到这里也是所有人希望看到至少是默许的，那我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你们不惜布下这么大的局，我到了这里你们又能达到什么目的？总不可能就是让我来听场世界黑暗面的发展史吧。”

    “很好猜。无论是幕后的人怀着什么样的目的，你是他们的共同点。而这里与你有联系的除了我和你妈，就是至尊。”路麟城叼起支烟看向阴沉沉的天空“故事还有最后一点，要不要听完？”

    路明非点头。

    “冒着巨大风险你出生了，检测证明你是一个正常孩子，这让我在当时松了口气。产后你妈妈的精神也正常了，随之而来的是性格开始向以前恢复。”路麟城露出苦涩的笑容“你妈妈在你面前掩饰的很好，尽力扮演一个合格的母亲。但她对我就没那么耐心了，横挑鼻子竖挑眼都是形容她心情好的时候。每天她把你哄睡着就会穿上高跟鞋和舞裙去安珀馆跳舞，学生中一大半都曾是她的小弟。我只能守着你，大半夜她才一身酒气的回来。她不跟我说话，我也赌气去另一个房间睡。所以我在一段时间里甚至分不清到底是该爱真实的微尼，还是更爱那个精神错乱的女人。”

    这大概是藏在路麟城心底很久的话，事实上路明非也看出自家父母面和心不和。从他到这里住下就发现了碗筷有新有旧，洗脸台边牙膏是分开放的，爸爸妈妈吃饭时说起自己小时候怎么样怎么样，却对现在他们的生活敷衍而过。

    大人眼中儿女永远是长不大的孩子，可他们总是忘了恰恰小孩子才是最敏感的。路明非高中的时候围着陈雯雯打转，有一天突然发现陈雯雯眼睛忧郁起来，坐在学校小亭子的长凳上轻声啜泣，当赵孟华他们围上来关心的时候陈雯雯突然哇哇大哭。

    那是路明非第一次看陈雯雯哭，一点也不文静，像是被抢了食物的流浪猫。柳岩岩和柳淼淼两兄弟跑去告诉老师，大家害怕被牵挂都赶紧跑开了。

    路明非几经犹豫还是拿出手帕走上去递给陈雯雯，陈雯雯看到是他惊讶了一下默默拿手帕擦拭眼泪。路明非鼓足勇气坐到陈雯雯一米远的位置上，笨笨的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就那样默默陪着女孩。

    那一天晴空万里，阳光洒满了操场。凉亭外青涩的男女身影拉长重叠在一起，那是记忆中路明非离陈雯雯最近的一次，不是物理上的距离，而是隐约感觉到了女孩迷途般的心跳。

    可能是那块手帕的作用，陈雯雯哽咽着告诉路明非她的爸爸妈妈要离婚了，昨天晚上两人在卧室里压低声音争吵，妈妈气愤的说日子过不下去了！爸爸低声喊你以为我想和你再过下去吗？要不是怕影响雯雯高考我才不会再忍下去！妈妈说那好，等雯雯高考完就离…

    “他们在我高考完就会分开，以后我再也见不到爸爸或者妈妈了。”陈雯雯一边说一边抹泪，哭花的小脸那么柔弱那么让路明非心疼。

    如果当时路明非有认识芬格尔以后一半的觉悟肯定会毫不犹豫摸上去拉住陈雯雯的小手说，那以后就让我送你上下学，免得有坏人欺负你。要是现在的路主席本尊就更简单了，直接去买杯热咖啡塞陈雯雯手说别乱想啦，你爸爸妈妈那么爱你怎么会离婚呢？

    小的时候就是这样，父母以为把一切瞒得很好，其实只不过是你不想拆穿而已。

    路麟城自顾自说“我本来以为那半年时间已经打动了你妈妈，但事实只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我跟你妈妈的关系也是那个时候慢慢变差的，本来我以为等有一天我受不了会提出离婚结束和你妈妈的感情时，秘党派给了我们潜伏避风港的任务。只有我和你妈妈才有机会进入这里，昂热销毁了我们所有明面上的资料将我们列为叛逆。我们在莫斯科被追杀，几次死里逃生才接触到末日派。但他们显然不信任我和你妈妈，有一次甚至故意将我们的行踪泄露给分部人员。你妈妈敏锐意识到避风港的掌权者并不是我们曾经的同伴，一群科研人员根本不具备这种反侦查意识。”

    “你妈妈曾以优异表现短暂统领过执行部，侦察意识和作战经验都是最顶尖的。她很快挖出当时末日派的首脑之一—杜登博士…杜登博士就是黑天鹅港幸存下来的幽灵，他是赫尔佐格第一代作品，同时还被培养充当副手。他掌握有赫尔佐格大部分研究资料和一部分幸存的胚胎，再加上后来我们的一些研究成果他已经在研究血统中走的比赫尔佐格还要远。还记得023号城市的血清吗？它就是杜登博士的作品之一。”

    “杜登博士就是布宁的老板？”路明非倒吸一口凉气，他还记得第一次和那位头发花白的老绅士聊天时的场景。一个温煦儒雅的好好先生真正身份居然是世界暗面的君王。这简直他妈就是和赫尔佐格一样残忍狡诈的家伙，不对！应该说真不愧是从赫尔佐格那学成毕业的，青出于蓝啊这是。

    路麟城摇头“杜登博士是制造商但不是幕后老板。他制造出那些血清然后卖给幕后的人，换取更多的资源用来投入研究。那些血清不过是一些失败品，他真正的目的是打通人与龙的禁忌之路，在古时候这条路的名字叫做‘封神之路’。”

    封神之路的档案在秘党中也是绝密。然而就是秘党所持有的资料里也只有对其效果的推测和荒诞不经的传说，据说在白王叛乱中欧洲混血种秘密捕获少量龙类幼崽，想以珍贵的黄金血桨推动自己再进化。但人类的身体太孱弱了，同时混血种的进化路也处于初步摸索时期，制造出的只有大量死侍。好在当时白王叛乱正处关键时刻，才没有吸引龙类目光。

    一直到炼金术体系兴起，混血种才开始掌握精练血统这一技术。其中代表性的便是贝奥武夫家族借助炼金矩阵消磨龙晶中的杀戳意志，并让家族婴儿时期就开始适应龙晶中残余的剧毒。即使是这样十个婴儿也难以活下来一个，并且还有着比其他混血种更容易堕落成死侍的危险。

    当然，在“封神之路”的传说中有着成功的案例。在龙族统治末期，一位伟大的英雄经历七次堕落再复生，某位龙王为他亲自赐下祝福。在最酷烈的寒刀与火剑中破茧重生，从此拥有了压倒四大君王的实力。正是这位英雄带领人类推翻了龙族的统治，在成功后英雄也身受重伤很快死去。

    这是“封神之路”明确记载的故事，然而路明非也就只把它当故事看。太扯了，人类之身匹敌龙王也就算了，见过源稚女实力的他也不敢说耶梦加得一定是那疯子的对手，但只要随便再加一个龙王风间琉璃再逆天也只能死。

    这个世界没有人敢说比他更了解龙王，毕竟有三个是直接死在他手上，还有两个的死或多或少也和他有关系。

    “这里…有龙王？”路明非警觉。茫茫雪地素白无瑕倒是好看，但如果有一头古龙正瞪着黄金灯笼悄悄打量他的一举一动就难以让人心情舒畅了。

    路麟城拍拍他的肩膀，安慰说“放心吧，龙王进不来这里的。杜登博士连死掉的那头古龙都带不进来，又怎么会有龙王呢？”

    他又看了看手表说“那条古龙也是我和你妈妈找到的，就在我们捕获至尊的那座山谷里。它像一条黑色的虫子那样来回蠕动，难以置信神经系统都坏死了只靠着肌肉记忆还能爬行那么远准确找到那里，如果至尊逃走的话它大概会一路爬到中国去吧。”

    路明非心中一动，想到了防空洞中那条黑蛇。它生前是龙王那种高贵的生物，盘绕在王座上俯看人世间战火与杀戮。死后却住进肮脏的洞穴里，连无知的人类也敢向它砸去垃圾。它空洞了眼框、被扒去双翼，让人凿开脑颅还像爬虫一样不肯停下活动的轨迹。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一位高傲的君王寻觅万里，即使跨越死亡的边境仍恋恋不去？

    路明非一阵难过，觉得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凭借着那头古龙我们得以进入这座避风港，也正是那个时候我和你妈妈开始服用遗忘记忆的药。我们是秘党的间谍，但是我们一致要求不能把你牵扯进来。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你妈妈没多久又开始犯病了。”路麟城阴沉着脸“杜登博士为你妈妈治疗，第一次提出了龙王寄生这个概念。第五元素精神特殊到可以具体化，就像中国人说的灵魂出窍。就像白王预知自己的死亡后将自己的意志依附在骨头里一样，至尊也用这种方式逃到你妈妈身上，留下来的只是一具躯壳。”

    路麟城仰天长叹“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进行切割了吗？这么多年我们一边准备一边等待你的到来，但我们不能让你知道，因为你知道了就意味着至尊也会知道。你们的意识是共通的，你先天就不具备优势，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我们准备好的设备。可我们都没想到你和至尊能产生这么深厚的感情，他一定也为你做过很多记忆深刻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