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这是……哪里？”

    满目疮痍的街道上，一个中年人捂着脑袋，缓缓从地上站起，他只记得好像昨天晚上喝的有点多，砸了挺多东西？

    当他眼睛重新聚焦，看清周围的时候，不由得爆了句粗口：

    “我……槽。”

    目光所及之处，尽是狼藉，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衣衫褴褛，甚至有些人缺胳膊少腿的，所有人都是一致的目光呆滞，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街道破败萧条，行人如同行尸走肉……坏了！中年人一拍脑袋，自己这一顿酒好像把自己喝到阴间了！

    中年人顺手掏出了手机，现在是下午两点，只是没想到自己来到这阴间也有信号，看来地下也是在与时俱进的嘛！

    一看通话记录，好家伙！老婆给自己打了三十多个电话，最近一个是早上十点，也是，一晚上没回家，以那个女人的性子，恐怕早就请私家侦探查自己有没有出轨了吧。

    不知怎么的，男人心中抱着一丝侥幸，按下了回拨键。

    “嘟，嘟，嘟……”听着耳畔回荡的忙音，男人自嘲地笑笑，也对，阴间人哪能打到阳间去呢！

    “喂？是本人吗？”

    “大概……是的？”

    “你就是！你现在没事吧！你躲哪去了？”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甚至带上了点哭腔。

    “我可能……有事？我好像到阴间去了。”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你死了还能打电话？！你女儿都在家里哭了半天了！你快哄两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怯怯的声音，小姑娘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哽咽地说：

    “爸爸，妈妈骗我……她说，说你不会回来了呜哇哇……”

    “怎么会呢，爸爸有空就去看小乖好不好？现在爸爸要出远门一趟，在家要乖乖听妈妈的话，好不好？”男的语气柔和了下来，他实在是做不到让孩子失望。

    电话那头，女人重新拿回了电话，一阵窸窣声后，女人小声说道：

    “你现在在哪个避难所呢？”

    “什么避难所？我在东海区菜市场附近……吧。”

    “东海区那里的避难所是在菜市场那边吗？”

    “所以说我为什么要进那什么避难所啊？”

    “你现在现在街上全是……那种东西，我告诉你，你千万别乱跑！”

    “好啦好啦，什么那不那种东西啊，我马上回家！喂，喂！摩西摩西，老婆在吗？”中年疑惑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回眼底，黑屏，按锁屏键，黑屏，长按开机键，嘿，这下亮了！“手机还有30秒自动关机”

    好吧，原来是没电了。中年男人收回手机，粗略辨认了一下方向，向自己家走去。

    路上，男人想到了自己老婆的嘱托，那种东西？指的是身边这些行尸走肉吗？也没多危险啊……

    男人特意站到一个穿着校服的行尸身前，他的脸部被什么东西撕扯了一半，看着十分可怖。男人盯着丧尸，丧尸像是有所感应似的，茫然抬起头，用一只眼睛和一只深邃的眼眶与男人对视。

    什么嘛，只是看起来吓人。男人觉得好玩，他向着那个学生模样的走尸挥了挥胳膊，见对方也“友善”地挥手后，心里更是不以为意。

    “咚咚”男人有些急迫地敲了敲房门，给家人时不时带来惊喜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应该做的。

    屋里传来一阵磕磕碰碰的声音，还有一个女人打破瓶子的惊呼声。男人叹了口气，自己好像带来的是惊吓。

    “咚咚”

    “老婆，开门啊！是我！我回来啦！”

    男人只好叫门，不一会儿，一个细微的脚步声传来，过了一会后，门打开了一个小缝，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把男人一把扯了进去。

    “你怎么回来的？那些东西都被消灭了吗？我们安全了？”女人一把抱住男人，声音颤抖，眼里闪着泪花。

    男人只是轻轻地拍着自己媳妇的后背，像顺毛似的轻轻抚摸着，埋在她的肩头，嗅着她身上的香水味。

    “不想来一口吗？”一个声音在男人耳畔响起，男人愣了愣，这是自己的声音？

    “谁在说话？”

    女人疑惑地抬起头，眼里还挂着泪珠，又生气又委屈地说：

    “哪有什么人？你女儿睡着了！你不会以为我藏了人吧？！”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这么香的食物，不尝一口吗？”

    男人没有回应女人的话，只是失神地喃喃道：

    “尝一口……”

    “什么？”女人不解。

    “对了对了对了！”耳畔的声音逐渐高亢，“生物的本质就是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

    “掠夺……”

    “你是不是不舒服？呃～你弄疼我了！”女人有些惊慌失措，男人的怀抱正在收紧，她有些喘不过气。

    “掠夺掠夺掠夺！”

    “你不是他！你是什么东西！”女人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拼命想要挣脱疯癫的男人，无奈男人的力量出奇的大，手臂还在不断收紧，大有直接将女人勒死的趋势。

    “哈哈哈哈哈！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掠夺……”男人有些神经质地大笑之后，猛然下口，接下来的每个字符都伴随着咀嚼。

    血色，渐渐染红了女人的白裙，染红了地板，染红了白墙……

    那大快朵颐的怪物用餐之处正前方的墙上，挂着一张全家福——男人从背后环抱着女人，女人抱着一个婴儿，一家人，笑的很开心。

    ……

    一辆黄色大巴车驶在乡间的小径上，前挡风玻璃上满是点点干涸的淡色血污，驾驶座上，一个脸上稚气未脱的眼镜男眼放精光，还时不时发出一声怪叫。

    车厢里，随处可见盛放呕吐物的垃圾袋——那本是为春游准备的垃圾袋。车里连同司机一共十五个人，有差不多六七个人面白如纸，东倒西歪地靠在椅子上。

    “老大，咱们要不还是回城里去吧，我看朋友圈，城里有避难所啊！”一个男同学有气无力地发言道。

    黄俊坤斜了一眼，满不在乎地说：

    “回去给丧尸当罐头？这些鬼东西比电影里还难缠，车子都撞不死，回去干嘛！？”

    没错，黄俊坤因为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平时又在班里有点话语权，再加上昨天逃生时的指挥能力。此时已经被几个狗腿子捧上了学生十五人的老大的宝座。

    黄俊坤见那学生还想说什么，叹了口气，按下性子解释道：

    “咱们从城里出来，丧尸是不是越来越少了？我怀疑，这丧尸仅仅是咱们城里有！咱们只要开到隔壁县城，跟国家汇报，封锁城市，应该就没事了。”

    一旁的小弟问了句：

    “老大，你说为什么刚爆发的时候军队不来镇压啊？就算那丧尸钢筋铁骨，一梭子下去也得被打烂啊！”

    “你问我我问谁？没准是大晚上被嗓子全端了了吧。”黄俊坤毕竟也不是神仙，随口胡诌了一个可能。

    “谁手机还有电的？看一看离隔壁城还有多远！”

    一旁默默闭目养神的李子进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屏幕，开口道：

    “照这个速度，再有三个小时就能看到收费站了，我不想付钱……”

    “不是，咱们走小路哪来的收费站？”

    “想去隔壁城，只能走高速公路，这段路的尽头就是高速入口了。要是咱们这破车在小路抛锚咱们全得玩完！”驾驶座上的班长腾出一手推了下眼镜，给那个出声质疑的同学解释道。语气里说不出的拽。

    “我好想打他啊！”李子进身边一个小胖子咕哝了一声。

    “别去，他会漂移，吃再多都不够你吐的。”李子进劝说道。

    “淦”小胖子只得放下这个危险的想法。

    一时之间，车里又是一阵无语，耳边只留下几个学生吃零食，和大巴的轰鸣声。

    沉静许久后……

    “黄俊坤，你要死啊！老娘也是你能乱摸的？！”短发，面容姣好的姑娘此时杏眼圆睁，像一头炸毛的雌狮。那姑娘是班里有名的暴脾气，加上火爆的身材，常常被人称作火山女神。

    黄俊坤搓了搓手，回味了一下触感，大声反驳道：

    “现在世道不一样了，朝不保夕的，你看，我们男生带着你们几个拖油瓶，不得收点利息啊？你看看从昨天到今天，你们几个除了吃，还有什么贡献！”

    黄俊坤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势上竟是一时之间压下了短发女孩，女孩一阵气结，关键是她一时半会还找不到可以反驳的点，在末世跟谁要求男女平等去？

    见黄俊坤那手大有卷土重来之势，女孩下意识地说：

    “不，不要！”

    黄俊坤置之不理，在他看来，这时候说不要就是要。

    “慢着！黄老板是听不懂人话？她说了不要了。”原本安安分分坐在后排的李子进突然开口了，他面带微笑，正对着过道上的黄俊坤。不知何时，他已经坐到大巴最后一排正中的位置，与在过道上骚扰女孩的黄俊坤遥相对望。

    黄俊坤有些烦躁地转过头，盯着李子进，不禁咂舌：

    “啧，有你什么事？你是老大还我是老大？”

    李子进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盯着黄俊坤。

    黄俊坤被看的心里有些发毛，抡圆了右手作势要去打李子进。

    说时迟那时快，李子进从座位上窜了出去，在行驶的车厢中如履平地，踏前，冲着正脸就是一记刺拳，狠狠打在黄俊坤脑门上。

    这下不仅仅是黄俊坤脑袋发昏，在场的同学也懵了，平日里贱兮兮的同学打人这么狠的？

    黄俊坤脑袋是一阵发懵，思绪也是乱糟糟的，不过李子进却没那么轻易放过他，只见李子进轻松提起比自己高半个头的黄俊坤，狠狠地摔在前方的过道上。

    李子进纵身骑在黄俊坤胸口，提起双拳左右开弓，那打在脸上的巨大闷响让闻者是一阵咧嘴。李子进光打还不尽兴，口中念念有词：

    “老大是吧？

    有钱是吧？

    利息是吧？

    抢死人食物是吧？

    ……”

    众人虽然脸上是痛苦面具，但实际上，爽，太爽了！简直是大快人心！

    虽然，李子进嘴里的句子说到了后边，貌似是个人恩怨了：

    “霸凌是吧？

    调侃是吧？

    扎车胎是吧？

    涂胶水是吧？

    你觉得你很幽默是吧？

    ……”

    学生中只有一个人面露阴沉之色，正是之前给黄俊坤提包的阿豪，他见李子进完全没有放过黄俊坤的意思，把牙一咬，从书包夹层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来，一把架在身边已经吐的虚弱无比的女同学脖子上，冷声威胁那正在施暴的李子进：

    “放开他，不然我杀了这个女的！”

    那女孩虽然无力反抗，但是圆睁的眼睛分明在说：你要杀杀他啊！你杀我干嘛！

    李子进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不断地将拳头倾泻在身下那张早已肿起大块的脸上。

    阿豪手上的小刀贴上女孩的脖子，那冰冷的触感让女孩不由得喉头一动，皮肤被轻松划开，渗出丝丝腥红血迹。

    阿豪见李子进全然没有反应，想来是打红眼了。于是阿豪松开一旁的女孩，快步来到了驾驶座，把刀一横，对准班长，他大声喝道：

    “松开坤哥！不然我杀了这个开车的！大家一块儿完蛋！”

    李子进终于有了反应，手上动作渐渐慢了下来，眼神冰冷地看着阿豪……

    夕阳西下，大巴车披着夕阳的余晖，撞飞几头零散的丧尸后，在乡间土路上继续飞驰着。

    车内，李子进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两根皮带分别将他的身体，双腿束缚，但他把身体挺的笔直。

    他身前，正站着一个手提裤子，脸肿的像猪头的人，脸上一个个包高高地隆起，人鬼难分。

    突然那猪头男开口说话了：

    “我也不是不讲同学情面的人，这样吧，把你扔下车，大家好聚好散。”虽然吐字艰难，但还是能分辨出这是黄俊坤的声音。

    班长一听，叹了口气，正要挂挡停车，就听到黄俊坤补充：

    “不许停车！就这么开着扔下去！班长大人，虽然我们没法杀了你，但割上几刀不打紧的吧？哈哈哈……”

    班长咬了咬牙，也只得听话，继续向前开车。

    黄俊坤正想多给李子进两拳，但对上李子进冰冷的目光，脸上又疼了起来，这才作罢，狠狠地说：

    “给你个机会，车上的女人，但凡哪个愿意跟你一起下去的，我都会成全！”

    那短发女孩一听，马上就要站起，但脖子上一个冰冷的物体让她不能多动，微微砖头，正是狗腿子阿豪一手抓着裤子一手用刀挟持自己。

    黄俊坤扭头，笑的很是变态：

    “嘿嘿嘿，除了你！好不容易快到手的大波妹～怎么能让你飞了呢？”

    后排，一直安静看着事态发展的金雯突然站了起来。

    车内又是死一般地寂静，连李子进的眼神也有些奇怪。

    金雯身边的闺蜜拉拉她的手，在她掌心反复写着别冲动。

    黄俊坤有些头疼地看向金雯：

    “倒是忘了，你还有个相好的！好……”

    没等黄俊坤把话说话，金雯只是把一旁的车窗打开，冷冷地说：

    “别误会，我晕车，开窗透透气。”

    黄俊坤先是一愣，又癫狂地大笑起来：

    “那没事了！班长大人，开车门！”

    班长按下按钮，一阵操作，车门应声打开，同时大巴的速度减了下来，慢速前行。

    黄俊坤有些怜悯地看着李子进，嘲讽道：

    “你看看你看看，你给这帮＊子撑腰，但是没人愿意陪你去死呢！”过后又转身踢了驾驶座一脚，“都没一个书呆子有种！”

    李子进只是淡淡地说：

    “挟恩图报，最是无耻。”

    “还给我整文言屁！阿豪，把他扔下去！”

    ……

    “扑通”，李子进从大巴车门中飞出，快速着陆，李子进本能地顺着传来巨大的摩擦力的反方向滚了几圈，这才避免了与地面来个摩擦起火。

    李子进感受着沙石落入擦伤伤口的痛苦，深吸一口气，将腹部收紧，腾出了一些空间，双手趁机抽出，腰身的束缚便不攻自破，随后他直起身，靠手去摸索着将脚上的束缚解下。整个过程不过几秒，一气呵成，想来是脑海里排练了许久。

    李子进看了看手上的两条皮带，也没扔掉，在末世，就算是再稀奇古怪的事保不齐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只是可惜他的书包，被黄俊坤等人“救”下了……

    前方开始提速的大巴车渐渐拉开了距离，突然，左侧的窗口中有一个粉色的物体飞出，在夕阳的余晖里显的很是夺目，只消片刻，便坠落在地。

    李子进不禁有些好奇，凑上前去看看这究竟是何物，等到他看清楚了，不由得一怔——那是一只粉色的挎包，它的主人正是之前开窗的金雯。打开一看，嗯……都是些小点心小饼干什么的，只吃了很少一点。

    很显然，之前金雯之所以开窗，正是为了能往外扔东西。这……李子进不禁摇了摇头，这事，还真像是那个女人能干得出来的，冷静又不冷血……只能祝她好运了吧！

    只是想到离去的大巴里不仅有金雯，包向阳这些好人，也有像黄俊坤这样的人，李子进就禁不住为这车人的前途感到堪忧……

    连李子进自己都没有发觉，在想到黄俊坤的所作所为时，李子进的嘴巴不自觉的发出了两个音节——

    掠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