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九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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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诸国纷至

    白帝城内,王侯纷至,宾客云集。除了东土尚未来人,北境南疆的宾客已于日前抵达白帝城。

    他们路途遥远,想必是早几日接到丧信,这才在西域诸国之前抵达。东土与西域互不接壤,路途最是遥远,但明日便是大丧之仪,想必他们也正快马赶来。

    西域诸路人马清晨便已动身,朝着内城陆续出发。缓缓行走在宽阔的大道上,奢比尸对云天轻声说道:“云兄弟,切莫再似昨晚那般鲁莽行事。此地形势复杂,若真出了事,只怕公子也保不住你。”

    “抱歉,小弟定不会再擅自行动。”云天心里满是歉意。

    “对了,有个好消息告诉你。”奢比尸微微一笑,“南疆的心炎公主,此刻已在白帝城中。”

    “真的?”云天眼睛一亮,心道,“钟圭公子果然没猜错,救星还真来了!”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奢比尸笑道:“心炎公主心地善良,莫说你是中了蛊毒,便是磕着碰着,她若见了,也会为你医治的。”

    “哦?世上还有这等善心之人?”云天听得心中一暖,见多了兀宁筵谷也泫之流,听到有如此身份尊贵,且还心地纯善之人,只觉这乱世之中亦有净土。

    就在这时,君子国的车队从他们身旁渐渐超了过去。两国关系本就不睦,义瞿国又包庇了砍断兀宁筵手臂的小贼,现在关系自是更加冷淡。

    云天目视前方,尽量不去看他们。当兀宁筵经过他们身旁时,只见他面带微笑,将众人一一扫遍。云天终还是忍不住斜眼看了一眼,竟正与这厮对个正着。

    下一刻,兀宁筵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容,云天虽然保持面色平静,但心里总觉得有些阴森与怪异。

    “难道……他认出我了?我带着面具,他眼力不会这么好吧……”

    君子国的人马过去之后,刕阳国的车队又缓缓行了上来。这两国关系还算和睦,两位国主遇见了,正在相互说笑。而昨晚那位将军,此刻正落在车队后面,没有坐车,而是骑马前行。

    赶上义瞿国的车队后,那齐乌便渐渐加快速度,缓缓从义瞿国车队旁行过,目光凶狠地一一扫过众人。

    他生得高大威武,面目粗犷,又是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将军,许多随从被他盯上一眼,心中直直发怵。

    钟圭淡淡笑道:“那齐将军昨夜没睡好?怎么脸色欠佳啊?”

    “公子有礼了!”打完招呼,那齐乌的目光仍然在众人身上游离。

    钟圭继续笑道:“将军为何一脸怒气?素闻将军喜好女色,莫不是……昨晚未曾尽兴?”

    噗嗤!听得此言,许多人当场笑出了声,就连那些刕阳国的随从也不例外。这位将军昨夜发生了什么,他们心里可都清楚地很。

    云天也暗自憋着笑,这将军几次扫过自己,他都微微低着头或是侧着脸,所幸未叫他瞧出异常。

    那齐乌心里恼火不已,极目扫视一阵之后,突然伸手指向了云天,厉声喝道:“你!你昨晚有没有去过树林?”

    云天猛地一惊,急忙摇了摇头,心里扑通狂跳。那齐乌并未再有言语,却朝着云天冷冷地盯了许久,才将目光移开。

    见他走远,云天暗自松口气,背上竟已被冷汗浸湿一片。

    将入内城之时,从另一方向又行来两队人马,似是结伴而行。

    这两队人马比起其他各国明显要清减很多,不仅一架马车没有,人也少得可怜,两方加起来不足百人。而且很多人都是步行,连马都没有。

    “云兄弟,你不是想去伏獠国么,左侧那位就是伏獠国主陆吾。”奢比尸指着那两队人马,对云天微笑道。

    放眼望去,只见左侧队伍为首那人虎背熊腰,高约八尺,面容宽厚,浓眉无须,年纪中等,体格强健异常。

    他跨坐一头黄毛黑纹的巨大猛虎,走起路来宛如一座巨大的石雕在缓缓移动。奢比尸也算是彪形大汉,可在这位陆吾国主面前,竟是差了许多。也亏得是骑头猛虎,寻常战马怕是都载不动这位陆国主。

    右侧那人一看就是异人国来的,他瞳色幽黑,头生一对巨大的鹿角,坐骑也是一头高大的雄鹿,走在陆吾身旁就像个小孩一样。此人正是异人国国主,鸣渊来。

    “陆国主,鸣国主,许久未见!”钟圭远远冲那二人问好,他们也笑着抱拳回礼,关系看着还算融洽。

    “哈哈哈!你们这些个蛮夫怪胎!离得远,居然来得快,怎么,忙着去哭丧么?哈哈哈!”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尖锐刺耳的声音远远传来!那声音不辨男女,听得人汗毛直竖,所说之言也极其乖戾张狂,叫两国之人火冒三丈。

    转头望去,只见远处行来一个宽大华美的车驾。车上遍布鲜花,五彩斑斓,四角挂着绸缎,迎风飞舞,四根立柱顶着车棚,四面全无遮挡。

    众人都能看清,那车上正倚靠着三人,两侧之人是一男一女,中间那人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

    三人皆是赤身裸体,白花花的一片,看中间那人胸部平坦,才能辨出原来是个男人。此刻,他正左拥右抱,将那一对男女全都搂在怀里,那二人面色惊惧,却又不敢动弹。

    此人便是无拘国国主,厉南殇,也是兀宁筵同父同母的嫡亲兄弟。

    见到如此淫靡邪异的景象,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他们许多人虽然听说过这位无拘国主的怪异癖好,但今日亲眼目睹,仍是惊诧不已。

    “这可是在白帝城,去给白帝奔丧的路上……他……他竟然……”云天看得张大了嘴巴。

    “厉南殇!陛下大丧,你竟敢在白帝城内如此放肆!”钟圭忍不住怒声喝道。

    闻声,厉南殇缓缓坐起身来,捋了捋散乱的长发,露出一张白皙瘦削的脸。放声笑道:“那老鬼活着我都不怕,死了我还怕什么!本国主今日前来,只为看看他是被砸扁了,还是锤烂了,哈哈哈!”说完便旁若无人地与那对男女纠缠在了一起。

    众人哪里见过这等放浪之景,一个个全部愣在原地,有的讶然失色,有的满脸愤怒,直目送那长长的队伍缓缓行过。

    当厉南殇的车架驶过众人眼前时,所有人惊骇无比地发现,原来在他车后的悬梁上,竟还挂着男女不一,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随着车身晃动,那些人头相互碰撞,落下点点血斑……

    无拘国,地处流觞泽,位于君子伏獠和异人三国交界处。举国就只有一座城池,是为无拘城,城中有二十余万百姓,五万无拘军,国人大多是四方游民。

    无拘国,国如其名,国内无法度,无行止,国人皆可为所欲为,无拘无束。

    国主厉南殇,本是君子国主尚廉固的次子,因生性放荡,性格偏狭难驯,时常于国内为非作歹,惹得民怨沸腾,因而被尚廉固舍弃。

    随后他到三国边界自立门户,招揽天下不拘法理之人,以“人生纵意,自在无拘”为号,颇得了些江湖散莽的青睐。

    自建国开始,短短数十年,无拘国日渐壮大且组建军队。因其为祸流觞泽,帝元132年,白帝遣大军十万前往讨伐。虽灭其军队,克其城池,但十分奇怪的是,得胜之后,驻守无拘城的十万人马除了阵亡以外,其他的要么无故失踪,要么滞留当地,竟无一人归返白帝城。

    短短三年后,本以为日渐衰落的无拘国竟又拥有了五万兵甲精良,训练有素的无拘军,而且城内的人口比三年前还要多!

    “没想到,世上竟还有这等怪异之人……”

    望着那逐渐远去的车马,云天差点被惊掉下巴。突然,他只觉胸口一痛,那突如其来的剧痛,差点让他从马上摔下去。勉力撑住身体之后,他不禁手捂胸口,疼得面色煞白。

    “云兄弟!你的毒发了?”蚩恒在一旁看得一惊,连忙凑近问道。

    见状,奢比尸正欲上前禀报钟圭,却被云天拦住了,只听他艰难道:“不……不可……莫要……露出异状……”

    “可是你这样……”

    “不……不妨事……”

    他颤抖着将钟圭赠与的最后一刻药丸塞进嘴里,缓了好一会,脸上才稍稍恢复了点血色。眼看就快到内城,身边几人都心焦不已。

    城内的驿馆与城外不同,占地宽阔,分散各处,但都距离王宫不远。好不容易撑到了驿馆,钟圭立即遣人去请心炎公主。

    那药丸的作用越来越弱,云天一路忍着剧痛,到了驿馆心神一松,立时从马上翻落了下来。众人将他抬进屋内,焦急地等待着。

    “这人怎么了?”郡主绾绮经过众人身旁,见几人围着靠坐在椅上,面色痛苦地云天,不禁好奇地问了一句。

    “禀郡主,这位兄弟中毒了。”

    “中毒?”绾绮从未见过云天,看他一副随从打扮,不禁更加惊奇,暗道,“刚刚兄长派人去请心炎公主,难道就是给他疗毒?兄长怎会如此关心一个下人?”疑惑之下,也坐在了一旁,与众人一起等待着。

    未过多久,派去那人就已归来,众人连忙朝他身后望去,却是空无一人。此时钟圭也自内室走出,来人见了急忙回禀道:“禀公子,心炎公主并不在驿馆。”

    “什么?”众人闻言大惊,钟圭急道,“可有打听过公主去哪了?”

    “听驿馆中人回报,说是被君子国少国主先一步请过去了。”

    “兀宁筵?他怎会将公主请走?”

    众人只觉脑中嗡嗡一响,听得此言,云天心中顿感绝望,一口气未接上,竟是差点晕了过去。

    “公子,要不要直接去君子国驿馆请公主?”蚩恒急忙说道。昨夜云天帮他救人,他心里甚是感激,此刻见他危在旦夕,怎能不跟着着急。

    “不可……若是去了……兀宁筵……定知我在此……”云天艰难说道。

    “可你都快毒发身亡了!再不去请就来不及了!”衍斛也跟着着急。

    “公子……兀宁筵……若知我在此……定会与……漳夕国……一起为难……你们……我不想……坏了公子……大事……”

    “云兄弟莫要见外,他便是不知你在此,对我义瞿国也不会有任何好脸色,我这便派人去请公主!”

    “不要……公子恩德……在下……感念于心……”云天艰难地摇了摇头,说完便双目一闭,昏死过去。

    众人都在屋内急得跳脚,但云天所言确有道理。兀宁筵若知他在此,便是不敢在城内大肆动武,怕是出得城外也要围追堵截。那两国人多势众,只怕义瞿国这边势单力孤,会吃大亏。

    ……

    君子国驿馆内,兀宁筵正满脸堆笑地陪侍着一位身着红衣,个子娇小的年轻小姑娘。

    这姑娘生水嫩灵动,梳着两根长辫,辫尾系着银铃。弯弯的眉毛,水灵的大眼,小巧的鼻子,鲜红的小嘴,还有那圆圆的脸蛋,模样可爱极了。足下踏着精美的绣鞋,细嫩的脚脖也系着银铃,走起路来叮当响。

    看她年纪,约摸十五六岁,与青漯一般大小。她便是南疆炎帝与白苗圣女之女,心炎公主花栎瑾,亦有小名,曰女娃。公主天生火灵,愤怒之时可生无形透明之火焰——炽心之炎,遂封号心炎。

    “公主,自上次去三苗拜学,已一年有余。幸得公主施教,为我君子国黎民免去了许多病祸。”兀宁筵一脸感激道。

    “莫要谢我啦!”小姑娘声音轻盈细嫩,动听至极,她眨着大眼,甜甜笑道,“兀宁阿哥来我三苗学医治病,我们可欢迎啦!待你下次再来,我还有好多医方教你咧!”

    “在下求之不得!”兀宁筵恭敬一拜,激动道,“我正欲找个空闲,再奔赴三苗,向公主请教呢!”

    “来嘛来嘛!我若不在三苗,就在天炎山,你自来寻我便可。”公主一脸笑意,脸颊上带着两个酒窝。

    她想了想,又道:“可是兀宁阿哥,你学我们那些毒蛊之术,可不能拿去害人哦!我苗人研习毒蛊本也是为了治病救人,可不是拿来害人的。”

    “这是自然!”兀宁筵正色道,“公主可曾听说过我君子国境内出现毒蛊之祸?倒是前阵子,在下去漳夕国拜寿,险些叫人用蛊毒害了!你看我这胳膊,便是那时伤的。”

    “我听说过此事……”提及此事,花栎瑾脸上的笑容立时消失,一脸黯淡道,“听说,是一个黑苗的阿姐做的。我此番前来,正有意去寻她,让她再莫做这等事情。”

    “公主宅心仁厚,只是……人心难测啊……唉……”兀宁筵一脸惋惜地叹道。

    “快来人呐!有人中蛊啦!”

    就在小公主暗自神伤之时,一阵惊惶的叫声在馆外响起!听得此声,花栎瑾立时站起身来,急急朝外张望。

    “糟了!似是有人中蛊了!”她神色一紧,不待与兀宁筵告别,就急忙朝着屋外跑去。

    驿馆门口,一头巨大的怪物正静静地趴伏在地,那怪物浑身黑白相间,眼带黑圈,口生巨齿,四肢粗壮,形似狗熊。其身躯壮硕无比,足有二人来高,这正是生于南疆三苗的二界成峰岐兽,食铁兽。

    小公主毫不迟疑,爬上食铁兽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飞快奔过去。那食铁兽看似笨重,但奔跑速度极快,不多时,就已来到那呼声响起之地,义瞿国驿馆。

    望着小公主飞快离去的背影,兀宁筵脸色阴沉,但嘴角却泛起一丝森冷的笑意……

    原来,就在众人围着云天急得不可开交时,馆中有两个随从突然躺倒在地。他们捂着肚子,身体蜷成一团,不断发出阵阵凄惨的嚎叫,模样痛苦至极。

    众人见状,顿时大惊失色,不过钟圭转念一想,立时吩咐两人跑到君子国驿馆附近大声喊叫……

    次日,待云天迷迷糊糊醒来时,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眨着大眼,带着甜甜笑意的可爱脸蛋。

    “小阿哥!你醒啦!”见云天苏醒,公主欣喜不已地笑道。

    见到这突然出现的小姑娘,云天先是愣了愣,不过旋即猜到了她身份,连忙起身感谢道:“多谢公主相救,在下感激不尽!”

    小公主摆摆手,笑道:“莫要客气啦!你中毒颇深,想要根治倒也不难,只是这里缺少草药,有几味药材须在我南疆炎谷才有。”

    “公主,那云兄弟的身体……”钟圭关心问道。

    “勿须担心,我已将他体内的毒性压制,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再发的。小阿哥,你可愿意随我去一趟天炎山?或是,我回去将药配好,差人送去义瞿国?”

    “怎敢劳公主送药,他日在下自去南疆,向公主求药。”

    见这位心炎公主当真如钟圭所言,心地纯善,宽慈仁厚,云天对她满心感激,又怎好意思多劳她费心。况且自己前途未卜,哪知道一年半载之后身处何地。

    花栎瑾眨眨眼,嬉笑道:“好吧,不过小阿哥千万记着,你余毒未清,拖得久了怕有危险,最好早些来炎谷哦。”

    云天点点头,望着她那灿烂的笑容,直如冬日暖阳,照进了心底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