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九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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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苍龙冰雕

    昆仑山,曲折蜿蜒八千里,纵横五百里,雄奇壮阔,巍峨高耸。壁立千仞仰星河,怪石奇峰骨嶙峋,崇山峻岭遍芝草,云海雾境寻仙人。登高一呼,气吞山河,举目一望,俯瞰众生!论气势磅礴,包罗万象,九州大地无出其右。

    云天二人穿过白帝城,入了昆仑山,行上一日,即至旭珠峰下的桃源岭,这里正是九州四大盛景之一的“昆仑桃花源”所在之地。不过眼下已入深秋,树上的花叶果实早已调落,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丝毫看不出盛景风貌。

    两匹骏马静静地立在树林间,不时发出一声轻嘶,扭着头四处张望,似是羞于看那地上相拥缠绵的两道人影。

    “你这人,晴天白日,瞎闹个什么劲……”玉瑶面色晕红,妩媚撩人,看着一脸满足躺在那里的云天,娇嗔着说道。

    “我不是与你说了,要将前阵子损失的加倍讨回来。”云天轻抚着她温润的肌肤,嘿笑着道。

    玉瑶递给他个风情无限的白眼,缓缓坐起身,拿起身旁的衣衫自顾穿了起来。

    “瑶儿,你来过这里么?”云天知她喜好美景,说着话,自己也起身穿起了衣服。

    举目望着延绵数十里的桃树林,玉瑶轻轻摇了摇头:“四大盛景,唯此处我未曾来过。”

    “那待到来年春季,我陪你一道来此赏花,可好?”

    玉瑶开心点头,笑叹道:“自今往后,人间是我家!我再也不用躲在神玉山,似这等美景,自是要多去看看。”

    “不管今后你想去哪,九州,四海,八荒,我都陪着你。”

    云天将她搂进怀里,一时间感慨万千。昔日仙子,已成凡人,不再长生不老,不能遨游星河,只与自己在这俗世红尘共度一生。能有此天仙佳人为伴,实乃三生之幸,此生再无遗憾……

    玉瑶与他心意相通,柔情顿起,幽幽道:“我不期盼去那么些地方,只盼你此行早些归来。记着我的话,莫再轻易卷入俗世争斗,否则……我们真就回不了神玉山了……”

    云天郑重点了点头,二人紧紧相依,享受着山中宁静的时光……

    越过昆仑山,二人一路行至刕阳国边陲重地潼安城。自此,云天继续北上,直奔北海沿岸的北境王畿,黄邺郡。而玉瑶则转道向东,归往神玉山。

    根据兰芯在迟绩城的行迹来看,她和她那位阿翁很可能效命于北境正卿淳安休。故而,云天在向少昊详细讨教了北境地形之后,便直奔北境王畿而去。

    少昊通晓九州各地风土人情,据其自述,他少时游历九州八荒,遍览中原万物风华。云天一直奇怪,白帝常昊修为高绝,但少昊却十分稀松平常,其中原由,从他的自述大概能窥知一二。

    先帝纵然神威盖世,但耗费百年,莫说角逐天子之位,便单单是西域,也未能将之一统。少昊坚定隐忍,谋略极深,其雄心壮志恐不在先帝之下。故而,他弃武修文,欲另辟王者之道。他那一身医蛊之术,就是在游历时期向心炎公主习得。

    北境有轩丘常陵二州,开元之后世由黄帝所辖。黄帝一族原本是北境凡人族首,土邺族,当年随常昊一起推翻巫贤天子的正是他们。土邺族精善土木河工之事,开渠筑堤,治理水患,庇佑一方民生。故而,其族长被北境百姓尊为黄帝。

    黄帝一族分两大姓氏,公孙氏和姬姓。两氏族本是共同先祖,亲如兄弟,按照历代王位承袭之法,当由两姓同一辈中年长者承继王位。开元百余年,北境共历四任黄帝,乃是四境之中,王位更替次数最多者。

    黄帝公孙陌齐已于数十日前崩逝,太子公孙澈是族中同辈最年长者,顺理成章继承王位。不过,公孙澈原本并不是第一继承者,在他之前,姬姓大公子姬申岳本是长者太子。但是二十多年前,姬申岳出访南疆时惨遭蛊毒暗害,这才使公孙澈登上太子之位。

    王位争夺兄弟相残之事,在北境屡见不鲜。姬申岳客死他乡,其死因也颇遭人猜疑。南北两境因此事大动干戈,关系自此由和睦变为仇敌。

    当年姬申岳之死,表面看来是南疆红黑二苗所为。炎帝迫于战事压力,只得下令严惩二苗,由此引发持续数年的炎苗之战。红黑二苗自此流落天涯,大多族人离开三苗,散落四方。

    公孙澈登上太子之位以后,暗中招募散落四方的苗人,也正因此举,他一直颇受姬姓宗族质疑。甚至有人怀疑,当年姬申岳之死,便是他与红黑二苗勾结所为。毕竟,谁都能看出,姬姓长子死后谁是最大的受益者。不过,众人苦无证据,只得敢怒不敢言。

    黄帝公孙陌齐云游北海之后,政事全由太子打理。他修订法典,善待三牲(巫,妖,异人),甚至允许他们为卿封侯,不过此举大受族人非议。不光姬姓之人,就连公孙本族之人也不愿与三牲为伍,尤其是妖,最受族人排挤。

    究其原因,无非两点。一来,当年害死姬申岳的,便是红黑二苗中的妖精。二来,巫贤天子时期,北海妖王作乱,北境百姓深受其害,世世代代谈妖色变……

    云天一路向北,行了数日,只觉天气愈发寒冷。北境地势高寒,且时值深秋,寒风迎面吹来,钻入衣襟,凉透骨髓。

    北境地貌与西域完全不同,鲜有崇山峻岭,多以平原丘陵为主。境内时有洪涝旱灾,且气候严寒,故而百姓不兴农桑,但牛羊畜牧颇为兴旺。

    “北国倒也好风光,冷风一吹透心凉。有意纵横五千里,可惜手脚全冻僵……哈哈哈……”云天哆嗦两下,暗自苦嘲不已。

    他自幼在气候温和的西域长大,初入北境难免有些不适应。幸得此来受少昊提醒,多备了厚实衣物,但连日骑马迎风赶路,还是被冻得瑟瑟发抖,浑身僵硬。萧瑟的秋风如尖刀一般刮在脸上,稍稍咧咧嘴,便是一阵生疼。

    感受着寒风凛冽,他不禁更加思念起玉瑶。暗自想着,若是此刻留在神玉山,定然正抱着她温软如玉的身子,在火堆旁尽情缠绵,那该是何等快活……

    无声一叹,脑海中又浮现出兰芯那清冷的面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玉环,随即收敛心思,继续快马前行。

    “小妖精啊小妖精,你可让我如何是好……此次见你若还是那副爱搭不理的样子……我非把你按在地上扒光了不可!”

    夕阳下,余晖遍洒枯黄的草原,金灿灿的一片。放眼望去,能看到天地相交的边界,却看不到广袤草原的尽头。漫天赤霞尽染,云雾披上朱丹,一人一马奔波于天地之间,孤寂而又苍劲……

    北境不似西域那般诸国林立,而是两姓家族各治一州,公孙氏治轩丘,姬姓治常陵。两州之地亦不似西域那般城池遍布,而是设有诸多郡邑,由黄帝分封的各正卿少卿执掌。

    两州各有王郡,如今即将即位的黄帝是公孙氏,所以,今后北境的王畿之名,依然落在了轩丘黄邺郡。

    太子公孙澈早已昭告四方,将于冬初为先黄帝举行丧典,并将在丧典之后即黄帝位。

    如今已是秋末时节,还有十余日便是大典之期。届时,其余三帝将齐至轩丘,于即位大典后举行四帝会盟,为新黄帝正名于天下。西域境内,尚廉固虽未正式即位,但依白帝遗诏,他已是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所以,代西域参加此次会盟的,定然是他了。

    连日赶路,这一日,云天终于在夜幕降临前赶到了北海之滨。不过令他诧异的是,明明刚才还行在郁郁草原之上,但现在所处之地又突然变成一块贫瘠的沙地,方圆数十里了无生机,连根野草都没有。

    “原来北境也有这等无故荒芜之地,果真是天降灾祸,受难者不分西北……”

    荒地边缘是陡峭的悬崖,断崖之下便是茫茫北海,趁着一丝余晖,依稀能看清那烟波浩渺之景。刺骨的海风迎面吹来,带着一股咸湿之气。潮起潮落的海浪声,时而如惊雷轰鸣,时而似万马奔腾。矗立海岸边,观潮听海,只觉自己渺小如沙中一砾……

    草原行路不易辨别方向,他赶路时见人就问,知道只要沿着海岸一路西行,便能看到黄邺郡。

    晚风下,人困马乏,云天此刻饥寒交迫。但四周望去了无人烟,空旷一片,也不指望能找到什么野果充饥,北境的风貌确实不如西域那般多彩多姿。

    一路缓缓前行,夜色愈发深沉,空气也愈发寒冷,一人一马口中呼呼冒着热气,却不知何时才能找到个挡风栖息之地。

    又行了好一会,终于,他看见在悬崖边矗立着两块巨石,心中一喜,连忙策马行了过去,欲在那里暂度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那两块巨石足有三四人高,中间的缝隙处正好有个凹陷。看那样子,似是有很多人曾经在此躲避风雨,那石头表面都已被磨得光滑一片。

    他将马栓好,去四周寻些干枯草木,准备生火取暖。此刻已至夜半,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寻了许久,才聚起足够多的干草。火光升起,暖意扑面而来,浑身的僵硬之感顷刻消散不少。他靠在石头上,忍不住长呼一口气,将胸前的衣襟紧了紧,便要沉沉睡去。

    然而,在火光的照耀下,他突然看见不远处似是有个人影正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凝望许久,却未见那人影有丝毫动静。

    “难道是个石头?”漆黑夜色下,不远处站着个不明人影,多少有些瘆人,若是不弄清楚,着实无法安心入睡。他拿起一根燃着的枯枝,缓缓朝那人影走了过去。

    待他走近了,那人影仍然一动不动。疑惑地凑上前去,借着火光仔细一看,心中顿时一惊!原来那的确是个人,不过却被厚厚的冰层包裹住,冻成了个冰雕!

    “这人怎会被冻死在这?”他不禁暗自戒备,四下观望。纵然现在天气寒冷,也不至于能将人冻成冰雕,所以这定是人为所致。小心地朝四周望了望,就欲回到火堆旁。

    “呜——呜——”

    背后突然响起一阵轻微的声音,虽然微弱,却足够听清。云天连忙转身望去,心里又是一惊,那声音竟是从冰雕中发出!

    “他还没死!?”他连忙过去细细看了看那冰雕,稍一犹豫,提起真气一掌拍了过去!嘭的一声闷响,令他意外的是,冰雕应声倒在了地上,但是表面的冰层却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裂纹都没有!

    “冻这么结实?”他忍不住俯身摸了摸那冰雕,一瞬间,刺骨的寒意袭遍全身!

    “这冰雕好生诡异!”

    就在这时,被封在冰中的那人又呜呜了两声。见状,他狠一狠心,再次运起真气,全力一掌拍在了冰雕上!

    咔嚓!破裂之声随之响起,云天心中一喜,再次砰砰几下拍在冰雕上,冰块碎裂散落,终于,那个被困在冰中之人现出了本来面目。

    他双目紫瞳,脸和手脚都被冻得青紫,刚从冰中脱身便开始全身剧颤,云天站在一旁,能清楚听见他牙齿磕碰的声音。长时间被困于冰中,他全身已然僵硬,四肢完全不听使唤。云天暗自诧异,此人在冰中困了这么许久,竟还能保住活命,实为不易。

    “海……海……”这时,蜷缩在地上的巫精哆嗦出声,口中热气升腾,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此人年纪轻轻,相貌俊朗,衣着打扮颇为不凡,看着像个氏族公子哥,却被人孤零零地冻在海边上。

    “那人有本事将他冻住,却没有杀他,看起来就像是存心戏弄一般。”瞧他这狼狈模样,云天一时竟觉得有些滑稽。

    “兄弟,你这是……意欲何为?”他将火把凑近一点,疑惑问道。

    “海里……将我……丢进……海里……”火焰的温度令他的嘴唇稍稍恢复了些知觉,就只听他哆嗦着说道。

    听清他所言,云天微微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的意图,一时却有些犹豫。那悬崖足有千丈高,从那里扔下去,可别没把他冻死,却把他摔死了。

    “那悬崖甚是陡峭,现在也看不清崖下的情况,要不,我带你去那边烤烤火吧。”

    巫精微微摇头,执着道:“没事……扔……扔我……下去……”

    见他坚持,云天不再多言,扶起他缓缓朝着海边走去。将他封住的冰块寒气极重,挨着他的身体,只觉寒意逼人,连云天也跟着哆嗦了几下。

    “当真要下去么?”来到悬崖边,看着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深壑,云天一阵凛然。

    听着崖下的浪涛拍岸之声,巫精脸上立时露出欣喜之色。未等他去推,竟自己挣扎着抬起僵硬的双腿,猛地朝悬崖下飞跃而去!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下方的黑暗之中,云天心中了然,此人定是海中的巫精,方才如此熟悉崖下的情况。他纵身入海,便是为了借海水来迅速祛除身上的寒气。

    “此地荒无人烟,就他一人孤零零地被人冻成冰雕,也不知到底发生了怎样事情。”

    等了许久,未见那人从海中归来,他不禁怀疑那人是否已经离去。站在悬崖边,寒风袭人,加之刚刚被那巫精身上的寒气侵入,鼻中一痒,打了个喷嚏。

    “算了,不等了。”他揉了揉鼻头,便朝巨石旁的火堆跑了过去。本来困意上涌,已忘了腹中饥饿之感,现在一番折腾,只觉饿得前胸贴后背,怎也无法入眠。翻了翻包袱,实在找不到果腹之物,不禁无奈一叹。

    就在这时,身后的大海中突然传来唰的一声巨响!他心中一动,连忙起身朝后望去。虽然夜色太黑看不太清楚,但那巨大的身影全身泛着粼粼微光,还是令他看出了大致形貌。

    那是一头背生双翼,头顶双角,四肢粗壮,通体覆盖着鳞片的巨大飞龙!这飞龙虽不及敖广的真龙之身那般雄壮,但气势也十分惊人。

    “这是……苍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