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九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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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民心所向

    尾崖城内,公孙溥忧心忡忡,坐立不安。刕阳君子联军于午时兵临城下,可是等到夜色降临,他们却没有半点动静,“事出异常必有妖!你们……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沉默片刻,对凉岩寿问道:“雨师,昨夜派去平廊郡的探马怎到现在还未归来?”

    凉岩寿皱眉道:“属下也觉奇怪,按说此地到平廊郡,快马一日就可来回,难道……路上出了什么岔子?”

    公孙溥戍守边疆,领兵多年,从未像现在这般不安。那突然现身北境的昆仑军,令他如鲠在喉。又问道:“正卿大人现在青阳郡中,昨夜令你飞书传信,现在可有回音?”

    凉岩寿摇摇头,“尚未有音讯传来。”

    公孙溥忧虑更甚,一时间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凉岩寿在他身边司职多年,从未见他如此有失镇定,不解道:“真君何故如此担忧?粮草之事,就是晚上一两日亦无大碍。城外联军虽众,但吾等据城而守,军备充足,他们想要破城可没那么容易!”

    公孙溥长叹一声,“我之所虑,并非城外联军,亦非被劫的粮草,而是……平廊郡!”

    “平廊郡?”凉岩寿听得一惊,“平廊郡能有何事?”

    公孙浦沉声道:“你想没想过,若是那两万昆仑军劫夺粮草之后,并未返回卫邙山,而是直奔我平廊郡而去,会当如何?”

    凉岩寿听得一愣,他确未想过此节。昆仑军孤军离城,还带着数万百姓,劫夺粮草以供军民乃是常理之中,怎会想到他们会深入北境腹地。

    “真君怕是多虑了吧?平廊郡虽守卫薄弱,但昆仑军只有两万人马,我北境民风彪悍,人人尚武,平廊郡中有数十万百姓,便是拿着铁锹木棍,也能将那区区两万人给灭了。他们……当真有此胆量,敢去闯我郡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久等不来消息,公孙溥心中难定,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金鸣之声!

    “怎么回事?”二人相视一眼,连忙出门查看。出得府门,来到街道上,只见远处火光冲天,人流奔涌。

    “那里是……”公孙溥大吃一惊,略一思索,失声道,“糟了!那里是粮草库!”二人急欲前去一探究竟,恰逢南门外战鼓如雷,号声长嘶!

    “真君!他们要攻城了!”

    诸多事情撞到一处,公孙溥只觉头脑昏胀,双眼发黑。就在这时,远处有士兵狂奔而来,及至跟前惊声禀道:“真君!雨师!城中有一股百姓突然发难,烧……烧了我们的粮草库!”

    “混账东西!区区几个百姓竟能烧我粮草库?你们全是断手断脚的废物么?”凉岩寿怒火万丈,一脚将那士兵踹翻在地。

    士兵狼狈爬起,急声道:“禀……禀雨师!那些人并非普通百姓,他们手持刀剑,内隐盔甲,看其装束,应是……应是昆仑军人!”

    “什么!?”公孙溥和凉岩寿齐声惊呼。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同一时,北面又有一骑快马奔来!及至跟前,那人仓惶下马时竟脚底一滑,摔得满地打滚。

    凉岩寿一眼认出,此人正是前去平廊郡的探马。他两步上前,一把将他揪起,怒声吼道:“郡中情况如何,还不速速禀来!”

    探马颤声道:“禀……禀真君,禀雨师,两万昆仑军突袭平廊郡,将……将郡中六座粮仓……全部焚毁!”

    听得此言,公孙溥眼前一黑,刹那间天旋地转!凉岩寿手脚冰凉,心神剧颤,揪着那探马双目喷火道:“那两万昆仑军呢,他们现在何处?”

    “他们正朝此地而来,顷刻将至!我们派去护粮的两万人马,此刻正在百里郡首的带领下紧随其后。请大人速速派人前去北门守卫,他们……他们就快到了!”

    北门直通北境本土,谁能想到那里会有敌军出现,大门遂一直都是敞开之状。凉岩寿睚眦欲裂,急声吼道:“速速出传令!将北门关上!”

    随即又望向公孙溥,“真君!我们现在该当如何?”

    公孙溥此刻茫然无措,平廊郡中粮草被焚,从别处调集,至少也要七八日时间。现在竟遇到了和当初昆仑军一样的窘境,既无援兵,亦无粮草!

    “难道……我们也要和昆仑军一样,靠敌人血肉为食么?”

    南门外鼓号震天响,十五万大军蓄势待发,即便自己能下定决心死守此城,但与昆仑军不同的是,这城里,可没有十几万愿意与轩常军同仇敌忾的百姓,相反,只怕还隐藏了许多昆仑军的暗哨!

    久不见应答,凉岩寿大急道:“真君!我们应当速速调拨兵马将北门守住,待百里大人率兵赶回,便可将昆仑军围歼于北门外!”

    这一回,昆仑军实乃绝命一搏,后有追兵,前方便是尾崖城,区区两万人马,若城中派兵出门迎击,那便是腹背受敌的必死之局!

    公孙溥毕竟久经沙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沉声道:“不行,鸣甲军极善攻城,若再抽调兵马,南门如何守得住?”

    就在他苦思对策之时,说巧不巧,正卿淳安修的飞书抵达。急急将书信解下一看,脸色骤然一变!

    凉岩寿急忙问道:“真君!正卿大人有何指示?”

    公孙溥将书信递来,他接过一看,那信上就只有简简单单两个大字——撤军!

    几乎同时,北门处传来骚动!很快有士兵前来禀报:“真君!城内有昆仑军奸细,他们将北门打开,放昆仑军入城,现正朝此处杀来!”

    说话间,那震天的喊杀声已越来越近,声浪中满是复仇的怒火与快意!公孙溥心凉如冰,深知大势已去,再没了半点战意。

    “通令全军!立即撤出尾崖城!不得有误!”

    南门外,本以为攻城在即的辛师鳌却又被戏耍了一次。空等半天,只听见鸣甲军的战鼓响了一通又一通,周而复始,却始终不见他们有任何行动。

    “想我辛师鳌纵横疆场数十年,何时受过这等鸟气!即便当初在波页城,谷也泫那厮也未敢这般戏耍于我!”

    来到旭目烊和虬湛面前,他怒声喝道:“二公子!虬将军!你们如此做法,到底是想戏弄他轩常军,还是戏弄我枭齐军?”

    虬湛本是沙场老将,一生功绩卓著,怎会惧他。听他出言不逊,怒目斜视道:“辛将军此言何意?我十万鸣甲军同样静候于此,照你所言,我们岂不是连自己也戏弄了?”

    旭目烊轻笑一声,未有多言。

    辛师鳌自知失态,连忙按住脾气,抱拳道:“在下一时失言,望二公子和虬将军见谅。只是虬将军既已下令击鼓鸣号,却为何迟迟不见行动?”

    虬湛淡淡笑道:“辛将军难道看不见城中异状突起?我们不如稍等片刻,静观其变,说不定……有意想不到之事发生呢。”

    辛师鳌当然看得见城中火光,刚刚只想着攻城,并未太过留意,此刻听虬湛说起,不禁狐疑道:“虬将军,你可知那火光是何情况?”

    虬湛并未答话,倒是旭目烊开口笑道:“吾等从未见过尾崖城失火,自然不知是何情况。倒是辛将军你……可曾见过城中失火之状?”

    刹那间,辛师鳌只觉背脊一凉!城中起火,那一幕他岂能忘记?

    当初昆仑军死守尾崖城,城中粮草本就不足,结果还被人偷偷将仅剩的粮草焚毁。至于是何人所为,不用想也能猜到。当时见得此状,他恨不得仰天怒骂三声!

    听旭目烊似在有意提点此事,他羞愧愤恨之余,又不禁微感诧异,“二公子是如何知晓昆仑军粮草被焚之事?而且看他的神态,似乎也知晓是少国主跟厉国主所为?”再细看那火光升起之处,难道……

    “是城中粮草库!”

    旭目烊和虬湛相视一笑,那淡漠的笑容直令辛师鳌无颜见人。一时间再无丝毫争辩之念,默默一叹,神情黯然地朝着后军走去……

    翌日清晨,旭目烊二人与辛师鳌各领七八个随从朝尾牙城南门而去。未至城门,远远地就看见大批百姓自卫邙山的方向纷纷涌入城中。得以重返家园,百姓们皆是一脸喜色。

    来到城下,抬眼望去,城楼上的旗帜已然变成了昆仑军旗。再朝城中望去,到处都是亲旧团圆,喜极而泣之景。一夜剧变,恍若隔世。

    旭目烊望着辛师鳌笑道:“辛将军,你我未动一兵一卒,现在尾崖城已重归昆仑军之手,不知将军作何感想?”

    辛师鳌满面失落,一言不发。沉默片刻,抬头望着城楼上的少昊,抱拳道:“公子,在下身负国主之命,可否容我入城一言?”

    少昊淡然一笑,“将军请自便。”

    只身来到城中,前方聚满了尾崖城百姓,足有数万之众。望着那芸芸众生,辛师鳌愧疚难当,“这些本都是我君子国黎民,危亡关头,我这大将军却只能在一旁看他们受苦受难……”

    无奈长叹一声,对着众人大声说道:“在下君子国大将辛师鳌!今有一言想问问诸位,昆仑军兵力单薄,难保尾崖城周全,诸位可愿让辛某领重兵驻守此地?”

    风吹过处,枯叶惊起,短暂的沉寂之后,百姓们众口一言,其声震彻天地!

    “吾等愿与昆仑军共守此城!”

    澄脐山,翠玉湖畔

    五万枭齐军日夜在翠玉湖畔驻守,如此大的动静莫离峰之人定然知晓,不过却未有任何人前来侵扰,仿佛对玉矿被占一事无动于衷。

    兀宁筵和厉南殇暗自得意,“看来这些夷人果真就只能龟缩在山里耍耍威风,若真到了空旷开阔之地,他们定没胆量正面一战。”

    清晨一早,士兵们做好百余木筏置于湖中,就在夷人采玉之处,顺着那些插在湖中的竹竿开始下水忙碌。因惧怕那水鬼再来作怪,众人全都带着兵器下水,更有人手持弓弩,站在木筏上实时警戒。

    顺竿下潜要比自行游潜轻松许多,即便水性一般之人也能下水探宝。此次足有四五百人同时下水,这么多人聚在一块,胆子自也大了许多。

    尚廉固三人立于湖畔,满是期待地望着水面。于他君子国而言,现在最为紧要之事便是招兵买马,充盈国力。若能将湖中玉矿据为己有,则大事可期。

    很快,最先下水的士兵就已触底。湖底的玉石随处可见,因惧怕水鬼来袭,他们随手抓起两块便匆匆朝水面浮去。不多时,一个接一个士兵露出水面,一边兴奋地大声呼喊,一边炫耀着手中大块的玉石。

    尚廉固见状大喜,连忙吩咐众人将玉石送到木筏上,然后再继续下水采集。如此过了许久,众人一波接一波将玉石采集上来,眼看着那一只只木筏上渐渐翠色如山。

    “将玉石先送上岸来!”

    见许多木筏上已快堆满,兀宁筵兴奋不已地大喝一声,心中也暗自庆幸,今日那水鬼倒是没来捣乱。

    然而,想什么来什么!

    士兵们正激动地划着木筏朝岸边而去,那原本微波荡漾的水面突然间巨浪起伏,翻卷不止!一只只木筏犹如风中落叶,摇摆不定。

    那浪斗足有十几丈高,众人大惊失色,惊呼连连。转眼间,不仅是木筏上的士兵,就连那些辛苦采集而来的玉石全部一起翻入湖中!

    “水里有人捣鬼!”

    眼看半日功夫尽皆白费,尚廉固腾得火起!真气一动,衣袍猎猎作响,下一刻如利箭一般钻入湖中!

    他修为极高,气息雄浑,仗着罡气护体,在水下行动自如。而且他目力极强,仅仅四下探视两圈,便发现了那个诡异灵动的身影!

    “原来就是你这水姑子在作祟!”下一刻目光一狞,直朝那人影疾掠而去!

    宓妃乃天生水灵,在水下的感知无与伦比,尚廉固才一入水她便立即察觉。只是这老家伙修为极高,尽管有意躲避,却难逃他法眼。见他来势迅猛,不敢大意,连忙鼓起真气,引得四周暗流汹涌,左右激荡。

    尚廉固飞身快闪,在水下形似飞鱼,虽不时被阵阵暗流搅得左摇右摆,但行动依旧迅疾。宓妃徜徉旋舞,纵横恣意,完全与那澎湃的水流融为一体。加上她身着素衫,被那白色的浪花时而遮掩,身形时隐时现,晃得尚廉固一阵眼晕。

    水面上,落到湖中的士兵可算是遭了大殃。原本被巨大的浪潮抛上抛下,就已令他们腹中翻江倒海,此刻那二人在水下你追我赶,更是将水面搅得天翻地覆。

    在阵阵无形巨力的搅弄之下,湖面很快出现了两个巨大的旋涡。所有人都被卷入其中,搅得天旋地转,惨叫不绝。

    在水中追逐半晌,宓妃暗暗心惊,这老家伙修为之高超乎想象。尽管自己在水中来去无阻,但来来去去总要消耗气力,而老家伙追了这么久却好似全不费力,行动丝毫未见迟缓。

    “不愧是当今西域第一高手,真是小瞧不得!”眼看被他越追越近,情急之下,她心一横,索性一跃而起,破水而出。

    哗!随着一声巨响,湖面陡然炸裂开来!一道丈宽的水柱冲天而起,水柱顶端站着一人,衣裙飘飘,似清莲绽放,又似雾隐百合,叫湖边众人看得一呆。

    紧接着,又一道身影自湖中激射而出,衣衫猎猎,满面煞气,“这下我看你往哪跑!”尚廉固火哼一声,直朝宓妃猛冲而去!

    宓妃星眸含霜,心念急转,只觉万千波涛尽在掌握,猛地抬手一挥,一道十余丈宽的水墙平地拔起!

    “就这点手段还想阻我!”尚廉固暗暗冷笑,去势丝毫不减,仗着一身浑厚罡气,直直冲破水墙,抬手便是一掌!

    嘭!双掌相接,真气激荡,溅起漫天水花,零落成雨!

    尚廉固陡然一惊,“此人真气雄浑,竟不弱于我?”弥漫的水雾令他目不视物,不敢迟疑,连忙后退至十余丈外。

    待那水墙落下,水雾散尽,定睛一看,面前却是多了一道绝丽的身影。那女人一身淡黄衣裙,玉颜凤目,眉间红缨舞动,不是像,人家真就是个下凡的仙女!

    尚廉固厉目如电,暗自心沉,凛声道:“你……就是那赤练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