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玉九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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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两手皆空

    自白帝常昊驾崩之后,西域境内,若单论修为,无人能及尚廉固。仅凭刚刚那一掌,他便能断定,面前这黄衫女子的修为定已达到上和中境。虽然气息较他稍弱,但也相去不远。

    玉瑶冷声嗤笑道:“你就是现在的西域第一高手,那劳什子君子国主?”

    见她言语轻蔑,尚廉固暗自火起,生平还是首次被人小瞧了修为。对她的身份心里已十分肯定,冷哼道:“传言赤练圣女修为高绝,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玉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随即召出三足鸟,凝成铭火弓箭,凤目如炬道:“那就看看你这西域第一高手,可有本事接我一箭!”话音一落,箭上弓弦!

    “小心!”

    下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兀宁筵惊诧地转头望去,刚刚这一声惊呼竟是厉南殇所发。那铭箭的威力他可是亲身领略过,生死一瞬,终究父子连心,又怎能不担心老鬼的安危。

    尚廉固早就听闻这赤练圣女有件十分厉害的法宝,见她以火鸟化作弓箭,心知那就是传闻中的那件法宝。不敢有丝毫大意,连忙全神戒备。

    下一刻,金芒一现,火光如炽,玉瑶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出!破空无声,音不随锋,她这一箭用上了全力!

    尚廉固心中大凛,触电般侧身一闪!虽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夺命一箭,但箭身划过之处就只离他身前寸许。呼啸而过的炽热火焰,更是将他胸前的衣衫灼出个细长的窟窿!

    咫尺之隔,身死一瞬。掸了掸衣上余烬,尚廉固目光渐沉,“这女人的法宝……好生霸道……”不敢再与她正面硬碰,随即飞身落回到岸边。

    “怎么,怕了?”

    玉瑶冷哼一声,也懒得再与他纠缠。低头俯瞰,落在湖里的那一众士兵竟都奇迹般地幸存下来,显然是水娘鱼有意留他们性命,不由对她嗤道:“你如此心慈手软,竟还想成就大事,逆转阴阳之道?真是不自量力!”

    宓妃横眉怒视道:“你嚣张个什么劲!”

    玉瑶冷笑一声,“你给我看好了!”说着就将铭火长弓丢进了下方的湖水之中。

    连同方才射出的铭箭,总共四只三足鸟齐齐现身水下,随即光芒大绽,宛如四个赤红的火球,将那些漂浮在湖面上的士兵全部笼罩在火光之中!

    岸边众人惊惧不已,吓得纷纷后退,深怕被那赤红的湖水溅到。湖里的数百士兵被刚才的巨浪搅得头晕目眩,尤未回神,就只觉眼前赤光缭绕,周身突然变得灼热不堪。

    三足鸟散发出的恐怖热力,不多时就令大片湖水变得热浪滚滚,雾气升腾。士兵们惊恐欲绝,嘶声哀嚎,没过多久,全都被那沸腾的湖水煮熟!

    湖面上渐渐变得沉寂下来,湖水停止了翻腾,氤氲雾气之中,一堆熟透了的尸身随波摇曳,将岸边众人吓得目瞪口呆。

    “谁若有胆,尽管再下湖试试!”玉瑶冷眼扫过岸边众人,目光所至,好几人吓得当场瘫坐在地。随即冷笑一声,飞身离去……

    回到营帐中,尚廉固三人一脸凝重,那赤练圣女修为之高,手段之狠,着实令人心惊胆寒。经此一事,谁还敢再沾那湖水,更别说下湖采玉了。

    兀宁筵小心翼翼道:“父主,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厉南殇恨恨道:“那仙姑子修为如此之高,那宝物也太过厉害,即便是她一人守在此处,我们也难以将湖中玉石采出!”

    尚廉固怎不知那宝物厉害,不过此刻却是另有所思。沉吟片刻,疑惑道:“这赤练圣女有如此本领,一开始便能阻止我们下水,为何还让我们在湖中探查了两日?”

    兀宁筵皱眉道:“难道……她是故意想让我们探得湖中的情况?”

    厉南殇听得一惊,略一思索,恍然道:“她根本就不怕别人来抢夺玉石!只是想借我们之口,将此消息迅速传播出去,好引得更多人前来投奔!”几万人马上蹿下跳结果却是为夷人作嫁衣,如此一想,顿时气得七窍生烟。

    尚廉固沉思片刻,摇头道:“这湖中玉矿足以震惊九州,想将此事传播出去又有何难,根本不必借我们之口。”在帐中踱了几步,突然皱眉道,“我总觉得……她是故意借此玉矿,想将我们拖延两日……”

    “拖延?她何故要拖延我们?”

    “是啊,这些夷人与我们毫不相干,为何……少昊!不对,他们与少昊有所勾连!”一念及此,尚廉固顿时变得惶惶不安,细思个中关节还有当下要事,突然猛地一拍桌案,对一个侍从喝道,“你速去尾崖城,看看那里战况如何?”

    “是!”

    谁知侍从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信使传来书信。尚廉固将书信打开一看,顿时面色铁青,书信也无声飘落在地。

    兀宁筵暗呼不妙,小心翼翼地将书信捡起一看,同样脸色大变。看二人的神情,厉南殇心知定然出了大事,轻问道:“哥哥,到底发生了何事?”

    兀宁筵颓然叹道:“我们与刕阳国十五万大军未动一兵一卒,少昊仅凭两万昆仑军就将十万轩常军驱逐,并重掌尾崖城。”

    “两万?那些北莽真是废物!辛师鳌呢,我们有五万人马在场,为何不将城池夺回来?”

    “我们的人马自始至终都只在城外观看,少昊已先一步占据尾牙城,当着十万鸣甲军的面,难道我们还能强攻不成?”

    厉南殇听得暗恨不已,不过转念一想,原来就是这点事情,开口劝慰道:“哥哥,此次我们并无损失,反倒是让昆仑军和北莽拼了个两败俱伤,也不算是徒劳无功。”

    兀宁筵摇了摇头,沉声道:“不仅如此,覃冶那老匹夫说,此行收复尾崖城,我君子国毫无作为。为保尾崖城长治久安,他们不打算归还戈易城了。”

    厉南殇听得心中一沉,戈易城于君子国而言何等重要,那里不仅是与刕阳国交界的边陲重地,而且还是君子国的北部粮仓。莫说尾崖城,便是他无拘国也常年依靠戈易城输粮。

    更有甚者,若此城落于刕阳国之手,即可与尾崖城连通一线。从此,尾崖城便也再不受君子国掌控了……

    营帐中陷入一片死寂,沉默良久,尚廉固阴沉着脸,对侍从低声喝道:“传令辛师鳌,即刻率五万人马赶赴此地!”

    尾崖城

    寥落的夜色中,一行人马缓缓自南门驶入,其中有辆马车,富丽堂皇,极为气派。

    少昊一早候在城中,见车马驶来,连忙迎了上去。及至跟前,对马车中人恭敬抱拳道:“覃国主深夜来访,一路劳顿,快请入府歇息。”

    车中坐着的正是覃冶与旭目烊,老国主在少子搀扶下,拉开车帘,对少昊微笑道:“公子客气,有劳公子在此远迎。”

    众人入了城主府,于厅中落座,寒暄过后,少昊与覃冶各自屏退左右。偌大的厅堂内,就只剩他二人相对而坐。

    少昊诚恳谢道:“此次覃国主不计前嫌,出手襄助,在下感激不尽!”

    覃冶淡淡一笑,“西域诸国各行其道,互有纷争也是难免之事,何来嫌隙一说。此次公子与君子国之争,若非尚国主将北境牵扯其中,老夫自也不会插手。”

    话虽说得直白,少昊却并不介意,语自真心道:“覃国主大义,着实令人钦佩!”

    覃冶摆了摆手,笑道:“不知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少昊稍一迟疑,坦然道:“在下欲重返白帝城,重夺王位,不知覃国主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哈哈哈!公子快人快语,令人敬佩!尾崖城一战,公子智勇双全,一鸣惊人。如今公子贤名在外,西域境内,期盼公子复位者不在少数。只是尚国主……”

    少昊正色道:“尚廉固此人品行如何,想必国主心中自有评判。倘若由他承袭白帝之位,于我西域而言是福是祸,国主定也明了。国主此番深夜造访,定不是为了与我说些闲话。”说着站起身来,抱拳道,“还请国主明言,如何才肯助我复登王位?”

    覃冶收敛笑意,起身道:“公子才德兼备,实属承袭王位的不二人选。只不过,之前公子有意联合东土之力,来平定我西域纷乱,此举老夫实难苟同。”

    说到此处,见少昊面色如常,又继续道:“老夫向来主张西域之事西域了,对错皆为自家人。将来不论公子如何行事,都当以西域金雷二州为本,而不应假境外之力。”

    思虑片刻,少昊似是下定了决心,微笑道:“多谢覃国主坦言相告,实不相瞒,原先在下的确有意联合东土之力来安定西域乱象。今闻国主一言,吾愿向昆仑之灵起誓,今后绝不引境外一兵一卒,入我西域金雷二州!”

    听得此言,覃冶的神情陡然变得郑重无比,“既如此,老夫愿助太子殿下重返白帝城,复登王位!”

    北境,青阳郡

    平廊郡东北二百里外,便是被称为“北国马厩”的青阳郡。此地乃北境腹地,驻兵不多,亦不产粮草,但四周皆是广袤草原,故而盛产马匹,西北边境重地的半数战马皆由此地供给。

    郡首府内,正卿淳安休坐于上位,在他身边还端坐着一位相貌清秀,穿着朴素的姑娘,既不似侍女,也不像公卿贵戚。

    下方端坐三人,分别是平廊郡首百里榭,昌悟真君公孙溥,还有青阳郡首姬罗松。

    这位姬罗松乃是姬中允的胞弟,因其精善相马之术,故而受封此地。青阳郡中虽无重兵驻守,却掌控着北境战马供给的命脉,担任此郡郡首,其职责不可谓不重。

    姬中允自刎于宗庙之后,淳安休便挨个造访由姬姓之人掌控的郡邑。每至一处,皆好言抚慰,并赏赐金玉,以安其心。姬姓之人自知理亏,全都唯唯应诺,不敢有一句妄言。只不过,其言语虽然恭顺,但心中的真实想法又有谁知晓。

    百里榭面带愧色,拱手道:“正卿大人,此次尾崖城得而复失,乃是在下疏于防范所致,还请正卿大人治罪!”

    公孙溥摆手道:“百里大人言过了,尾牙城一役,大人的所作所为皆是本君授意,若有失察之过,也当由本君承担。”

    听了二人之言,淳安休淡淡一笑,“二位莫要如此自责,胜败乃兵家常事,区区一座城池而已,失了便失了罢。所幸将士们安然归返,已是不幸中之万幸。”

    百里榭满心不甘道:“正卿大人,那尾崖城于我西出大计至关重要,现在城中就只有两万昆仑军驻守,待吾等将粮草调集完毕,大可再次挥兵夺城!”

    他心中颇有愤恨,近百年来,这还是首次有西域军队冲入北境腹地大肆烧杀劫掠。想他十万大军竟被两万昆仑军逼得弃城而逃,此事定会传为世人笑柄。

    淳安休摇摇头,轻笑道:“现在尾崖城有刕阳国作为后盾,想要再次夺城,还得从长计议才是。尾崖一役,虽未能最终占领城池,但也是大有所获,二位就不必如此介怀了。”

    “大人,我们……有何收获?”百里榭十分不解,此次己方寸土未得,反而折损几万兵马还有大批粮草,哪有什么收获可言。

    淳安休哈哈一笑,“经此一战,让吾等看清少昊此人,便是最大的收获!数十年来,少昊隐藏极深,此人有勇有谋,善于驾驭人心,实乃我北境西出之首要大敌!”

    百里榭却是不屑道:“大人是否太过高看他了?他如今不过是个废太子,就凭他手中那两万人马,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淳安休微微一笑,站起身来一边踱着步子,一边缓缓说道:“这位公子少昊手中握着的,可远不止两万昆仑军!上次迟绩城婚典,有十万昆仑军隐于昆仑山中,一战而全歼刕阳鸣甲。这十万人不是少昊所属,还能是何人?

    义瞿国与少昊同根同源,向来不分彼此。近来有消息传出,其国内正在扩充军马,现已有近三十万大军。

    另外,从此次尾崖城之战不难看出,刕阳国也已与少昊结成一线。更有甚者,他还与澄脐山中的夷人关系匪浅。照此等实力来看,他想要取代尚廉固复登白帝之位,也并非难事!”

    公孙溥思量一番,开口道:“正卿大人,少昊与尚廉固鹬蚌相争,于我等而言不是好事一桩么?待他们斗得两败俱伤,我们正好趁虚而入!”

    “他们若未能斗得两败俱伤呢?”

    这时,端坐在淳安休身边的那位姑娘突然开口了,“倘若少昊将尚廉固一举击败,轻而易举稳定了局势,于我北境而言,可并非好事一桩。”

    见她开口,淳安休连忙恭敬道:“浮游姑娘,吾等愿闻姑娘高见。”

    浮游不卑不亢地扫过众人,缓缓道:“尚廉固此人,心胸狭隘,目光短浅,若由他继承白帝之位,吾等自可坐观其成。可若由少昊继承王位,那可就比他难对付多了。就如今的局势来看,我们怕是要出手帮帮这位尚国主了。”

    淳安休点头道:“如今少昊站稳尾崖城,又得刕阳国支持,可谓羽翼已丰,我们该如何助尚廉固扳回一城呢?”

    浮游浅笑道:“不怕明处强,唯惧暗处藏。既知其根本,自可对症下药。”说着自怀中取出一块通体雪白的美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接着对淳安休笑道:“正卿大人,待平廊郡中收拾妥当,吾等前去澄脐山拜会尚国主,看看他那玉矿采得如何了。”

    淳安休欣然笑道:“老夫但凭姑娘差遣!”说完又看向公孙溥二人,“昌悟真君,百里大人,二位即刻归返,尽快将郡中兵马整顿完毕,本卿不日将至。”

    “遵命!”二人齐声应诺,起身离去。

    接着,他又看向姬罗松,微笑道:“公子,尾崖城一战,平廊郡中的战马多有损失。还望公子尽快挑选良马,送去郡中以资补给。”

    姬罗松连忙起身应道:“大人请放心,三日之内,在下必将马匹备齐,送至平廊郡。”

    正卿拱手一笑,“如此,便有劳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