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无赦第一部悍刀无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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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贯身一箭

    那老伍拖着链子锤打马朝胡跌儿疾驰过来,当两人相距三丈余时,仍没有停步,便就此走进了链子锤所及的距离。胡跌儿初时便是与之对视着看其走近,忽然间,意识到对手的兵器是链子锤,猛地后退一步。那老伍并不等待,几乎是在胡跌儿后退的同时,手腕一抖,那拖在身后的链子锤便呼啸声中打来。那锤头拖着丈八长的锁链,带起一层飞雪一并朝胡跌儿打去。

    胡跌儿雪地中闪身躲过来袭,甚是狼狈。那老伍催马而过,不给胡跌儿喘息之机,转身又是一锤打来。那链子锤的锤头只有成人拳头大小,这老伍力道甚足,加之是自己趁手的兵器,那锤头仿佛生了眼睛,夹带着雪粒,呼啸声中朝胡跌儿膝盖打去。胡跌儿举步后退已经来不及,眼见那锤头便要打中,胡跌儿原地后翻一个跟头,那锤头堪堪从他身下擦身而过。

    老伍一击打空,回转马头,仍是不给胡跌儿喘息之机,反手一抖,链子锤又扬起一片飞雪,锤头如灵蛇一般,打向胡跌儿的头颅。胡跌儿来不及多想,只能后退躲避,奈何那链子锤来袭甚快,只能原地又一个后翻,带起地上积雪,犹如平地里绽放出一朵白色花朵一般。看去甚美,却实实惊险非常,整个身子仍是堪堪躲过锤头。

    老伍三击未中,翻手扯回锤头,身子一旋,毫不停歇,又是迅疾一击直奔胡跌儿当面打去。胡跌儿方两脚着地,当面一锤已经到了,来不及停步,仰身后躺,锤头擦着鼻尖过去,劲风拂过,锤头夹带的雪粒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胡跌儿身子“扑”地倒在雪地里,又一个卧旋,从地上起身,心中惊讶这对手的手段了得,远超前面两人,也远超自己预料。且对方坐在马上,手上兵器更占尽了优势,实在难以对敌。狼狈躲闪之际,心中犯难,忽眼神所及,见前方不远处一棵孤树立在雪地中,心念一转,已经有了主意。

    几招过后,老伍换一口气,身子顿了一顿,手中链子在小臂上缠了一道,待要再做攻击。忽见那小个子转身极力朝侧后方跑去,心中只道对方不敌,想逃。当下不及多想,手上链子锤打旋,催马便追。

    胡跌儿跑至距离那棵孤树几步远近,忽地脚下一歪,身子一个趔趄,却并未摔倒,踉跄地朝前奔去。老伍见胡跌儿脚步不稳,正是出手的好机会,自然不想错过,抬手将链子锤朝胡跌儿后背直打过去。胡跌儿听得风声,知道对手出招,一个侧身,歪倒在雪地里,躲过来袭。立即起身,仍是脚步不稳,朝前奔去。

    老伍见对手如此不堪,仍没有一击打中,心中气恼,不待多想,伴着身下坐骑的前冲,又是一锤朝对手身上打去。

    胡跌儿身子已至那孤树旁,见马上的老伍一击打至,心中一喜,矮身一个前翻,躲到了孤树之后。那锤头拖着长链夹着风声,迅疾飞至。锤头打空,老伍的坐骑已经冲到孤树前面,那锤头回旋之际,一条长链便缠在孤树的树干上。骑在马上的老伍反应不及,随着那身下坐骑的前冲,只觉一股大力从那已经收不回的长链上传来,整个身子被那股大力从马背上猛地拽下,狠狠地直摔在雪地上。

    老伍料不到胡跌儿竟会利用地利之便,使出如此伎俩,待到惊觉,为时已晚。身子躺在地上,本能中,想抡起链子锤护身,却只觉得手中一轻。原来那锁链在大力拉扯之下,从中间断为两截,一半在老伍手中,另一半连那锤头被紧紧锁在那孤树干上了。

    胡跌儿与老伍两人过手多招并无兵器相撞之声,且招招都在胡跌儿的生死之间,老伍一味进攻,占尽优势,胡跌儿尽力躲避,狼狈不堪。却料不到对手忽然临危而动,巧借一棵孤树,寻得转机。转瞬之间,优劣掉转,直令那远处旁观之人心中感叹,暗自叫好。

    老伍猛地起身,两眼被雪蒙蔽,一时看不真切,心中更是惊慌,知道对手就在身边,便自挥舞手中断掉的锁链,只想自保。那胡跌儿已经到了老伍身前,身子灵动,矮身躲过锁链,手中短刀前伸,横在老伍眼前,老伍一愣之下,自知已难脱身,便松手扔掉手中长链,不再抵抗。胡跌儿短刀反转,横在老伍脖子下面,低声道:“幸运得胜,多谢承让。”又扬声对对面那立在雪地中的汉子喊道,“三个换一个,怎样?”

    那裹着毛皮斗篷的汉子眯着眼睛,脸上不动声色,从斗篷下伸出两手,发出“啪啪”地声音,竟是鼓起掌来。

    胡跌儿对这汉子的做派有些意外,手上短刀抵紧老伍脖颈,眼睛盯着对方。

    “不必三个,一个换一个即可。”那年轻汉子两手停住,嘴角上撇,看着胡跌儿。

    “此话怎讲?”胡跌儿心中一动,忽地预感到了什么。

    “兄弟,我交你这朋友,你跟我走,怎样?”那汉子脸上漾出笑意,远远地看着胡跌儿。

    胡跌儿料想到对方来历不凡,更不想多做耽搁,生怕惹出更多事端,抬手一刀柄打在老伍后脑上,将那老伍打晕过去。仍是反手持刀,提一口气,疾步朝那汉子立身之处奔去。那汉子见胡跌儿一言不发朝自己奔来,脸上笑意收敛,翻身上了老伍的马,并不理会那驮了于小桂的坐骑,打马朝来路方向奔去,嘴里喊道:“人生在世,无非功名利禄,锦衣玉食,便是要成就一番伟业,我也能助兄弟一臂之力,何苦与自己为难。”

    胡跌儿对这汉子的言辞,不做理会,只想速战速决,救下于小桂,离开这是非之地。见那汉子边说,边打马前行,只是不紧不慢并不疾驰。胡跌儿心中念道:“你再前行几步,我便直接抢了那缚住于小桂的坐骑离去。”

    那汉子仿佛猜到了胡跌儿心中所想,竟忽地停住坐骑,不再前行,只在原地等着胡跌儿过来。胡跌儿脚下疾行,便距那汉子的坐骑越来越近。那汉子两眼看着胡跌儿靠近,面上忽地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胡跌儿奔至马前,不待多想,只想快些结束此间争斗,尽速离开,便纵身一刀直朝那汉子所骑坐骑身上斩去,那汉子眼睛瞪着胡跌儿,看他来势,猛地扯住马缰,打马后退一步,拉开与胡跌儿的距离,几乎同一时刻,扬声大喊道:“哈乌尔何在?”声音清厉,远远传出。随着这一声喊,紧紧围裹在身上的毛皮斗篷“呼啦”一声甩出,直朝胡跌儿打去。

    胡跌儿料到这汉子必有后招,见那毛皮斗篷呼啸袭来,抬刀向上一划,正好迎上那斗篷的来势,“刺啦”一声,短刀将那毛皮斗篷从正中划开,斗篷分作两块,从胡跌儿身体两侧擦身而过。那年轻汉子料不到胡跌儿手上短刀如此锋利,脸上一惊,见胡跌儿又朝自己奔来,大声道:“来的好。”忽地身子一矮,一只脚脱鞍,整个身子藏身到马匹的一侧,只留一副空马鞍迎着胡跌儿。

    胡跌儿知道这是塞外草原上的骑士惯常的马技,自来中原之地却很少见到,今日见此人纯熟地使出,心中一愣,身子一顿。那马匹朝前纵跃一步,与胡跌儿擦身而过。便在此时,胡跌儿只觉日光下,远处一个光点晃了一下眼睛,暗道一声:“不好。”却已经为时已晚,一只羽箭携劲风而至。仓皇间,胡跌儿想故技重施,仰身后翻躲避,却仍是慢了一步,那只羽箭正中胡跌儿前胸,力道十足,直没进半个箭身,箭头从后背露出。胡跌儿被那羽箭的力道带动,本已作势后仰的身子直直地朝后倒去。“扑”地一声倒在了雪地上。

    胡跌儿睁眼看着雾蒙蒙的天空,只觉身上的温度一点点散去,寒意裹着整个身子。前胸的箭伤倒不觉的多么疼痛,只是心中的疼痛却无比剧烈,万想不到,自己竟在此地莫名卷入一场争端,更被对手一箭贯身而过,失了抵抗之力。而那大事……正思想间,那领头汉子的面容又显露在眼前。他骑马附身看着胡跌儿,脸上隐隐竟含了怒意,念念道:“哈乌尔怎地出手如此,竟射向要害,真是无用。”

    胡跌儿不发一言,眼睛越过那领头汉子,直直地看向天空。清晨的阳光从层云背后射出,刺得睁不开眼睛。“真正可笑,为了一个只见过两次的陌生女子,自己竟落得如此境地,辜负了所托,折辱了使命。真正可笑,自己终究是个做不成大事的小鞑子。佟老大……敖胖子……我……”身上只觉寒冷,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的光亮转而黑暗。

    那汉子手指放到嘴边,呼哨一声。远处的丛林中奔出十几匹快马,马蹄翻飞,在雪地里溅起一阵飞雪。马嘶声中,那十几匹快马已经奔至近前。马上之人都身披了毛皮斗篷,帽兜裹头,只露着一张面孔,大都是二十几岁的精壮汉子。当先一人,年岁较大,总有三十开外,络腮胡须遮覆了半张面孔,手执长弓,显见正是方才箭射胡跌儿之人。

    “哈乌尔,快些拿伤药救治此人,但愿你的箭没有射中他的要害,不然,实在可惜了。”那领头汉子对当先的络腮胡说道。

    那名唤哈乌尔的汉子脸现诧异道:“您是要……”话说了一半,便没有再说下去。

    “这小子的手段。你们在远处应该也已经看见了。”那领头汉子沉声道。

    “好,我这就施救。”哈乌尔点点头,翻身下马,令身后一名汉子脱下毛皮斗篷,平铺在雪地里,又令两人将胡跌儿抬起,放在斗篷上,使刀划开伤口附近的衣服,露出那伤口。那一箭贯胸而过,伤势甚重。将两端箭头,箭尾使刀割断,伤口处撒上止血伤药,将那进入身体内的箭杆缓缓抽出。虽覆了伤药,随着那箭杆的拔出,那血水还是涌了出来,将前胸衣服浸透。哈乌尔尽数将伤药糊在前胸后背上,止住出血。

    “现在只能先如此了,要救他性命,先要看他运气,若是伤了他脏腑,估计再难救活。若他运气够好,只是伤了皮肉,并没有伤及要害,回到山庄,敷药休养,再寻汉医救治,应该可以恢复。”哈乌尔侧头对领头汉子道。

    “行,那就上马,将昏倒的几人都带上马,先回山庄。”领头汉子面色阴沉,呼喝一声,打马朝前行去。

    千里之外的BJ城中,日正天晴。刺眼的日光照射着前几日的落雪,晃得那匆匆行走的路人紧眯着眼睛。

    “田公,北边来信了。”东厂管事陈生走进东厂衙门的正堂,回身关闭上屋门,先躬身施礼,再凑到东厂督主田怀仁身前,悄声说道。

    “关外来的消息么?”正在侍弄盆栽的田怀仁放下手里的活计,两眼盯着陈生,满脸期待之色地问道。

    “正是。”陈生低着头应道。

    “好消息,坏消息?”田怀仁昏花的两眼放着光亮。

    “嗯,算不得好。那个……那个小鞑子没有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咱的人都等了大半个月了,掐着手指头算着日子应该是到了,便是步行应该也是到了。可一直没有等到他。怕不是半路出了差错吧?”

    田公面色凝重,回身做到正堂的座椅上,徐徐无语,许久之后方道:“从最初谋划这盘棋,本就处处险招,有此意外也在意料之中。我还是对那小鞑子有些信心,只要没有最终音讯,我们便不能认定事败。如今,唯有静静等待,以期他能给我们传来好消息。”说话的语气中,显露出一丝疲惫。

    “也只有如此了。咱的人还等在那里么?”陈生躬身问道。

    “让他们还等在原地,不问时日,不见人,不许他们离开。”田怀仁眼睛望着前方,口中唏嘘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