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无赦第一部悍刀无锋
繁体版

第八十二章、活口

    胡跌儿与“费伊多”两人单刀互斗,十招之内便有了结果。

    “费伊多”刚刚经历了与唐三里的鏖战,又在看台上四处冲杀,体力自是消耗大半,胡跌儿身处看台观战,以逸待劳,自是占尽了先机,加之,那胡跌儿出手便是狠辣招数,丝毫不给“费伊多”喘息之机,仿佛便要一时结果了“费伊多”的性命。“费伊多”疲累之下,自是难敌。接连被胡跌儿逼退数步,手中单刀与对手单刀纠缠之下,被胡跌儿奋力一振,将其单刀振的脱手飞出。“费伊多”失了兵器,并不逃跑,而是赤手一拳,和身朝胡跌儿打去。

    胡跌儿眼见“费伊多”空手上攻,仿佛早料到对手会拼命一搏,并不躲避,手上单刀一抖,直朝对手要害处攻去。眼见费伊多便要命丧刀下,忽地传来一声叫喊:“留活口。”与此同时,远处飞来一根哨棒,“当”的一声,正中胡跌儿单刀刀刃。那哨棒来势甚疾,力道甚大,一撞之下将单刀去势打偏。“费伊多”拼命的抢身一拳却已经到了胡跌儿近前。

    胡跌儿慌忙之间含胸躲避,“费伊多”打出的一拳正中胡跌儿前胸。胡跌儿连退两步,身子朝后倒去,口中“噗”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费伊多”对自己能一拳打中胡跌儿也仿佛意料不到,见胡跌儿倒地,一时愣在原地。便在那“费伊多”一愣之时,背后风声呼啸,远处同时射来两箭,从“费伊多”两条腿弯处射入,射穿膝盖,露出箭头。膝盖碎裂,“费伊多”站立不住,身子摇晃,前挪了两步,“扑”地摔倒在地上。早有身周侍卫抢上,将“费伊多”按住。

    胡跌儿吐出一口鲜血,倒地之后,一个后滚翻,卸去所受力道。呼吸之间,知道自己最多肋骨断裂,并无大碍,急忙起身,正见“费伊多”身中两箭倒在地上,脖子高昂,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说不出是愤怒还是绝望,脸上却同时莫名仿佛露出一丝笑意。

    胡跌儿扔下单刀,手抚前胸,另一只手擦去嘴边血迹,两眼不与“费伊多”对视,看向那羽箭射来的方向。与心中所想正合,只见那哈乌尔正将手上长弓扔给身前侍卫,大步走了过来。胡跌儿忽地心中一痛,“噗”地又吐出一口血来。

    哈乌尔赶至看台上时,正是“费伊多”四处砍杀,寻找大汗皇太极之时。哈乌尔便直朝“费伊多”奔去。不想,尚未到“费伊多”近前,便见那“费伊多”被胡跌儿阻住,两人斗在一处。哈乌尔便手持哨棒,令贴身侍卫举着平素使用的趁手硬弓,在一旁候着。哈乌尔并不上前,只立身在不远处静静观战。

    待见胡跌儿举刀欲杀那“费伊多”,哈乌尔急于留下活口,顾不得胡跌儿安危,将手中哨棒朝胡跌儿手上单刀飞掷过去,将其刀势打偏。又抢过身边侍卫手中的硬弓,搭上两支羽箭,瞄着“费伊多”的两处腿弯,张弓射去,分毫无差,两箭射穿了“费伊多”的双膝,令其失了抵抗之力。

    哈乌尔见两箭射穿膝盖,那刺客“费伊多”已难以对大汗皇太极有所威胁,心中稍宽。扔下长弓,赤着双手,大步走到“费伊多”近前,附身一把抓住“费伊多”脑后的辫子,使力上提,拉的那“费伊多”整个脑袋上扬,整个脖子都被拉长,样子甚是可怖。

    “你是何人,为何要行刺大汗?”哈乌尔附身将头贴近那“费伊多”的耳边,厉声喝问道。

    那“费伊多”头发被哈乌尔拉扯,致使面部扭曲,却咧嘴露出一脸笑意,甚是狰狞。

    哈乌尔见“费伊多”不答,手上一松,那“费伊多”的上身便摔在地上,脸面贴地,两眼却仍望着胡跌儿所站方向,眨也不眨。

    “两腿废了,哼也不哼一声。是条汉子。”哈乌尔念念道,抬手示意侍卫将“费伊多”架起,“拉回去,待大汗仔细审问。”

    “费伊多”被几个侍卫架着两臂,拖拉着两腿,一直拖下看台。所过之处,留下两行血迹。两支羽箭仍就插在他两腿的腿弯处,观者看来甚是惊心。而那“费伊多”本人自始至终却未出一声,仿佛那被射穿膝盖骨的只是个毫无痛觉的稻草人。

    在一众侍卫的护持下,大汗皇太极便在刚刚扶起的主位上坐正身子,附耳叮嘱身边的汤山仔细审问刺客。看台上一众慌乱的众人看着刺客被拖下看台,都渐渐恢复了平静,伤者及死者都被侍卫抬下看台,搭乘上马车送回京城。余人各自寻找自己原先的座位落座。

    “胡兄弟,大汗召你过来一见。”汤山看着不远处的胡跌儿,招手叫道。

    胡跌儿挺了挺身子,仿佛要将身上的某些东西从身上振落,又像是要强打精神。见到汤山招呼自己,不觉又举目四望,仍不见自己所寻之人,便朝汤山所立之处行去。

    方才胡跌儿与哈乌尔一战后,大汗皇太极只是召胡跌儿上台就坐,并未亲自接见,此时,胡跌儿于一片混乱中挺身而出,凭自己一力阻击那“费伊多”,实是大功一件,这定是要被召见,赏赐一番的。

    哈乌尔持刃贴身紧随,皇太极步下座椅,走到胡跌儿身前,两眼仔细端详胡跌儿,抬手按住胡跌儿肩头,忽道:“我看你倒有几分像是蒙古汉子。”

    “小人却是蒙古草原生人,长大后才入关内。”胡跌儿低声道。

    “哦”皇太极面色一愣,露出一丝惊异之色,随即又是满脸笑意,说道:“哈哈,看来我这眼睛看人还有几分独到。好好,你是个实诚汉子,我喜欢。”说着,手上拍了几下胡跌儿的肩头。

    汤山在皇太极身侧道:“大汗又得一人才,实是大汗之喜,恭贺大汗了。”

    皇太极侧头道:“听说此子是你半路寻来的,今日他建奇功,你这伯乐也是识人有功呀。”

    汤山忙躬身道:“为大汗揽天下之才,本是臣下份内之事,不敢居功。”

    皇太极正色道:“功便是功,过便是过,我一向功过分明,你不必多言。”

    汤山心中一惊,知道大汗话中自有所指,忙跪下磕头道:“臣下自知失责,恳请大汗责罚。”

    皇太极任由汤山跪在地上,只对胡跌儿道:“你今日立了大功,便是今日头筹,不必再做争夺了,余下比试就此止住了吧。过几日,我在宫中设宴,要好好宴请你们中原来的几位侠士,你自是首席,倒时我对你另有嘉奖。”

    胡跌儿久在锦衣卫,自知礼数,听了皇太极之言,忙双膝下跪,叩首道:“小人谢大汗。”

    皇太极说了句:“起来吧。”转头对一侧的传令官示意。那传令官心领神会,朝前走了几步,仰头四顾,大声道:“今日之会至此休战,胡跌儿救驾有功,当得头筹。今日之事,当查定后公之于众。大汗回宫,群臣及各旗子弟都回了吧。”

    传令官喊毕,全场一阵骚动,窃窃不满之声不绝。毕竟赛事如此结束,没有个最终结果,颇令一众观者调足的胃口难以纾解。究竟那两次出场都轻易取胜的神秘宋春儿下一场能否再续惊奇,或是那侍卫贺黑牙能一黑到底,还是这胡跌儿必当头筹,都没有场上见出分晓,只凭这胡跌儿一个救驾有功便赏了他这头筹,终究是难以服众,自也令一众观者不够痛快。但碍于大汗的封赏,旁人自不敢放声他言,便只是私下窃窃出声而已。

    大汗在哈乌尔及一众侍卫的护持下,走下看台,乘上来时的马匹,一众绝尘而去。余下众人见确无热闹可看便也都败兴散去。汤山将胡跌儿送上来时的马车,拱手作别。胡跌儿仍回原来的客栈中歇息。汤山目送胡跌儿的马车远去,回头眼见落日一轮,挂在西方。想着这一日经历犹如一场曲折鏖战,全然与自己心中所料相悖,只觉脑中一阵混沌,隐隐觉得哪里出了问题,却思绪太多,一时调理不清。忽地想起大半时间傍在身边的崔承用,举目四望,却仍不见其踪影,心中想着自打那“费伊多”上台引发混乱之后,便一直不见崔承用,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狐疑。

    “小汤大人,你在找我么?”身后传来崔承用的声音。汤山回身正见崔承用立在身后,而崔承用的身后便紧随着那本已晋级四强,却因这场变故失了争夺头筹机会的宋春儿。

    “崔大人,你到哪里去了,我一直找寻,却不见你。”汤山转身面对崔承用,嘴上问道。

    “我见看台上生乱,大汗遇险,想着我这宋春儿或能救大汗于危难,便奔下看台去找他。该着我们无功,这傻小子见台上乱了,便也从那西边帐篷里出来,随着人群乱走。我便寻了个空,四处寻他,这方才找到。却错过了解大汗之危的时机,更错过了那头筹之赏,实在是憋闷。”

    汤山听着崔承用的抱怨,点头道:“我说怎的四处找不见崔大人,原来如此。”说罢,眼睛看向崔承用身后的宋春儿。那宋春儿面容呆滞,仿佛刚刚梦醒一般,见到汤山,竟也没有施礼。汤山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并不想在此与崔承用多说,便拱拱手,欲转身离去。

    “小汤大人,那‘费伊多’被活捉,你我一同审问,定能令他开口。”崔承用走上两步,轻声道。

    汤山一愣,看看左右,见近处并无旁人,侧头看着崔承用,低声道:“何人审问那贼总要大汗决定,你我如何敢多言?”

    崔承用又走上一步,凑在汤山耳边,低声道:“话是如此,我怎敢多言,只是我想我自有手段令那贼人开口说话。我看那贼人是个硬门子,令这种人开口,实非易事。我却自有手段。小汤大人自也知道我曾在那边东厂中供职多年,审问犯人便是我的专长。”

    汤山转头瞟了崔承用一眼,点点头道:“我自会和范大人说,崔大人莫担心,您的才能不会埋没。”

    崔承用两眼看着脚下,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微微抬起头,嘴角上撇,强挤出一抹冷笑,没有答言。

    “成了,崔大人,我先回了,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了。”汤山朝崔承用拱拱手,便自走了,留崔承用一人立在当地。西沉的残阳将崔承用的身影拖在地上,拉的老长。

    胡跌儿坐在回城的马车上,闭上眼睛,脑子中便现出“费伊多”的那张面孔。胡跌儿已经确知那“费伊多”是谁人了,对其所为却不能全盘预料。至于接下来的审问,“费伊多”会否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言辞,胡跌儿难以预知,只觉心头乱糟糟的,回想方才两人的互斗,想着若是当时便要了对方性命,便不必有如此多忐忑担忧了。忽地脑中闪出崔承用那张模糊的面孔,只觉心头一振,一团绝望的气息瞬时笼罩全身,心中立时升起一股逃离的念头,那念头徘徊着,最终被压制了下去。

    “无非赴死罢了。”胡跌儿心中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