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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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喜得佳偶

    “哦?陛下竟如此惊讶,莫非从未有过如此打算?我可是早就听闻了陛下择婿一事。”

    赫羽一张俏脸红了几分,若说自己无此奢望,亦是假话。只是,强人所难,趁人之危,她南宫赫羽不是这样的人,“殿下有鸿鹄之志,岂会碍于这等儿女情长。”

    “自古多少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更何况,似殿下这等痴情种子,或许,什么至高皇权,在他眼中,还不及陛下万分之一的要紧呢,你说呢,三皇子殿下?”

    宋灵均心神初定,被这么一问,心意更是难平,一双星眸不禁又望向了女君,却见她已转过身去,不愿面对自己,想她终究是女子,被人如此提及终身大事,难免难堪,便轻声唤道,“陛下...”

    赫羽听见这柔声入耳,不禁心头一颤,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忙拾步向外走去,边走边疾声说着,“休要听她胡言,我这便差人将你送出城去。”

    宋灵均见状,慌忙以手中钥匙打开牢门追了上去,“陛下,我若说,我愿意留在大凉,常伴陛下左右,你可会觉得我轻浮浪荡?”

    少女闻言,终究是停下了脚步,良久,方才缓缓转身,一双杏眼似是盛满哀伤,又似溢出欢喜,“你当真无怨无悔?”

    “我能得你,还有何怨,又有何悔?”

    南宫莲月看着眼前这郎情妾意,深情款款,难免亦心生触动,想自己半生已过,又何时感受过这等柔情蜜意。拭去眼角的泪痕,嘴角却荡起一抹阴阴的冷笑来,待他日二人婚配,结为夫妇,他们愈是琴瑟和鸣,有人便会愈加心痛难当。

    “陛下今日喜得佳偶,实在可喜可贺!”

    赫羽走到南宫莲月身前,一双杏眼不怒自威,盯着眼前女子厉声问道,“你处心积虑,于你有何益处?你又如何知晓,此事定能成?”

    南宫莲月面不改色,轻描淡写般叹了一句,“于我的益处,陛下不必多问。至于此事成不成,若是旁的人,百官们或而不信,可我南宫莲月身份毕竟不同,虽是大凉的一介罪人,却自有尊严,我若主动前去朝堂请罪,将我做过的事认了,他们也不得不信。”

    “如你所言,你已是大凉的罪人,而陷害三皇子之事一旦昭告天下,你更是罪加一等,你不怕?”

    “怕死么?我至亲至爱之人都已不在了,我在这世上多活一日,少活一日,又有何分别?”

    她自然不怕死的,赫羽亦知晓,眼前这张脸虽是万分的决绝,可那双眸子里的落寞还是将她藏起来的心思出卖了。她心中还是放不下韩刍夫的,若放得下,也不会有此一举了。

    “朕往日里虽有言,你若归来,这王舍城依然是你的家,如今看来,你若留下,难免生是非,且去寻个清净之处罢,待韩将军卸了甲,自会去寻到你的。”

    南宫莲月面上虽有讶色,女君此举倒也全非意料之外,“陛下果真要放我走?”

    “于公于私,朕都不想要了你的命。”

    “前次陛下放我去了,大致是因着我那惨死的弟弟,这一回,却是韩将军之故罢。”

    “你须明白,这是最后一次,他日,你若做下于大凉不利之事来,朕绝不会再姑息,此言既出,自会做到。”

    “哦?我若走了,陛下又如何给百官们一个交代?”

    少女双眸一凛,淡淡回了一句,“你自南泽而来,带来的自然是南泽人,大凉与南泽刚交过手,吃了亏,南泽若想来行刺于朕,还需要理由么?”

    文武百官本已是静待着北正的三皇子命丧王舍城了,却不料女君为其昭雪的诏书明文已然示下。廷尉司里,那刺客的身份业已查明,竟是南泽细作无疑。而最为要紧的,三皇子举国来降,愿留在大凉终身为质,更是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至此,这满城风雨终究是停歇了下来。

    若说先前还有人不明白,女君为何如此深信三皇子,此时便也该想通了。留在大凉终身为质,此话说的如何含糊,众人又怎会不解其意。

    女君与这三皇子,论年岁样貌,无不般配,若有此人在,自然是君王婚配的不二人选。不多时,朝堂之上,纳北正三皇子为婿的谏言便不绝于耳,这一次,女君倒是痛快将这群策群议听进了耳里。

    君王大婚,岂能马虎,况且,这女君纳婿,从未有之,礼官们自然少不得更要费一番心思琢磨礼制。至于婚期几何,星官们占星卜卦,亦算出了个大好日子,便是年节后的三月初五,如此说来,待得女君十八岁生辰过完,不日便就要做人妇了。

    年关底下,几场大雪将来往大道封的严实,是以,非是待得年节后冬去春来,大凉女君大婚的喜闻方才传的四海皆知。转眼间,将将苏醒的枯枝间,贴梗海棠的花蕾已初现羞容,女君大婚的事宜自然是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可这十八岁的生辰亦是耽误不得。

    赫羽自然不喜过分铺张,几次都将内务府送来呈情的折子退了回去,意为不允,芳琴姑姑看不过,难免开口劝慰,“陛下,下面的人做事,亦是有规可循的,陛下也莫要太为难他们了。”

    “姑姑,我这生辰年年都过的,今年便免了罢。”

    “那可不成,陛下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子,哪样都少不得。”

    赫羽嗔笑一声,“婚事用度,我自有过目,当年,父皇与母后成婚之时,亦不过这一半的花费,可三皇子远道而来,我也不想使他受丁点委屈,便就应了,可这小小生辰...”

    “陛下勿要多虑了,大凉国力已非昔日,只要陛下高兴,便是大凉之福。”

    赫羽笑叹一声,复而一双秀眉又挽了起来,“还不知三皇子如今在柴桑城中,情形如何呢?”

    芳琴姑姑自然知晓女君心中所忧,那董贵人的家书堆了厚厚一沓,三皇子方才依依不舍暂别了王舍而去,他既许了女君一世相伴,也只有辜负母亲一番苦心了。

    “陛下与三皇子情深意重,于他心中一番煎熬,自然看在眼里,早早便催他归去与母亲团聚,似陛下这等善解人意的女子,即便是寻常百姓家中,亦是难得。”

    “姑姑倒是会夸我,柴桑城中却不知光景几何,王公贵族该如何安抚,宋氏族人该如何安顿,皆是费心之事,且由他早日归去,亦能处理的更为妥当。

    “陛下,你不顾大臣们反对,教他宋氏族人永享一国之主的尊荣,还允三皇子打理北正内事,已是莫大的恩泽了。”

    “与他给我的相比,我能给他的,唯有这些拿不出手的了。”

    .

    .

    宋灵均既已打定主意,自然亦是做好了万般打算。虽如此,一想到母亲苦心经营半生,却终究未能如愿,也实在于心不忍,是以,虽年节前已回到了北正,母子两见面的次数却是寥寥,也不知到底是谁更不愿见到谁。

    寻常百姓倒还好,只求个太平安康的日子,虽然这好端端的一国之主忽而便成了他国之臣,只是,这北正的律法刑役均未改动半分,就连他宋家的人都仍旧是这一国之尊,是以,倒也无甚区别。

    至于北正的文武臣子们,初闻北正成了大凉的附庸国,一时也难以接受。但彼时,北正之主还在大凉的天牢里,即便倾举国之力,也难将其完好无损地捞出来,心中虽有怨怼,亦是敢怒不敢言。而大凉女君宽仁有加,是以,众人为主分忧之事少了许多,该领的俸禄却一分不少,又何乐而不为呢!

    母子二人心结尚未解开,一个正月已过完了,大婚之日将近,也是时候启程了。往日里,两国来去间皆是快马,自然不觉路途遥遥。可此次再去,随行人员之多,所携礼物之重,要想快马加鞭,自然是不行的。

    启程的吉日一经拟下,虽心有不舍,可一想到,此去是和心爱女子长相厮守,这不舍便也渐渐淡了下去。

    若是君王立后册妃,皇宫之中自然该是喜气洋洋,一片龙飞凤舞之姿,可如今,却是自家的新君去他国为婿,宫人们哪里见过这等稀罕之事,私下里议论起来,亦不免垂头丧气,更有些被选中要随主子去往大凉入宫侍奉的,更是觉得吃了大亏一般。

    “还是你们好,留在这柴桑城里,到时候贵人心情一好,自然就放你们出宫去,还能寻个人家嫁了,过个相夫教子的寻常日子。”

    “话虽如此,只是,这贵人的心情何时才会好啊,听说,一连数日,三皇子前去求见,皆是吃了闭门羹。”

    “是啊,这唯一的儿子就这么被大凉的女君给拐跑了,不大发雷霆,咱们就得烧高香了呢。”

    “听说这大凉女君有倾国倾城的容貌,果真如此么?”

    “咳,你们去亲眼看了不就知道真假了吗?”

    “可怜呐,这城中多少达官贵人家的女儿还等着进这皇宫里来呢。”

    “岂止是她们,就连...贵人身边的籼儿姑娘,不也盼着给殿下做嫔妃呢,这下倒好,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啊,谁说不是呢,最难过的怕就是她了。”

    几个宫人说的起劲,却忘了这毕竟是深宫之中,隔墙便有耳。身后一女子站了许久,将她们口中的窃窃私语听得清楚,一双秀眉紧紧挽着,待美目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方才开口缓缓说道,“青天白日的,不去伺候主子,竟在此处搬弄是非,是这宫中太闲了么?”

    宫人们回身一瞧,只吓得魂飞魄散,一个个忙跪下求饶,“籼儿姑娘,奴才们该死,该死!”

    “做奴才的,只需伺候好主子便是,无论是在这北正的皇宫里,还是到了那王舍城中,今日教我碰见,尚且能饶你们一命,却不知,那大凉的女君可也会对你们这般宽仁。”

    “籼儿姑娘教训的是,奴才们日后再也不敢如此放肆了。”

    董籼儿面上的怒气消了,可这心头的郁郁却仍在,看着眼前几个战战兢兢的宫人,只觉心烦不已,挥挥手便将她们打发走了。堂堂一国新君,就这么被他国的女子拐跑了,这等前无古人之事,说出去惹人笑话,也在情理之中。

    自己伺候贵人身旁非一两日了,于她心中所思,也能懂得几分。知晓她虽心中怨气难消,却只将这夺子之恨记在了大凉女君的头上。眼看着婚期将至,这人是如何都留不住了,也只盼着自家孩儿早日看透那女子的心肠,终究能明白,这世间,唯有亲生母亲才是他最亲之人。

    然则,董贵人是性格刚烈之人,加之三皇子自小便万分遵从母亲,此次却大违孝道,岂肯轻易原谅于他,眼看着,明日便是启程之日,亦未松口召见于他。自己今日走这一趟,自然是瞒着贵人的,难不成,还真叫他母子种下此等心结,坏了情分。

    宋灵均在这深宫之中,只觉度日如年,见董籼儿突然来了,自然以为是母亲终究肯原谅自己了,心头有欢喜,亦有惭愧。

    “籼儿,母亲差你来,可是有话对我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