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巨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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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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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丁忙搀住李知县道:“李大人为何行此大礼?下官可担待不起。”

    当下马丁请李知县落座,问起对方的来意。

    李知县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斟酌再三,道:“昨日城外来了一伙山贼,据说是从紫金山下来,不知马县丞听说此事了吗?”

    昨天山贼在西门阻击捕快们之时,就被不少过往行人亲眼目睹,加之尚杭城匆忙关闭三门,于是坊间疯传山贼即将攻城,城破后将要大掠三日,城中居民真是一日数惊。

    幸喜过了一天,城里城外并未看见山贼的影子,百姓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出于小心行得万年船的考虑,一整个白天,尚杭县城依旧只开了南门。

    见李知县有此一问,马丁心如电转,当即答道:“非但听说了此事,我前去紫金山查看灾民定居点之时,还与这伙人打过照面。”

    李知县“嗄”的一声,又惊又疑,急问:“那些山贼凶悍无比,据说手里火器也犀利无比,根本不把官差放在眼里,敢问马县丞是如何脱身的?”

    马丁微微一笑道:“不瞒李大人,中左所郑一官便是南安石井人氏,下官在南安多年,跟他有些交情。这蛰伏紫金山的山贼,当初也是中左所的海贼,因见郑一官要接受朝廷招安,他们百十人仍想着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便于前些日子脱离了中左所,内中那头领名叫夏侯明,跟我有过几面之缘,故而在紫金山相遇,他也没有为难我,反而与我攀谈了许久。这夏侯明乃是新罗人,离开中左所后,便带着部属回内陆当起山贼。至于说火器犀利,那是他们与欧罗巴人过从甚密,从洋人手里购得的洋枪。”

    这段话编得不敢说天衣无缝,倒也合情合理,马丁觉得急切之间,自己能够说得如此条理清晰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知县心说果然如此,也顾不上责问马丁私交匪类了,他听得匪首夏侯明是新罗人,气得火冒三丈:“这河洛佬不好好的呆在新罗,却跑来尚杭城作甚?!”

    新罗与尚杭虽然近在咫尺,但新罗人是从中原河洛一带迁来的,跟闽南人属于同一语系,而尚杭属于客家人的地盘,说的是客家话,两地人相互看不起,尿不到一个壶里。

    马丁说道:“正因为他是新罗人,兔子不吃窝边草,故此才来紫金山落脚。”

    李知县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李望招谁惹谁了,平白无故的,怎地跑来这么个煞星,找谁说理去?

    想了一下,李知县试探着问道:“既然马县丞认得山贼头目,可否请你劝说他们依旧回去新罗?”

    只要匪患不是出在尚杭就行,至于说他们要去祸害邻居,那就不关李知县的事了,甚至他还会因此心下窃喜不已,邻居的无能,才能衬托出他的政绩斐然。但眼下显然是他的邻居才有资格发笑。

    马丁一口拒绝:“这个恕难从命。想那夏侯明乃是杀人如麻的悍匪,听说当初几万官兵想要登陆中左所,被他带着几百人砍瓜切菜般杀了数千人,最后官兵大败而归。这等猛人,能够不找我的麻烦便要烧高香了,我岂敢对他开口说这等无礼言辞?”

    官兵大败于中左所,李知县当然也有所耳闻,否则朝廷也不会急于招安郑芝龙了。李知县不知道的是,追着几万官兵砍杀的人,眼下居然就盘踞紫金山。

    李知县闻言大惊失色,这么生猛的对手,就算汀州府的官兵过来也不够看啊!

    这个时候,马丁才缓缓说道:“李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知县正自彷徨无计,忙道:“但说无妨。”

    就听得马丁说道:“想要说服夏侯明离开紫金山,恐怕难以做到。不过我倒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只要能安抚他老老实实的呆在紫金山,不要下山生事,大人不就高枕无忧了?”

    李知县当然不愿接受这样的结果,不过形势比人强,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他眼巴巴地看着马丁说道:“这得把他们喂到多饱?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马丁摇摇头。

    沉默了良久,李知县才道:“马大人,你既然认识那夏侯明,可否请你前去探询一下,如若按你方才所言,对方有什么条件?”

    马丁当场拍着胸脯,说这是自己义不容辞的事情,请李知县回衙门安心等候好消息。

    忧心忡忡的李知县走后,躲在另一个房间的夏侯明走了出来。刚才的谈话他自然听得清清楚楚。

    从金府得到大量的物资后,夏侯明对马丁佩服得五体投地,

    夏侯明问道:“马大人,你不是说不要搞得动静太大,我怎么感觉现如今惊动了县太爷,会不会太过火了?”

    马丁道:“这个跟咱们打金府一样,一次把他打怕了,让他不敢生出异心,这叫一劳永逸。”

    夏侯明又问:“那咱们该如何答复县太爷?”

    马丁沉吟片刻,反问道:“如果县衙门愿意每个月给你们发薪水,条件是你们就在山上呆着别下山闹事,你可否愿意?”

    夏侯明奇道:“这怎么可能?普天之下哪有官府给山贼发薪水的旧例?”

    马丁板着脸说道:“我觉得这要求很正常,同时也非常合理。县衙门给你们发薪水,等于你们拿了人家手软,不去闹事合情入理。至于紫金山的山贼总数,就按一百人计算,你招人也以这个数为准。此外,尚杭县衙门穷得要死,肯定拿不出这笔钱,应该摊派到各个缙绅身上,谁要不交钱给衙门,咱们就帮李大人去打他,唔…金老爷的份子今年就免了…”

    夏侯明越听越离谱,期期艾艾地问:“这…行吗?”

    “听我的,就这么定了。”

    马丁故意拖了一天,让人在各处茶馆里散布山贼凶猛的谣言。

    本来关于山贼的种种传闻,已然闹得满城风雨,马丁这一下推波助澜,传言就更是让人瞠目结舌,有说紫金山啸聚上万人马的,有说贼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的,有说山贼人人都会妖法的,不一而足。

    当马丁再次见到李知县时,他已是六神无主,马丁便将自己的设想说了一遍,提出由县衙与山贼订个口头协议。

    李知县听得神情越发呆滞,喃喃道:“这如何使得?若是私通匪类的事情传扬出去,知府大人岂不震怒?!”

    马丁摇摇头说道:“李大人太过实诚,这买通山贼的银子,当然不能说是这个用处,你得有个名堂,我看就叫临时治安费,每个月200两银子,按年一次性收取,收取的对象就是城里城外的乡绅富户。大人先核算好他们的田亩和商号数量,以此作为摊派数额的依据,然后再派人跟他们通个气,敢不从者,叫他去问问金老爷的遭遇就是。至于说是谁代替山贼收取这笔经费,大人不妨把这事推到我身上,叫他们把银子送到我这里,日后上头若是问起,大人便可撇得一干二净。”

    无法可想的李知县,只能是无奈地依计行事。

    既然尚杭势力最大的金老爷都乖乖地缴纳了“临时治安费”,其他人谁也不愿做挨枪子的出头鸟,反正二千四百两银子摊到上百个人身上,多的也就拿出一百多两,少的才拿出几十两。

    所有的银子都直接送到马丁所住的客栈里,衙门除了发出口头通知之外,根本不插手此事。

    金老爷一看不干了,你们一百多个人,总共才交二千多两银子,我一个人就被勒索了二千两,这哪儿说理去。

    他壮着胆子去找马丁,要求一视同仁,希望紫金山的山贼能够退还多收他的钱。

    马丁很有耐心地听完金老爷的抱怨,说道:“金老爷,按说你的要求合情合理,我应当帮忙转达。不过,这个‘临时治安费’,是我在紫金山大当家夏侯明拿到你的银子后,才提出来的方案,所以原则上来说,二者之间没有关系,所以想要拿回那些银子绝无可能。”

    看看金老爷满脸的失落,马丁接着说下去:“鉴于金老爷确实付出了比其他人多了十倍的银子,我会跟夏侯大当家提议,给金老爷“治安标兵“的称号,免除你今后十年的治安费,而且以后每年的治安费就由你来收取,当然你可以适当地加收一些手续费,我相信大家应该能够理解。”

    马丁的想法,是今年夏侯明手里已经有了一大笔银子,这次收取的二千四百两就不再给他。从明年开始,治安费由金老爷收取后,交到护矿队手里,再由护矿队逐月发放给夏侯明,这样更便于控制这帮山贼,以免他们日子久了不停使唤。

    金老爷虽然没有得到令他满意的答复,但总算没有空手而归,接受了这样的提议。

    当晚,收齐银子的马丁,又到县衙门拜访李知县,这次他没有委托祝主簿代劳,而是亲手奉上一笔银子。

    李知县见马丁往桌上放了满满一褡裢银子,拿眼睛一瞄就知道足有二百两之多,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道:“马大人,这是何意?”

    马丁说道:“这是夏侯大当家的定下的规矩,大人配合大当家的收到了二千四百两银子,这一成二百四十两是大人的回扣,也可以理解为谢礼,往后每年收取的治安费,都依此例。”

    李知县感觉自己确实为此担惊受怕,也就不假意推辞,将银子收起,然后才略显忧虑地说道:“我眼下最担心的是,那夏侯明收到银子后,会不会出尔反尔,违背诺言?”

    马丁很肯定地说道:“李大人尽管放心,夏侯明此人说一不二,也算是一条好汉。只要大人不去招惹他,我敢打包票,他绝对不会无故下山生事。”

    李知县心说这悍匪不下山已是万幸,我又怎敢平白无故再去招惹这只大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