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巨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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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炮击

    虎蹲炮近战时对于密集阵型杀伤力很大,马丁对于此还是比较忌惮的。

    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一直敦促军事工坊加紧火炮的研发。

    可惜因为缺乏经验,又没能搞到样炮,单凭马丁提供关于各类火炮的只言片语肯定不行,工坊多次的试验品都宣告失败。

    对面的炮手已经将虎蹲炮从板车上抬下来,抡起大铁锤将炮身牢牢固定在地面上。

    虎蹲炮的优势很明显,就是百步之内,可以横扫炮口前的一片区域。

    但是它的劣势同样明显,由于是曲射炮,加之为了防止炮身跳动,开炮前必须将其固定在地上,炮口无法左右移动,故此射界也就极为有限。

    马丁立即下令,面对炮口的兵丁相互间拉开距离,稀疏的人马,可以将中弹的机率将至更低。

    炮手分别从另两辆板车上取出火药和炮子。

    为了节约银钱,炮子都不是用常见的铁砂,而是鸽子蛋大小的鹅卵石,装入炮膛后,上面再盖一块巴掌大的石头压住石子,连寻常包裹炮子的丝绸都省掉了。

    丁启桢望着对面的保安营,他们手里的火枪已经装弹完毕,一声哨响,全都平端起来,枪口直指前方。他从未亲眼见过火枪击发,但听丁云峰说过,火枪的威力非同小可。

    金守备对丁启桢的担忧不以为然。

    在与中左所的战斗中,他见过不少拿着火绳枪的士兵,因为装填弹药耗时耗力,射速极慢,弓箭手射完三箭,火绳枪才射击一枪,往往开完一枪,还没来得及装填弹药,敌人已经冲到了眼前。

    在极度紧张的战场上,稍一不慎,还经常发生火绳无意中引燃火药的情况,把自个儿炸成重伤。

    故此不少士兵宁可拿着冷兵器,也不愿使用火绳枪。

    以金守备两次随军进攻中左所的经验之谈,双方都是火绳枪夹杂着冷兵器作战,就是因为火绳枪打了一两枪后,就基本上成了烧火棍。

    对面的白马庄反贼清一色的火枪,金守备觉得近战时对方也只有开一枪的机会,然后就只能伸长脖子等着官兵的大刀砍下去了。

    至于当时官兵为何会败于中左所,金守备认为很大的原因就在于火炮。

    对于火炮的可怕,金守备深有感触。印象最深的就是当官军试图登陆中左所时,郑芝龙调集战船,配合岛上的炮台向登陆部队猛烈开炮,密集的炮弹雨点般落下,打得大批官兵哭爹喊娘,全线崩溃。

    金守备虽然手头只有一门虎蹲炮,无法同中左所的舰炮大炮相提并论,不过他认为白马庄的乡巴佬应该从未见过火炮,只要震天的炮声一响,对面一定会军心动摇,甚至是变成一盘散沙。

    就算一次打炮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多打几次一定能行,金守备估摸着就算保安营真如马千总所言那么强悍,应该也扛不住三次以内的炮击。

    随着炮长一声令下,虎蹲炮发出一声怒吼,开始了第一次试射。

    这样的距离,已经接近虎蹲炮的极限射程,而且炮管里装的都是石子,虽然有零星的石子打中保安营的队列,但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至于说金守备寄予厚望的火炮发出的巨响能够吓退敌军,对保安营根本就起不到丁点作用——

    白马庄工坊的爆破品都要经过保安营的检验,他们对于近距离爆破早已司空见惯,隔着老远的炮声对于他们而言完全不在乎。

    金守备见一次炮击后,对面似乎纹丝不动,略显惊讶地“咦”的一声,似乎是保安营的表现让他感到意外。此前他曾在丁三公子面前吹嘘,说一炮打过去对面可能会被吓跑掉一半人,但眼下任凭他瞪大眼睛,也没看见吓跑哪怕一个人。

    这让金守备的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略一沉吟,觉得没有一炮打垮对面,是因为距离太远显不出火炮的威力,于是下令拔起虎蹲炮,全军再往前移动一百步。

    在官兵往前移动的时候,马丁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他和正副两个营官简单地商量几句,一致认为让官兵行动自如不是一个好主意,三人决定立即让保安营迎上前去,而不是静候原地,继续承受虎蹲炮的打击。

    一见到保安营迎面而来,位于中军的金守备不顾官兵才前进不到五十步,立即取消原来的命令,下令就地停步,再次将虎蹲炮钉在地上,重复同样的装弹动作。

    保安营则一直保持匀步前进的态势。

    马丁目测一下两军之间的距离,保安营肯定要近距离承受一次虎蹲炮的炮击。

    燧发枪的有效射程能够达到一百步左右,不过李浩南在看过阿曼多火枪队的齐射威力之后,决定尝试一下这种新的战术。

    故此,保安营在列阵时虽然已经装好弹药,但队官下了严令,在收到命令之前不得射击,违令者军法处置。

    官兵的炮手装好了弹药,等待炮长的指示。炮长抬眼望去,保安营第一排的已经到了一百步外,他犹豫了一下,按照对方这个行进速度,他只有一次射击的机会。

    金守备完全没有料到保安营不但以攻为守往前推进,而且前进的速度还很快。

    看着对面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金守备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对身旁的丁启桢说道:“贼人破矣!”

    丁启桢从保安营的行动不难看出对手气势如虹,他听不懂金守备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何以见得?”

    金守备洋洋自得地说道:“火器利于远攻而不利于近战。贼人的兵力不足,理应与我军保持距离,用火力进行消耗才是。你看他们居然不开火,就这么直愣愣地撞过来,只要我一声令下,先放一轮枪炮,然后大军压上,顶住他们射出的一枪之后,就可以冲上去将他们斩尽杀绝。”

    丁启桢承认金守备分析得很有道理,至少乍一听听不出什么破绽。不过他有一种预感,事情应该没有金守备说的那么简单。

    金守备传令下去,所有携带火器的士兵和弓箭手,一齐到阵前,与虎蹲炮同时进行一轮射击。等射击完毕后,所有方阵继续前行,位于前排的披甲战兵准备应战。

    少顷,二三十个手持鸟铳的射手以及数量相近的弓箭手都站在了炮手的身侧。

    就在保安营的前排离对方阵线只剩五十步时,炮长大手一挥“放”,一名炮手引燃了火绳。

    与此同时,二三十杆鸟铳也同时点火击发,那些弓箭手则以六十度角进行抛射。

    “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零零星星的几十记鸟铳声,箭矢的破空声则完全被掩盖在这些声音里。

    从鸟铳手出列伊始,丁启桢的注意力就一直集中于此,喷薄而出的硝烟不算太浓烈,被山风一吹,转瞬之间便飘散开去。

    丁启桢看见对面的人影一阵晃动,一下子倒下了几十个人,似乎还引起一点小小的骚动,但随即就被一些军官模样的人平息了。

    白马庄保安队的队伍,依旧保持着稳定而快速的步伐,继续向官兵的方阵靠拢。

    丁启桢感到非常奇怪。

    保安营离开南安城,却又赶在官兵之前突然赶回来,这就已经让他深感意外。

    更为奇怪的是,保安营既然摆出以攻为守的架势,可是从他们出营列阵到现在,一枪未发,一直处于被动挨打不还手的位置。

    这究竟是何用意?丁启桢百思不得其解。

    金守备也是惊诧莫名,保安营早已进入火枪射程,却迟迟不对官兵开枪还击,他的心里突然冒出一个荒诞不经的念头:莫非对面的那些连火绳都没有的火枪,其实只是用来吓唬人的烧火棍,根本不能射击?

    他暗自摇摇头,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这样的话,保安营此前也不可能打败巡检司和刘香海贼团这些对手。

    官兵的一轮射击之后,方阵再度前移,保安营的脚步也没停下,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

    三十步,二十步,十五步,十步,五步!

    在不足十米的距离上,保安营一声哨响,三排队列的前排立即趴下,第二排则半跪在地,只有第三排保持站立姿势。

    就在官兵阵前一位千总张嘴就要大喊一声之时,又是一声清脆的哨声,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比方才虎蹲炮的声音不知要响亮多少倍。

    这是开战以来,保安营三排队列的第一次齐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