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列阵
就在金守备遥指前方大发厥词的时候,马丁带着保安营的营官队长等人,也站在营寨的瞭望台上,望向对面的官兵阵线。
由于距离过远,马丁只能看见官兵目前到达的人数不多,摆出防御的姿态,后续的部队如一条长龙,正在汇入军中,具体多少人看得不太真切。
“此次官兵的行动确实很快,一个上午的时间,居然就从泉城府赶到了这里。”
马丁有感而发。
通常来说,除了精锐的边军野战部队,这些州府的守备军算是二线部队,比卫所兵强了几分,但也远没有达到半天能够走出几十里地的程度。
事实上,若非遇到紧急情况,上峰下达了死命令,这些守备官兵的行动向来拖拖拉拉,从筹饷、集结、动员、上路,各个环节都会非常拖沓,百十里的路程,守备军接到命令后十天八天才抵达战场并不是稀罕事。
“对面的主将似乎在朝我们这边观阵。”
沙海发现几个骑马的人出现在阵前,应该是将官之类的人物。
李浩南跃跃欲试,立即上前请战:“公子,对面人数不多,应该是官兵的前锋部队,属下愿带队出战,将他们击溃,活捉对方主将。”
马丁笑道:“没看见他们都骑着马吗?打不过他就跑了,你能追的上?”
沙海一旁说道:“官兵远道而来,两千人人吃马嚼消耗巨大,以南安城的底子,又遭了旱灾,根本无法供给军队粮草。故此他们利在速战,我们何不坚守营寨,不与他们正面交锋,想必不出十天八天,他们就会因粮草不济而无奈退兵。”
沙海不知道的是,别说甘知县手里没粮,就算粮食满仓满囤,他也断然不会用来供给官兵——他正盼着白马庄能够杀官兵一个片甲不留呢!
马丁听得沙海之言,摇摇头道:“此番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按说今年闽南大旱,税赋几近绝收,府城衙门绝对没有余力出兵攻打我们,而守备军对于打仗也不会有太大的兴趣。既然他们来了,表明此次行动的粮饷一定颇为充足,轻易不会退兵。”
不过马丁对此完全不担心,以全火器的保安营,对付几倍数量的冷兵器军队,马丁觉得自己的优势很大。他认为保安营的战斗力绝对在对方之上:“不必多此一举。等他们全军到达,我们就以堂堂之阵,正面击垮他们。”
其实现阶段马丁只想安心发展,无意与官府发生冲突,不过对方既然打上门来,说不得只好应战了。
要说打这一仗其实也有好处,那就是把泉城府衙门打痛了打怕了之后,官府必然会消停很长一段时间,对于白马庄而言也是一件幸事。
马丁的用意,就是要用正面交锋一战定乾坤,打得对手心服口服。若是这一次对战若能够取得完胜,那么除非熊文灿亲自过问此事,不然闽南一带无人再敢撄其锋芒。
在此之前,万达已然在泉城府开设了一间商号,不过一直不敢扩大经营规模,原因就在于担心自己不是泉城府本土的商号,一旦生意红火,恐怕会遭到官府和地方势力的打压。
但是打完这一仗后,白马庄就可以顺势在泉城府开设连锁商号,挟大胜之威,哪个地头蛇敢来寻衅滋事?就连王知府也都屁也不敢放一个吧!
正自寻思间,就见对面陆续来了几批后续的人马,一时间旌旗招展,刀枪如林。
保安营的士兵已然吃过午饭,都在营中休息,以逸待劳。
金守备当然不愿费时费力去安营扎寨,他仗着人多势众,让部下原地休息,填饱肚子,准备一举攻克对方的营寨。
兵丁突然来报:南安所马千总求见。
在抵达南安之前,金守备曾派人去叫马千总前来听令,他也没指望马千总能帮上什么大忙,只想着马千总既是自己的老部下,又知情识趣逢年过节会送东西来孝敬自己,眼下有这么个轻松立功的机会,把他叫到跟前,自己也好名正言顺地在战功簿上添上他的名字。
金守备命人将马千总带到面前,马千总没有多带人马,就带了自己的十个亲兵,毕恭毕敬地参拜礼毕,这才起身退到一边。
自从上次在南安城发生一连串关于守城的事件之后,旁观者清的刘巡检,就一直对马千总存有疑虑,不过无凭无据,马千总与金守备的关系也非比寻常,刘巡检也不好说什么捕风捉影的话语。
出兵在外,没有设立中军帐,金守备没那么多讲究,与丁启桢等人随便吃了些东西,又休息了一阵,看看士兵们的精神头恢复得差不多了,便决定开始准备作战。
军令传达下去之后,守备军的千总把总一齐大声吆喝着,命令手下出前列阵,遇到动作慢的就一脚踹过去,位于前排的战兵也开始披甲。
守备军当然不会有什么好的铁甲,都是一些破旧的棉甲,但金守备觉得这总比保安营士兵的一身布衣要强得多。
保安营的岗哨,时刻关注着官兵的一举一动,眼见对面已经开始列阵,赶忙发出信号。
在队官的带领下,保安营的一队队士兵出了寨门,随着一声声木哨响起,快速地排成整齐划一的三排,静候原地等待下一步的命令。
等到保安营已经横平竖直地布阵完毕,再看对面的官兵,依旧是闹哄哄的一团糟。
双方的主将都在观察对方的情况。
马丁看在眼里,对于保安营士兵的军事素质还是比较满意,单是列阵的速度,就快出官兵不止一筹。
那边厢的丁启桢等人,见状俱是脸色黯淡,双方精锐的程度,连丁启桢这个完全不知兵的人都能看出差距很大。
金守备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不过为了振奋军心,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没想到贼人排得倒是齐整,不过行军打仗,列阵再好再快又能如何?依我之见,对面的主将完全就不懂兵法,已经犯了两个兵家大忌,要打败他们,易如反掌。“
丁启桢一听,忙道:“愿闻其详。”
“其一,贼人兵力薄弱,如若他们死守营寨,只怕我军还要费一番心机方能打破寨子,损兵折将在所难免,现如今贼人居然放弃寨子出来应战,简直是自寻死路。”
“其二,军阵讲究的是兵力厚实,不易被人突破,你看对面只排成薄薄的三排直线,只要我军一鼓作气,就能将对方冲散分割,到时候我军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定能杀他们一个血流成河。”
丁启桢虽则才思敏捷,强闻博记,不过他此前对于军事方面全无涉猎,此番听金守备说得头头是道,似乎很有道理,但他细看对面的人马,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头。
好一阵忙乱过后,在几个千总十几个把总们的不懈努力下,两千人马总算排好了两个千人方阵,中间间隔开来,便于通行。虽然看上去不太规则,倒也无伤大雅。
鼓响三声,官兵的两个方阵步步前移,直至距离保安营两百步之外,方才停步。
马丁见对面已然逼近到三百米左右,正待与李浩南说话,就见对面两个方阵之间,三辆板车被几个人推到阵前,内中一辆板车上,放着一具圆滚滚的物体。
在这个圆柱形物体的前方下端,有两根八字胡一样的分叉,支撑着这个家伙能够牢牢地站在车上。
乍一看上去,仿佛一只猛虎蹲着身子,前腿站立,准备择人而噬。
马丁的瞳孔忽地急剧收缩——
虎蹲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