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船长都有着几十年的海上行船经验，是对舰船了解极深的懂船之人，方才一看到那艘沉船的破损之处，心里不约而同地冒出一个让他们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古怪念头——

    单从破坏位置及破坏程度判断，似乎爆炸是在船的吃水线以下发生的，以至于在船底的一侧形成一个无法修补的大洞。

    不过这话他们都没有说出口，因为这样的结论太过匪夷所思，他们担心说出来被人耻笑。

    更何况即便以他们多年的海战经验，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战舰船底究竟为何会发生剧烈爆炸——即便是罕见的开花弹，也不可能一炮就对战舰造成如此严重的损害，更别提普通的球形铁弹了。

    毕竟水雷，或者说锚雷，对于他们而言闻所未闻，他们做梦也想不到，白马庄会研制出一种能够潜藏在水里，以撞击方式触发，威力胜过巨炮的武器。

    眼见为实。

    爆炸发生的时候，他们没有亲眼所见，所以只能把疑团埋在心底。

    不过胡安少校就没有这个顾虑。

    这是他亲眼所见的事实，即便无法理解这个现象，他也必须对同僚如实相告。

    只听得胡安说道：“这不是炮弹打中了船体，也并非由船体往外爆发的火药殉爆，我没有看见任何方向的炮弹反击中船身，并且亲眼目睹爆炸确实发生在水下，似乎是船底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就轰隆一声……”

    如果说话的人不是胡安少校，换成别人的话，维克托船长简直就要怒斥此人妖言惑众了。

    只因在维克托船长的认知里，水火互不相容，无论是怎么样的爆炸物，都不可能在水里爆炸，对于每一个人而言，这都是常识。

    如胡安少校所言，战舰撞到水里的某物后发生爆炸，如此有悖常理的事情，如果出自他人之口，维克托船长必定会认为是其人一派胡言。

    不过维克托了解胡安，深知他向来为人耿直，绝对不是这样信口开河的人，他说出来的话，肯定是亲眼所见，真实发生的事情。

    水下……

    船底……

    爆炸……

    维克托觉得这件事情太可怕了！

    联想到胡安说过，每一次他与白马庄保安团交手，对方的武器一次比一次更加犀利，维克托认为，唯一说得通的解释，就是敌方拥有一种秘密武器，能够藏在水里，而且遇到船只就会爆炸。

    维克托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他的冷汗开始沿着脸颊淌下来，这种潜藏在水里的危机，让人防不胜防，无疑是令所有战舰最为恐惧的武器。

    想到自己刚才为了救人，竟然命令“卡洛斯公爵号”向沉船方向靠拢，维克托船长不觉一阵后怕。

    他放眼望向四周的海面，可是在他所处的高度看下去，除了轻微荡漾的碧波，根本无法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幸亏自己这艘船，没有遭遇同样的厄运……

    “上帝保佑！”

    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既然对手有着骇人听闻的秘密武器，维克托船长当然不会继续上去送死。

    他决定立即返航。

    只是，回程同样危机重重，因为谁也不知道，水下还有没有危险的存在。

    依着维克托船长的判断，他们方才航行过的航线肯定是安全的，只不过以自己的座舰为中心，方圆一百码之内，海里肯定还有同样的武器在等着自己一头撞上去。

    由于不知道危险究竟潜藏在何方，眼下他已经不敢让座舰胡乱航行。

    那个如泼妇一般与维克托船长厮打的船长，也从胡安的话语中，隐约猜出大致的情形，明白在自己看不见的海水中，很可能藏着无数足以致命的危险，“卡洛斯公爵号”的处境，也是相当的不妙！

    毕竟大家同在一艘船上，值此危如累卵的时刻，那个船长终于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维克托，希望他能够想出一个行之有效的对策。

    维克托船长沉吟许久，终于想出了一个安全撤退的办法。

    他命人将船舷后侧艇架上的小艇放到海面上，小船上搭载几个水手，除了划船的人之外，其他人都趴在船头和船帮上，瞪大眼睛搜寻水面下的可疑物体。

    这是因为维克托船长想到，几百吨的战舰，吃水也就几米深，也就是说，白马庄藏在水里的武器既然能够撞到吃水线，想必也不是沉在海底，而是接近水面，处于一种半浮半沉的状态才是。

    只要小艇上的人趴在水面上细心观察，一定能够看出端倪。

    小艇一边以“之字形”搜寻海面，一边往出海口方向慢慢划去，“卡洛斯公爵号”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很快，小艇那边的一个水手站了起来，转头面朝战舰，挥舞着双臂大声疾呼，看样子十分激动，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

    小艇上的好几个人涌到那人观测的位置，看了片刻，也纷纷朝着战舰比手画脚，高声嚷嚷起来。

    只不过海风阵阵，二者之间距离又有点远，维克托船长什么也听不清楚。

    最后，他不得不吩咐二副下到一层甲板，与之对话。

    二副很快就上来回禀说，小艇上的人，在船头边水深约一米处，发现一个圆乎乎像个大南瓜的东西，具体细节看不清楚，唯一能够确认的，就是那东西在水里浮浮沉沉，一直原处打转，像是被绳索之类固定住了。

    维克托心想这多半就是将战舰炸沉的罪魁祸首了。

    按理说遇到这种情况，只要绕开就行，不过维克托一心想要搞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如果能够打捞一个上来，命人仿制出来，以后海战岂非无往而不利？

    想到自己丢了一艘战舰，正愁无法跟弗朗哥男爵交待，如果将这件宝贝献上，岂不是可以将功折罪？

    不过，考虑到这东西极其危险，维克托船长根本不知道在怎样的情况下，它就会发生爆炸。

    为避免万一发生危险，会波及“卡洛斯公爵号”，维克托船长命二副下去，向小艇上的人交代清楚，等战舰退开一些后，派人潜水下去将那东西打捞到船上。

    为了尽量减小发生意外的概率，维克托船长特意叮嘱，捞取那东西时，一定不能用力拉扯撞击，要小心轻放。

    至于说小艇上那些人，只能是自求多福了。他们只是机械地执行命令，根本不知道就是那个东西，将一艘战舰送进了海底。

    一切准备妥当，维克托船长远远看见小艇上最为熟悉水性的人，脱掉全身衣物，只穿一条兜裆布，扑通一声跳进海里。

    维克托船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希望那人能够顺利将那东西打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