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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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海上故人(下)

    夜臧怎么也不会想到,除了苏苏,他还能在这里遇到其他老朋友。

    当那个巨大的影子投射到甲板上,还带着一股黑胡椒、芝士和淡淡的鱼腥味组成的混合气味,夜臧都不用看就知道沙先生来了。他从躺椅上起身,对着那肥壮的身影叫了一声:“沙叔叔!”

    对方的大脸上挤出一个油腻的笑,他牵动全身的肉走来,一层层的肥肉像波涛般涌动。沙先生在甲板上铺好毯子,舒服地坐了上去,此时船身正好轻轻晃动,夜臧不由得认为是沙先生造成的。

    与沙先生一同来的,还有个相当大的箱子,他打个响指,自有侍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在两人眼前。这看上去很神秘的箱子,里面并不是什么违禁品,而是一条完整的金枪鱼肉,正静静地趴在冰块上,占了大约八成的空间。在剩余的位置,沙先生准备了刀,酱油,芥末,山葵泥。

    “臧哥,苏先生,请吧。”在别人面前,沙先生不好表示的太过热情,因此用上了很别扭的敬称。他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和夜臧之间的关系。

    两人对生食都不怎么感兴趣,吃了几片便停了下来,沙先生也不再客气,抓起来几下吞入腹中,打个响指让侍者撤下,问:“两位怎么有雅兴来这小船上啊?”

    “都这么熟了,有必要那么客气吗?”苏苏舒服地躺下,“我是来集训的,不知道那位是来干嘛的,不过我严重怀疑他是来把妹的。”

    “那随他,毕竟他也老大不小了。”沙先生也是一脸轻松,开着不大不小的玩笑。

    夜臧也慢慢躺下,偶尔睁眼撑起上半身看看四周,然后继续躺平,很安稳很老实地躺着。按照苏苏的话来说,夜臧这人随便一趟都跟下葬一样,就差没有双手交叉放在胸口了。

    天空上划过几只海鸟,那长长的叫声让沙先生摘下了脸上的毛巾,他看看鸟,又看了看嬉闹的人群,叫起两人:“你们看,那人是不是很眼熟?”

    苏苏仅仅是扫了一眼,迅速回道:“江行止。”

    “我还以为是奥特曼呢,没大事儿别叫我。”夜臧继续躺下,索性也找了毛巾盖在脸上,以掩饰自己的思考。

    他当然知道江行止要来,不然他也不会找酒保要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尽管那些玩意儿基本没有符合他要求的。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如何让江行止合法地非自然死亡。

    “我说臧哥,”苏苏一把扔掉毛巾,强行把他上半身拎起来,“你的血性呢?江行止那样缠着你妹妹,这你都能忍?”

    “我妹妹的事不应该她自己解决吗?”夜臧重新躺下,盖好毛巾。

    “沙先生你也说几句啊,躺这儿的这玩意儿也太没上进心了!”

    “苏先生,你要知道,一个站在顶点的人是不会有上进心的,而且你没说到点子上,”沙先生露出微笑,比缝隙稍大的眼睛朝江行止看了一眼,语气和神色变得微妙,“小臧,他跟你抢女人。”

    这句话让夜臧一下子跳了起来,但他很快冷静,继续躺下,只是目光不再放空,而是有间隔地看向江行止。当他看到江行止在跟凌煦搭话时,夜臧没理由地来火了。

    尽管凌煦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矛盾,尽管江行止也许是有正事找她,但夜臧就是看不惯江行止跟她说话,然而自己还没有理由去揍他。

    那只能等了,他确信江行止会有破绽的。而那个破绽,就是夜臧让他消失的理由。

    沙先生满意点头,悄悄向苏苏打着唇语:“还是我的办法有用吧?”说罢,还挑了挑眉毛,自得地吹了声悠长的口哨。

    另一边,凌煦来到船尾继续钓鱼,不光是为了换个环境,也为了看看夜臧。海钓对于她来说,是个全新的运动,每次钓起来的鱼基本都不同,有时还不一定是鱼,这种买彩票一样的不确定性让她有了很大兴趣。

    她再次把鱼饵放下去,不多时,浮漂猛地下沉,钓竿弯曲,钓线绷紧,凌煦试着把线收回来,却差点把鱼竿送给它,只能暂时放线。较力了几分钟后,凌煦感觉线上的力度忽然减小了,有些沮丧地收线,看着光秃秃的鱼钩叹口气。

    是条大鱼呢,想必它也很疼吧?凌煦看了看自己被磨红的手指,又笑了起来,全然不知江行止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凌小姐,能请您喝一杯吗?”江行止缓缓开口,递上酒杯,略带忧郁地笑着,将最有风度的一面展现出来。

    “不能,谢谢。”凌煦很强硬地拒绝了。她本来就对江家没什么好感,尤其是江行止的父亲,有事没事就到凌家来胡乱撮合,想想就来火。

    “是吗?这上好的罗曼蒂康迪要是没有美人一同享用,那可就浪费了。”江行止并不觉得尴尬,而是继续展现自己的风度。

    “江少爷,”凌煦转头看向他,眼神犀利,仿佛在看一只可恶的动物,“请你不要缠着我好吗?这里这么多女孩子,江少爷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身上都是鱼腥味,请离我远点,别熏着你。”

    “鱼腥味吗?”江行止深吸一口气,隔了几秒才缓缓呼出,似乎是在给空气过滤,“我闻到的是海草的清香,要是能来一点红酒的醇香,那就更好了。您真的不试试吗?”他把一个酒杯靠近唇边,另一个递给凌煦。

    “请你,不要烦我了。”凌煦一字一句地说着,扛起鱼竿就准备走。

    “慢着,”江行止忽然提高声调,喝干酒,“能有幸请您前往餐厅用餐吗?家父也会一同到来,当然,您的父亲也会知道我们美妙的相会。”他把重音放在父亲二字上,随后欣赏般地看着凌煦逐渐难看的脸色。

    她不是不知道父亲刚回国面临的打压和排挤,可她没想到居然会如此的明显。在犹豫的这几秒,她设想了许多不好的画面,最终选择了妥协。

    看着皇帝的女孩被迫离开,又看看悠哉躺着的夜臧,沙先生忍不住说:“小臧,这你都……”

    “闭嘴,让我想想。”夜臧拿下脸上盖着的布,依旧是混吃等死的样子,另外两人却噤声耐心等候夜臧的命令。

    过了两分钟,夜臧把布盖上,含含糊糊地说:“我需要你们配合,先睡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