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见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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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傀儡师(2)

    哪怕是愤怒,夜臧也不得不承认,江行止的颜值确实很高,高到生气也是一副贵族的模样,依旧自得,那一点点怒气反而给江行止增添了一点点英气。

    就是不知道,江少爷的内心,是否还如此的平静呢?

    夜臧带上眼镜,江行止的脑电波成像自动浮现在眼前,明显波动,偶尔有相对较平的部分,说明他在理智和爆发的边缘来回徘徊。他摘下眼镜,擦好收好,又看了凌煦一眼,仅仅是一眼,就感觉很满足了。

    江行止,你爆发的时候,可千万不要伤到无辜者哦。

    这么想着,服务生已经踏着自如的步伐走到江行止旁边,略一欠身,问:“请问先生有什么事吗?”

    “这酒,都醒成醋了,怎么喝?这牛排,我记得我要的是五分熟的,你自己看看是几分熟的?”江行止慢慢说着,尽管内容带刺,但语气还算轻缓,像是明君在批评能臣犯的小错,整体还是鼓励的感觉。

    “这姓江的还挺能忍的嘛。”苏苏调侃了一句。

    夜臧笑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非常抱歉,请允许我确认一下。”侍者鞠了一躬,陪个笑脸,退了回去。

    侍者的离去,让苏苏有点失望,他本来以为侍者会义正言辞地说,抱歉江先生,是您在预定时没有表明要求,而我们又不属蛔虫,只能这样安排,再说餐厅也不是为您一人服务……可是侍者居然只是鞠躬道歉走人,未免给爱看戏的苏苏泼了盆冷水。

    “你多吃点,少说话,”夜臧又把自己的意面让给他吃,给二位倒上酒,“一个近乎变态的完美主义者是不会允许一点瑕疵存在的,苏苏要牢记啊。”

    “你别用我姐的语气跟我说话。”苏苏白他一眼,忽然看到侍者信步走来。这时,苏苏居然在他脸上看到了一点自得和理直气壮。

    难道真的是江行止出错了?苏苏刚有这个念头就自己给打下去了,无论江行止处于什么状态,他都不相信江行止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而看到夜臧憋住的笑脸时,苏苏隐约知道了什么。

    夜臧再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手指敲击着桌面,似乎在给即将上演的好戏打前奏。

    “非常抱歉再次打扰您,”侍者略略鞠躬,双手递上一个平板,将预定信息呈现在几人眼前,“我们是完全按照您的特别要求来完成的菜品,至于醒酒时间,也是您单独提出来的,这是明细单。我想,按照您的要求完成任务应该不会让您心生不满吧?”

    “你怎么就能确定是我添加的要求?万一是有人篡改呢?”江行止忍着愤怒和冲动,依旧面庞带笑,淡定地反问。

    只是这笑容,在凌煦看来无比的生硬。

    “那您多虑了,”侍者还是一笑,“我看到这些要求的时候我也很奇怪,所以我特意打了电话,并且录了音,当然这也是您同意的。不介意的话可以听一听,但这会影响到其他客人的用餐。”

    说到其他人,江行止忽然感到一道道锐利的目光朝自己射来,虽然在正常人看来不过是简单的一瞥,但江行止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会被放大。他努力深呼吸,右手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左手不由自主地按住胃部,想以此减缓胃痛。反观侍者,面色自如,脸上带笑,正有意无意地把平板朝着江行止的方向靠近。江父想出声制止,却被侍者的回头一笑吓住了。

    那一笑,没有任何的温度,冰冷有如兵器,如果蛇会笑,那一定是侍者这样的:两侧嘴角上扬幅度大于微笑,只露出上排的两到四颗牙齿,上唇薄而略微内收,下唇稍稍外放,让整个脸型呈一个小地包天的样子,加上侍者那白纸一样的脸色,很难让人想偏。

    要是自己出声制止,他会怎样?江父第一次思考着跟服务者对话会有什么后果,而且他短时间居然想不出什么。

    在儿子和未知面前,江父选择了沉默。

    “那什么,我插个话哈,”凌煦也察觉出不对劲,那个侍者的笑总给她很熟悉的感觉,“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吧?肯定有什么误会对不对?这样,我先道个歉哈,这是我们没把要求说明白,那您看怎么解决?我可以再付一份钱的。”

    听到凌煦说话,侍者收起平板,脸色忽然温和下来,挺直腰板,又正式鞠了一躬,缓缓道:“这跟您没关系。我们餐厅一直以来的风格就是,客人犯的错误不由餐厅承担。但是,请接受我最诚挚的道歉,本来您应该跟那几位先生一起用餐的,但我处于疏忽忘记提醒,导致您吃的菜品并不是很符合您的身份和胃口。您愿意跟那几位一同用餐吗?”说着,他侧身,伸出五指,指向夜臧那一桌。

    现在离席好像不太礼貌吧?她这样想着,可夜臧的干净的笑容让他无法拒绝。她承认,自己是个颜控。

    “那,我先走了,祝江少爷用餐愉快。”凌煦拿起酒杯,跟江行止轻轻碰了一下,喝下一小口,走向夜臧。

    江行止的目光追随着凌煦的背影,不自觉地就跟夜臧相对,仿佛那对碧绿色的瞳孔有引力一般。他打了个寒颤,头痛和胃痛让他几近暴走,理智也在崩溃的边缘。

    “江先生,您是否还要核对错误呢?”侍者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录音笔,手一松,让它掉在黑椒酱里,“抱歉,最近腱鞘炎有点严重。这里是录音,您可以在方便的时候听一听,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说罢,他拿出笔,在餐纸上写下号码,转身离去。

    大部分客人也收回了目光,在他们看来,这只不过是用餐时间的一个小小的插曲罢了。同行的练习生却依旧有意无意地投来八卦的目光,他们深知摄像机已经记录了一切,虽然这段大概率是不会播出来的。

    舷窗外的雨声,偶尔错一两个音符的乐曲声,黑椒酱里的录音笔,餐纸上的号码……这些都像是攻城锤一样一下下进攻江行止残存的理智,而父亲的沉默最终炸开了江行止的心门。

    狂躁、抑郁、焦虑、恐惧、愤怒……所有负面情绪在此刻爆发出来,他拿起餐刀就往手腕上砍去。

    一只大手握住了餐刀的刀刃,顺着它滴下的血让江行止恢复了部分的理智。他抬头看着父亲,送了手,把整盘黑椒酱和餐纸塞进衣兜,大步离开。

    而夜臧早就带着凌煦来到了甲板上,那里为凌煦准备了雨衣和雨天海钓的东西。

    “下雨天钓鱼也别有滋味哦。”夜臧轻轻吻着凌煦的额头,然后抱着她。

    透过雨声,隐约能听到咆哮声。

    “小孩子就别想那么多了啊。”夜臧给她带上耳机,松开了女孩。

    凌煦眼中闪着前所未有的光:“我比你大啊,但还是,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