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欺老年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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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妙人李长乐

    “这个牛垚区区青云宗外门弟子,竟能将筑基宴设在这主峰长生殿,倒是有些好手段……”

    坐在下首的灰袍修士,笑眯眯地同邻座一位面容清癯、留着山羊胡的道友窃窃私语。

    山羊胡捋了捋道须,目光望向端坐在上首、忙着与几位前来道贺的同门修士推杯换盏的牛垚,面露羡色:

    “张道友有所不知,这位牛前辈之所以能在此设宴,乃是得到青云宗金丹老祖的亲自授意……”

    “哦?”

    初来乍到的张知言面有惊色,“这牛前辈堪堪筑基,如何能得到青云宗金丹老祖的赏识?”

    “张道友初来青云山地界,自然不知晓这其中的深意……”

    对张知言的刨根问底,山羊胡王敬之并不厌烦。

    毕竟对方练气后期修为,又同自己有生意上的合作,能屈尊向他这个练气中期虚心求教,倒不妨结下这份善缘。

    “张道友可知,这青云宗内门弟子中,已二十余载未曾有人筑基,两位练气圆满的内门弟子,更是在此关卡蹉跎十余载,未得突破。反倒让这位根骨天赋、门内资源远不如他们的外门弟子后来居上,金丹老祖如何不气?”

    言及至此,张知言恍然颔首。

    原来是这青云宗金丹老祖怒其不争,因而故意拿此事刺激内门弟子,也是煞费苦心。

    张知言拱手谢过王敬之为其解惑,目光继续好奇地四处巡睃。

    此时自殿门外进来一位白袍修士,身高八尺,器宇不凡。看上去虽已年届古稀,却生得鹤发中颜,昂首阔步间不露一丝老态。

    只是不知为何,这位道友甫一进门,便引来不少人觑着他掩嘴发笑,面露戏谑之色。

    善于察言观色的张知言立即捕捉到了这一细节,按耐不住向邻座王敬之求教:

    “我观这位老友,也是堂堂练气中期修为,气度不凡,何故一进来便引人窃笑?”

    王敬之闻言一愣,目光随即落在那白袍修士身上,一时竟也憋不住谑意:

    “呵呵!这位可是一妙人……”

    张知言一听便来了兴致:

    “哦?王道友何出此言?”

    王敬之目光跟随着那位白袍修士,对张知言低声笑道:

    “依张道友之见,这位白袍修士春秋几何?”

    张知言不明白对方为何要他猜测白袍修士的年岁,皱眉道:

    “我观这位道友,满头鹤发,按理说应当是年近古稀,容貌却又堪堪中年,莫不是吃了定颜丹?”

    一听张知言提起“定颜丹”,王敬之就忍不住嗤笑道:

    “张道友可曾见过,有谁吃了定颜丹会落得这般不伦不类的模样?”

    见王敬之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张知言愈加好奇:

    “也是,定颜丹本有永驻容颜之功效,这位白袍道友若是吃了的话,不应该是此番模样……莫非,是修的某种返老还童之功法?”

    眼看张知言一脸迷惑不解,王敬之心下颇为得意。却见他习惯性地捋了捋山羊胡,摇头晃脑地道:

    “非也,张道友你我都是练气修士,可曾听说有什么返老法门是我辈修为能够染指的?不瞒你说,这位白袍道友,确实是吃了定颜丹,不过嘛,却只是一枚在黑市低价购得的残次品……”

    据王敬之透露,原来这白袍修士,姓李,名曰长乐,乃是山下青河坊的一位散修,以炼丹谋生。年轻时学艺不精,多年来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是一味“回春丹”而已,人送外号“李回春”。因常年在烟花柳巷贩卖此丹,颇为同道中人所不齿。

    此人资质平平,却对大道异常执着,偏又胆小如鼠,一辈子龟缩在那破烂棚屋中,终日炼丹、修行。

    “此番精神倒也可嘉,然大道无情,岂又是勤能补拙耶?”

    “资质平庸也就罢了,又不敢以身犯险,外出寻求机缘,长年闭门造车,如何能够成就大道?”

    “如此蹉跎一生,如今已是年届八十,才堪堪练气五层,竟还不心死,频频在坊市寻求快速突破之法门……”

    王敬之说到此处,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垂怜,“此人生性孤傲,一心问道,鲜少与人交往,若非昔日牛前辈落魄时,曾与此人做过半载邻里,因而结下这份善缘,他今日怕是连进此殿门的资格都没有……”

    “照此说来,这位李道友还真是有几分令人钦佩的地方……年届八十,练气中期,对大道竟还如此执着,真乃罕见……”

    张知言忍不住感叹道,“练气修士,寿命一百二十载,四十年想从练气五层抵达筑基,也不是全无可能,只是这位道友资质平平,又无资源堆砌,唉,难矣!”

    “这哪是难啊,简直痴人说梦!”

    王敬之毫不客气地接口道,“道友可曾听闻,在我南赡部洲,何人能以八十岁练气中期修为筑基?”

    张知言照直答道:

    “据在下所知,北地不周山有位彭祖,九十九筑基,可谓前无古人。不过那位前辈七十五岁便已练气圆满,只是迟迟未得突破……像这位白袍道友,八十岁才堪堪练气五层,若想以此筑基,确实未有先例……”

    王敬之摇头哂笑:

    “此人近来在坊市倒还有一件佚趣……”

    王敬之特地卖了个关子,吊足胃口,方才缓缓说道:

    “不知张道友有没有听闻一本最近在坊市流传甚广的杂书《元婴娇娘恋上我》?”

    张知言一脸懵然:“?”

    王敬之谑笑着指了指那白袍修士:

    “这位便是此杂书匿名作者‘广陵笑笑生’,嘿嘿,写得倒是引人入胜,颇具文采,还绘有插图,其中诸多奇淫巧技,我等闻所未闻!此杂书在我钟书阁霸榜数月,销量不俗……”

    张知言嘴角一抽:

    “好胆!如此编排元婴长老,不要命了?即便只是杜撰,这青云宗金丹老祖安能忍他?王道友你身为钟书阁掌柜,贸然售卖此书,就不怕引祸上身?”

    坊市上倒也不是禁绝杂书,但一般编排对象的层次大都以练气、筑基为主,鲜有敢在金丹、元婴老祖头上动土的,稍有不慎容易惹来杀身之祸。

    王敬之不慌不忙地道:

    “张道友且听在下把话说完……这厮也是奸滑,被他钻了个空子,编排对象乃是青云宗死对头掩月宗那位元婴老怪暮轻颜,在这青云宗地界,倒也无妨……”

    张知言仍是满脸惊骇之色:

    “我看这厮八成是疯了!即便那掩月宗与青云宗是敌对关系,又远在万里之外,可此书若是传到暮轻颜耳中……”

    “张道友多虑了……”

    王敬之抚须笑道,“道友莫非不知,那掩月宗元婴老怪暮轻颜,半年前已在蛮荒深处殒命?”

    “此话当真?!”

    张知言眼珠子瞪得溜圆。

    王敬之谨慎地左右瞥了眼,连忙给张知言作了个噤声地手势:

    “此乃在下从往来坊市商队那里获悉的第一手消息,千真万确!暮轻颜陨落,青云宗近期恐有动作……”

    “啧啧……”

    张知言不由感叹道,“如此说来,这白袍修士倒还真是位妙人!竟利用此消息,发了笔横财……”

    王敬之掩嘴偷笑:

    “哈哈,就说这厮奸滑!若是凭空杜撰一位女元婴,杂书的销量又岂能霸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