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异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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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帮派之争

    一场持续了近半月的滂沱大雨,引发乐平河河水泛滥,淹没大片良田,以致粮食歉收。

    朝廷虽早早下旨减免田税,但手握大量农田的富户世家对租用自家田地的农户仍维持高额田租。农户难以负担,一时民怨沸腾。

    可汹涌的民意非但没受到府衙的重视,反而遭致强行镇压。大量受灾的农户不得以变卖家产,流离失所。

    为了活下去,大量灾民涌入云丘城,一部分靠出卖力气维持生计,一部分靠乞讨度日,还有一部分,加入云丘城中各个帮派。

    云丘城中势力最大的帮派有两个,一是地煞帮,一是顺风堂。

    地煞帮的帮主名叫武原,身手了得,据说有着接近千人敌的实力。帮中弟子足有三四百人,牢牢掌握着城中赌坊、青楼及黑市,并且每月从中城区和下城区的店铺、摊贩手上收取孝敬,在城中臭名昭著。

    顺风堂堂主名为游庆,实力与武原相近,掌握着城中的云丘码头。

    云丘城地处乐平河中游,而乐平河流经五郡十八城,是东华国极重要的水运航道之一,漕运繁忙。

    掌管了云丘码头,一方面可以从过往船只身上收取不菲的费用,同时还垄断了码头上所有装卸货的业务。

    算上码头上的脚夫,顺风堂下足有五百多人,势力比地煞帮还要大许多,再加上漕运来钱快不说,还是光明正大的营生,日子过得比地煞帮好多了。

    因此,地煞帮的武原对顺风堂手中的云丘码头觊觎已久,但苦于自身无论是财力还是人力,均在对方之下,始终只能在暗处流口水,不敢有半分逾越。

    可今年这场突如其来的洪灾,却让武原动了心思。

    乐平河泛滥,云丘码头也被淹没,船只无法靠岸,顺风堂的生意受了很大影响。

    地煞帮却没有这样的烦恼,反而因为大量受灾的农户涌入云丘城,不少走投无路之人投入地煞帮门下,帮中人数反而大大增长。

    此消彼长之下,武原自觉地煞帮与顺风堂的实力已经相差无几,便暗中打算趁此机会将云丘码头从游庆手中夺过来。

    在他的授意下,地煞帮的帮众在城中频频向顺风堂挑衅,挑起冲突,引发了不少武力冲突。

    甚至,他还花费了大笔银两在黑市中请了几个实力在百人敌之上的杀手,安排了一场针对游庆的暗杀。

    虽然游庆极为骁勇,在那场暗杀中凭一己之力反杀了前来的所有杀手,但也身受重伤,在云丘城中销声匿迹,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

    顺风堂暂时由副堂主游敬主持局面,上下帮众群情激愤,叫嚣着要杀到地煞帮为堂主报仇。

    地煞帮那边自然是求之不得,不断挑衅。

    双方剑拔弩张,一场大混战显然是无可避免。

    消息传到巡捕房,震惊之余,众人表情都极为严峻。

    作为云丘城实力最大的两个帮派,地煞帮和顺风堂的帮众加起来已经超过千人,这两边若是打起来,对于城中治安必然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受今年的灾情影响,云丘城本来就已经不太平,再来这样一场混战,没有人可以预料事情最后会发展到怎样的局面。

    于是,巡捕房的大捕头联合云丘城的知县大人一同出面,想要调解两边的矛盾,可酒桌之上,游敬与武原当着云丘城中最有权势的两位大人拍着桌子大吵一顿,最终不欢而散。

    显然,这次的事情不可能善了。

    对此,云丘城的两位大佬虽然恼怒万分,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让巡捕房提高警惕,时时留意双方的动静,以便应对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

    此后几天,总爱在街上四处溜达的泼皮和闲汉都不见了踪影,因为码头被淹无事可做,整日蹲在墙根等活干的脚夫们也全部不知去向,云丘城陷入极为反常的平静之中。

    但没有人对此感到开心,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大雨停了大半个月后,天空中又开始被厚厚的乌云笼罩,经过数日的酝酿后,终于伴随一声闷雷,化成滂沱大雨倾盆而下。

    值夜的萧若愚守在监城图前,听着外面狂风的呼啸声、雷声、雨声响成一片,心中莫名地感觉有些不安。

    巡捕房中,灯火通明,值夜的人数比往常多了一倍。

    大多数人都在无所事事地打着瞌睡,心中盘算的是应该怎样混到天亮,先去旁边宁家的食摊吃一顿热腾腾的馄饨,然后去赌坊玩两把,或者去青楼找个熟识的姑娘放松放松。

    谁也不知道,一支几百个人组成的队伍已经乘着夜色和雨幕的掩护,手上抄着家伙,悄然摸到了地煞堂前,将其团团围住。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站在队伍最前方的游敬,等待他发出开战的指令。

    游敬没有说话,而是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几名壮汉,点点头。

    那几人得了命令,走到两侧的高墙前,配合极为默契地搭成人梯,其中两人便踩着人梯,动作极为轻盈矫健地翻了进去。

    在场的人见状,都忍不住咽了咽唾沫,一边用左手抹掉脸上的雨水,一边将右手的武器握得更紧。

    很快,他们就听见了“吱呀呀”的刺耳响声,那是地煞堂的两扇木门正在缓缓打开。

    众人逐渐看清里面的情况,犹如当头被人泼了一盆凉水,心情顿时坠入谷底。

    高墙之内,地煞帮的人严阵以待,显然早有准备,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而刚才被送进去的两个壮汉,就躺在他们脚下,身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不知生死。

    武原端坐于数百帮众之中,笑意吟吟:“游老弟,你终于来了,可是让我们好等啊。”

    游敬见此情形,知道自己中计了,可事已至此除了拼死一战,已别无退路。

    他目眦欲裂,怒骂:“你个王八犊子,竟敢派人暗杀我大哥,害他深深重伤,险些丧命,此仇不报,顺风堂日后有何颜面在云丘城中行走。兄弟们,今夜跟我血洗地煞帮,替堂主报仇!”

    说完,他径直冲进地煞帮,手中短棍挥动间,打翻了几个上前阻拦的地煞帮小弟。

    “杀!”

    眼见副堂主带头冲锋,顺风堂的人各个感觉血气上涌,口中爆喝一声,跟着冲了进去。

    武原嘴角一勾,笑容转瞬而逝,“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接过旁边的人递过来的家伙,大喝:“给我放开了打!打赢这一架,今后咱们便能吃香喝辣,天天到青楼睡姑娘!”

    顿时,顺风堂与地煞帮帮众打成一片,雷声与喊杀声响成一片,雨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场面壮观而又混乱。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巡捕房中,值夜的捕快们昏昏欲睡,被一声高呼惊醒,听清内容后,顿时睡意全无。

    “打起来了!顺风堂和地煞帮打起来了!”

    捕头直接从椅子上弹起来,一刻不敢耽搁:“兄弟们,带上家伙,跟我过去!”

    异人组今晚值夜的除了萧若愚之外,还有吕承宣和徐图,闻言纷纷站起身来向外跑去。

    见到萧若愚也要跟出来,吕承宣出声制止:“你别跟来,监城图前不能没人,你留守此处,以防万一。”

    萧若愚闻言停下脚步,还来不及答应一声,吕承宣与徐图二人已经冲入雨幕之中,不见踪影。

    此时,在云丘城某处不起眼的民宅,一个皮肤黝黑的壮汉半敞胸怀,正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出神。

    他的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白布,显然带着伤。

    此人正是近来在城中销声匿迹的顺风堂堂主游庆。

    旁边站着一个年纪比他小些的男人,是他的同族堂弟,叫做游贵。

    游庆吹着凉风发了会呆,突然问道:“游贵,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丑时了。”游贵不假思索地回答。

    “哦,丑时了。”游庆点点头,似在跟他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应该开始了。”

    说完,两人陷入了沉默。

    游庆心中有所记挂,坐了一会便不耐烦了,站起身来走到堂前,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凉风混着雨水吹在身上,落在脸上,让他感觉清醒了许多,冷静了许多。

    却也有些凉。

    还不等他说话,游贵便问:“今夜风大,你身上还带着伤,小心着凉了,我去给你拿披风出来吧。那边想必没那么快结束,还得等一会呢。”

    游庆点了点头:“行,这风吹在身上,确实有些冷了。”

    游贵于是走了进去,很快便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披风出来,问:“要不要我给你披上?”

    游庆转过身来,脸上带着嫌弃的表情,语气中却无责怪:“别,我自己来,我可受不了一个大男人伺候我,恶心。”

    说着,他便伸手过去将披风拿了起来。

    披风很长,全部拿起时,他才看到隐藏其下的寒光,瞳孔猛然一缩,几乎出自本能地飞起一脚,直接将游贵踹得倒飞出去,吐出大口鲜血,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他的反应已经够快,却还是迟了一些,那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插进自己的胸膛!

    鲜血顿时沿着冰冷的刀刃渗出,浸透了他身上缠绕的白色布条。

    游庆用力按住伤口以减缓流血的速度,拼尽力气喊道:“来人!来人!”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外面的风雨声。

    游庆不甘就这样等死,强忍伤口传来的剧痛慢慢地向里屋走去。

    他是个极谨慎的人,房中永远备着各种保命的药物。

    忽然间一阵风吹过,吹得厅堂上点着的灯火左右摇摆,忽明忽暗,灯火照出的各种影子也随之乱舞,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游庆面临生死困境,本无心顾及这些,却冷不丁听到一阵阴恻恻的笑声,令他心中发毛:“嘻嘻嘻,莫要再白费力气,今天晚上,注定是你的死期。”

    他是顺风堂堂主,有财有势,见识自然比常人广博。听到这凭空而来的声音,他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鬼怪,而是异人。

    “什么人?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给老子出来!”

    “哈哈哈,顺风堂游庆,在江湖上也是名声在外的人物,谁又能想到,死前竟如此狼狈。你想要死得明白,我便遂了你的心愿。”

    话音未落,游庆便看见一个人落在墙上的影子里缓缓现出身形,竟是一个黑衣黑袍,手执摇扇的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