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个人渣到最后，连他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委屈了。

    周琼冷眼旁观这戏剧的一幕，在又一次拿下四杀后，带着兵线A掉了敌方水晶，然后放下手机，眨巴眨巴眼睛，猫儿一般躲到阿默身后，一副我见犹怜的表情。

    “阿默弟弟，月神他、他这是干什么？人家好害怕哦。”

    这谁能受得了啊。

    阿默浑身的血液开始沸腾起来，袖子一挽，张开双臂挡在周琼身前。

    “我乃最强国服射手阿默，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妖魔鬼怪快离开！妖魔鬼怪快离开！”

    一旁的和风和老麦“噗嗤”一声，可乐喷了阿默一脸。

    和风：“我去……”

    老麦：“傻叉……”

    阿默才不管他们怎么看自己，保护周琼是他现在的首要任务，他这两天一直就觉得凌苏有问题，八成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趁着这个机会，就让他来一展身手吧。

    “大胆妖孽，竟敢上我们队长月神的身，今天要是不给你点儿颜色瞧瞧，你就不知道什么是马王爷三只眼！”

    他嘴里振振有词，一边将脸上的可乐残汁抹掉，一边手舞足蹈地想要对凌苏做点儿什么，然而还没等靠近，凌苏抬起头，一个凶狠的眼神就把他吓得哇哇大叫。

    “妈呀！你那是什么眼神，也太可怕了吧！快快快，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阿默拍着胸脯向和风寻求帮助，“羊……羊踹玉兔……”

    和风挠挠头：“玉兔喊疼？”

    老麦抬腿一人给了一脚：“祥瑞御免，祥瑞御免！家宅平安！我让你们羊踹玉兔，踹玉兔，踹玉兔……”

    “哦哦哦哦哦……”阿默恍然大悟，双手在胸前做出格挡姿势，“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凌苏此刻没有任何心情和他们胡闹，见周琼没什么反应，他咬了咬牙，忽然站起身一把攥住她的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往门外扯。

    周琼被他拉了个趔趄，想挣扎，却又有些好奇他要带自己去干什么，索性就柔柔弱弱的没有反抗，视觉上给人一种“我是被迫营业”的错觉，尤其离开前那一个楚楚可怜的眼神，惹得阿默在后方鬼哭狼嚎，控诉月神受神秘力量蛊惑，要对他的小琼琼做出大逆不道之事。

    周琼对此有恃无恐。

    自己可是死过一次的人，无论凌苏做出什么举动，她都坚信自己可以冷静应对。

    然而令周琼没想到的是，凌苏出了门，刚一转身，脸上就挂了两行清泪。

    “星羽，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行不行？”

    这和预期的状况有些不一样啊。

    周琼猜到他会害怕，但没想到会怕成这个样子，想当初他刚来EGR那会儿，什么苦没吃过，因为家里强烈反对，他身无分文，连一口饭都吃不起，也从来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周琼心里不是个滋味，拧起了眉头。

    “我不是星羽，你认错人了。”

    凌苏听不进她的话，只不断重复着：“你原谅我，只要你原谅我，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

    周琼默默叹了一口气，她实在不想看到他这副模样，毕竟自己的计划是绿了他，而不是让他心怀愧疚。

    “既然你都知道出轨不对，为什么还要对不起星羽呢？她不值得你认真对待吗？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只想利用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她？”

    凌苏缓缓蹲下去，双手抱着头，情绪逐渐崩溃。

    “我不是，我没有，我错了。”

    扎心三连，周琼烦躁地扶额，摇了摇头。

    这时，走廊那头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冯洋在俱乐部门口和什么人吵了起来，还没等周琼反应，对方就甩开了冯洋，朝这边冲了过来。

    “月神！凌苏！”

    周琼一愣，这声音可有点儿耳熟。

    于弯风风火火地站在两人面前，额头上的刘海被汗湿成一缕一缕，黏在脸上，看着有点儿滑稽。

    她瞥了眼周琼，又盯着蹲在地上的凌苏，气急败坏地叉着腰。

    “你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周琼惊呆了：“……啊？”

    “你看看他，脸色差成什么样了。”于弯带着哭腔埋怨道，“他都这么疲惫了，你还在这里纠缠，月神他做错了什么？他不就是想要追求自己的真爱吗？他喜欢我，这难道也是一种错？对他来说，和星羽在一起才是真正的错，你们都不理解他，只有我才懂他！”

    周琼望着眼前陷入苦情戏不可自拔的男女，有点儿反胃。

    于弯是她在刚来EGR时认识的，是个本地人，家庭条件还不错，为了体验生活，和自己一起在肯德基打工。有次店里发生偷窃事件，店长的钱被偷了，不巧的是那个时间只有于弯在岗，所以大家一致认为是她拿走的，于弯怎么辩解都不顶用，最后幸亏周琼挺身而出，帮她说话，然后又花了好几天找到证据，还于弯了一个清白。

    患难之交，于弯对周琼感激得不得了，坚定地将她视为自己最好的闺蜜。

    没想到啊没想到，几年的友情，就这么轻而易举被瓦解了。

    周琼揉揉眼睛，觉得他们这一对儿实在扎眼，转身便迈出了腿。

    “等一等！”凌苏冲上来拦住她，不肯罢休，“我还有话想对你说，再给我点儿时间吧？”

    周琼遗憾地耸了耸肩，看着他身后面色铁青的女人：“我感觉你的真爱好像生气了，再多说几句，我怕她冲过来揍我。月神，你精神压力太大了，好好休息，有机会我们再聊。”

    “那加微信可以吗？”凌苏掏出手机，语气近乎央求，“可以吧？”

    周琼没有犹豫，微微一笑。

    “我扫你。”

    在EGR参观的一整天时间里，周琼收获颇丰。

    凌苏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惊弓之鸟，看来自己的死的确让他受到了严重打击，还有于弯，周琼没想到她居然可以绿茶到如此地步，也怪自己以前识人不淑，往后再找闺蜜可得擦亮眼睛。

    另外，还令她有些难以接受的就是，队里的其他三人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对于星羽的死亡，他们表现得太淡漠了。

    临走时，阿默看了眼时间，提出大家一起出去吃晚饭，周琼同意了。

    地点选的是以前他们经常一起去的自助餐厅，和风和老麦先去拿食物，阿默坐在周琼对面喝饮料，依旧话痨得要命。

    周琼好不容易逮到个空档，试探性地问他：“我看新闻报道，星羽是自杀，你们不觉得难过吗？”

    阿默一怔，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半晌都没出声。

    周琼又问了一遍，他忽然严肃起来，一字一顿问她：“你真的不是她吗？不是周琼？”

    周琼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笑道：“当然不是了。”

    阿默揉揉眼睛，把饮料推了出去：“嗨，说这个干什么，还没吃饭呢，这就咽不下了。”

    他笑得没心没肺，但逐渐发红的眼圈彻底将他出卖。

    周琼心脏蓦地一紧，忽然明白，他们并不是不在乎，而是因为太在乎，所以只能默默忍耐。

    队伍里年纪最小的人就是阿默，刚满18岁，总是琼姐长琼姐短地喊她，有点儿黏人。和风性子温吞但很会照顾人，每次比赛结束后，都不忘跑出去给她买一杯爱喝的奶茶。老麦是五个人中年龄最大的，脾气躁，之前总爱和她拌嘴，但有一回周琼发高烧，还是他砸坏门锁，背着她去医院的。

    回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和风和老麦也察觉出气氛的微妙，默契得都没有提星羽的死亡。

    道别时，几人互相加了微信好友，阿默还特意将周琼的备注改成了“琼姐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