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了交书钱，又要添上借书的困难。

    初三的课本不好借，本村的孩子上过初三的没有几个。三妹本来生性冷淡，更不喜和生人打交道，所以村里的人大多数她都不认识，尽管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唐家有个三妹特别聪明，考试回回拿第一。

    唐田帮她挨家挨户的数，从村东头到村西头，上过初三的只有那几家生活条件好点的。

    幸亏有唐田在前，三妹跟在她身后，第一次去问别人要东西。来时妈妈一道嘱咐“嘴要乖点，该叫么叫么，有点眼力见，别招人烦。”

    推开沉重的大铁门，黑色的大狼狗猛的站起来，狂吠着奔向她们，它忘了脖上的项圈，当身后的铁链被崩直，它的脖子被项圈勒的发疼，它才猛然想起自己无论怎么样也冲不出人类给它画的一亩三分地。它被项圈勒疼了，复又跳起来，吠的更凶，露出嘴里的几颗白灿灿的尖牙。呵，有钱人家的狗！

    唐田怕狗转身欲跑回去，三妹倒不怕，狗本来就该这样看家护院的不是吗？生人来了不叫那还养它做什么？它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用自己鹤唳的声音来提醒主人，家里有陌生人来访，它只是在用自己的本性来回报着主人的养育之恩。一只单纯的尽职的甚至有些可爱的动物罢了。

    三妹拉住了唐田：“你跟我大大方方的走进去，别往它那边看。”

    她们昂首挺胸，坦荡的向里走。院子的影壁上瓷砖贴的连年有鱼图，绕过影壁继续向里走，狗便真的不叫了，万物皆有灵。

    村子里的人大多数都姓王，这是王涛家，他家是新盖的板房，一溜五间，颇有气势。新房比原来的老房子高出差不出整整一倍，对她家而言，是一种鹤立鸡群的优越感，可对于别人而言，就是一片村子里的一个碍眼的炮楼。

    踩着台阶上了屋前的阳台，唐田试探的喊了一声：“婶？”

    没人应，狗叫的这么凶不会听不见吧，家里没人应该会锁门吧。三妹想回去，看见了不愿理我们，那就算了，我不想人人都去求的。

    可是来都来了，就差一个门口了，十八里朝拜就差一叩首了，现在回去，岂不是半途而废，徒劳无功。唐田拉开眼前的铝合金推拉门。

    婶子坐在沙发上边嗑瓜子边看电视，门的响声丝毫没有惊动她，她目不斜视。

    目中无人，当我们是空气？三妹再一次的想回去，还没有如此的被人冷落。她很穷，困难很多，需要人帮助，可是她从不开口，就算有好心人主动来帮忙，也是心存感激，从来没有过那种有求于人的低人一等的感觉。

    在学校里，她虽然穷，可成绩总是让人望尘莫及，从来没有被人轻视过，甚至抛开自己的先天家庭原因，凭着后天的努力，她可以让人仰视，羡慕，她是所有家长口中人家的孩子。好多家长在自己的孩子考的一踏糊涂的时候，会指着孩子的鼻尖骂：“你怎么不学学人家唐三妹，帮家里干那么多活还回回拿第一，你赶上她一半也好啊。”

    唐田却知道自己此来的目的，一不做二不休嘛，借到书才是最关键的，管它过程如何。笑呵呵的走过去，声音本就带着喜庆，此时为了献媚变得更甜：“婶子，看电视呢？”舔着脸的走到她旁边，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自己没有多大的事要你帮忙，止不过借两本书而已。三妹却阵阵心酸，直想回去。

    婶子应了一声，随即站了起来：“是唐家的俩闺女啊，这新彩电声是推大，我都不知道你们进来。”

    “哟，这大彩电，我都没怎么见过呢。婶子家就是有钱！还有这沙发，坐着舒服吧？”顺着你的意思说好听话，唐田擅长。

    吹嘘的口气人人听得出来，三妹讨厌婶子赤裸祼的炫耀，绝不会附和。

    婶子高兴了，让唐田吃瓜子，只是口头上的虚让，傻子才会真的吃。

    客套话说完了，提到借书的事情。

    婶子坐在沙发上，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她生的眉眼不丑，可是表情总是让人厌恶。

    “婶子是大字不识一个啊，倒是有一大架子书，要是你王涛哥在家就好了，给你们找找。可是他出息啊，上了大学。话说回来，有能耐的男人哪个是在村子里窝着，你王叔也是天天的往外跑，不着家。”我管你意如何，我只知我意炫耀。

    唐田还要附和着说几句好话，被三妹拉着回来：“那婶，我们就先回去了，就不麻烦了。”

    出了大门，唐田开始埋怨：“她家也许有呢，没听她说吗，一大架子书。”

    “可她不会给你拿啊。”

    “呆会说的她高兴了，不会我们自己去找。”

    “费这么大劲，还得说那么一堆假话，听得自己直恶心，你说值得吗？”

    “你就是死心眼，说么不是说啊？说的话还能较真。她吹你就顺着她吹，能怎么样？你再磨一磨她，也许就借给我们了，不是吗？”

    “算了，算了，不借了。我又没借钱，只借几本书就这么费劲，别说让我说好听话，听她说话我就一阵阵的闹心。”

    “你当我傻啊，我不知道她家儿子王涛啊，王叔又给他花钱，又给他托人找关系，才进了SJZ一个三流大学。王婶也是命好，当上这么一个能赚钱的男人。她当然得吹牛了。”

    “有什么可吹的，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知道王叔外面有女人。”

    “那王婶天天的搓搓麻将，看看电视，还有钱花，还想什么啊？村里那些穷的别的男人就对媳妇好了？他们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可是，可是......”总觉哪不对，又说不上个所以然。

    不去借书了，反正以恒和他是同桌，不用说以恒也会把书借给我看的，不是吗？

    她知道是以恒给了她底气，以恒给她书看，她这次才可以退缩，才可以维护了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