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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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拾了个媳妇

    .来不及思考的问题,邻居大妈急吼吼的一溜小跑,“葫芦媳妇,葫芦媳妇,你二哥快不行了,快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葫芦媳妇是三妹的妈,她辛苦拉扯着四个儿女,却没人知道她的本名,金玲。三妹的爸爸唐葫芦,虽然抛妻弃子,却也永远被人们记得,从嫁给唐葫芦的那天起,她就注定是他的附属品吗?尽管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村子里人的还是老例,称呼结了婚的女人,某某媳妇。

    金玲从屋里跑出来,边在围裙上抹着手,边着急的问:“什么,二嫂快不行了?”

    邻居大妈也犯起糊涂来:“也是,刚才接电话说的是二哥不?还是二嫂呀,唉呀,别管了,反正都是他院里的,快去看看吧。”

    边摘围裙边招呼三妹跟唐来:“快跟着我去你二伯院里。”

    脚下生风,边跑边问:“妈,是我二妈快不行了吧?二妈常年有病呢,二伯那么硬朗。”

    二伯的小屋子里站满了人,当家子的亲戚也陆续都来了,二伯早已穿好了庄户衣裳,躺在自家的炕头上,张着眼睛,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大家都上前轮流跟他说话,三妹也上前:“二伯,我是三妹啊。”

    二伯忽然的闭上了眼睛,坐在他身边的二妈急的用力推他,大喊:“老唐,老唐,老唐......”一声高似一声,二妈个子只有一米四,瘦瘦小小,又常年卧病在床,平时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今天的喊声却是扯人心肺。

    二伯忽的张开了眼睛,二妈哽咽着握着二伯的手:“老唐啊,黄泉路上走慢点啊,等等我,我这就来。”

    二伯又闭上了眼睛,表情安神,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渗出来,顺着脸庞滑到他的耳边,落到枕巾上。枕巾上还绣着红的双喜字,那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唯一一件新的东西。

    那一年寒冬,二伯下地遇到了二妈,小小的个子,黝黑的脸庞,短短的头发,哭红的双眼。满嘴外地口音,无家可归。

    二伯继续浇着它的小麦,二妈就默默的坐在地头上等着,冬天的寒风刺骨。

    二伯浇完地,照旧的在地里的坟头边坐上一会,那里埋着他的祖先和他的妻,二伯的原配没丢下一儿半女,已去世多年了。

    二妈挎着自己的小包袱慢慢的走过来,指着原二妈的坟头说:“以后,我也要埋在这里。”二伯就把她领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村里的人都来瞧二伯拾来的新媳妇,有几个二流子调侃二伯:“你这人,下地拾了个媳妇来?昨天晚上可是美了?”

    二伯连忙的辩解:“没有,没有,不信,你闻闻,我身上没有她的味。”

    “你怎么知道她身上有什么味?”众人哈哈大笑。二妈坐在二伯的炕沿上,夹在人群中,也扭捏的笑了。

    二妈爱干净,二伯很勤快,家里开始养鸡,养鸭,地里收成也好,家越来越像个家了。

    好景不长,一年不到,二妈却病倒了。二妈打通了儿女的电话,二妈有三儿一女,却只有女儿来看她。带她到医院做检查,一个检查就要八百元,没等到出结果,女儿丢下二百元钱准备回老家,二伯死活不要,还给了女儿三百元的路费。从此,二伯倾尽所有替二妈治病。

    二妈的病越来越严重,全身无力连做饭都做不了,只能全天的躺在床上。二伯便端吃端喝的伺侯,家里依然很干净,床单被罩手巾虽是旧的,但被洗的干干净净,进二伯的屋子,经常是一股淡淡的洗衣粉味。

    被伺侯的人却越来越瘦,恨自己这最后一口气咽不完,怎么就不替个好人死了去呢?看着二伯胳膊上日益渐粗的青筋,于心不忍。

    二伯一米八的大个,方形脸,红紫的面皮浓眉大眼,虽然身体操劳,却比原来爱笑了。多少个春夏秋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蹉跎着他的身体,他落下了腿疼的毛病,却依然从早忙到晚。

    二妈操着乡音哭:“我早就该死啊,怎么是你走了呢?黄泉路上走慢点啊,要认得回来的路,这辈子欠你的,下辈子还得我来还啊。”

    二伯彻底的没了呼吸,屋子里响起了一片哭声,

    “二伯呀,放心的走吧。”

    “二舅呀,好走啊。”

    哭什么的都有,唯一的遗憾,没有哭爸爸的,二伯一辈子没有一儿半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