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徐胜: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连山盟,铜锣寨。
今日处处张灯结彩,好一派喜庆景象。
且看那窗花剪纸,龙凤麒麟,牛羊五畜,争灵斗志,活灵活现。
再看那灯笼,大小长短,高低方圆,种种形色,应有尽有。
又看桌上菜肴,烧鹅烧鸡红油发亮,四季果脯清新飘香,又有山珍海味,飞禽走兽,摆满凑齐八热菜八冷菜八汤。
又听那吹拉弹唱的乐队,竹笛婉转高鸣,锣鼓喧天震耳,笙箫和音恰当,唢呐一鸣称王。
又看来宾贵客。
使剑的龙泉太阿能凑齐十二名号,使刀的九环巨背可眼观二十形貌,枪矛戟锤锏鞭言说不尽。
虽是宴席同在一个巨大的广场上,可到底还是有身份等级。
若论身份,最上席,匡云洲设宴九桌,最好的必是他亲自出席的,其余皆由连山盟三十六峰峰主亲主持。
中席三十桌。由连山盟三十六峰副峰主或峰主之下的大总管主持。
下席一百余桌,则无硬性规矩,相熟的不熟的随便凑就是。
人一多,声音就多,尤其是下席,声音嘈杂。
“今日连山盟莫峰主嫁女能动用铜锣寨,真是不同凡响。”
“确实,连山盟一个峰主嫁女,能集结这么多人,真是不一般。老莫可以啊!”
“也不看看嫁的是谁?金刀帮帮主。”
“呵呵。金刀帮帮主又怎么样?能有资格与连山盟峰主相比?根本没有资格!主要还是看连山盟峰主的面子。”
“去年神女峰峰主的儿子大婚,也只不过在神女峰摆的宴,今天就行了?可见,连山盟的峰主之间也有不同嘛!”
“这件事实在不好推测。你看我,分明与连山盟算是个泛泛之交,与那金刀帮更是过城交钱的交情,想不到今日也能上了席。所以呢?管他XX呢,喝酒!”
“老弟你过分谦虚了!你的手硬大家谁不知道?连山盟不请你才不对!不过你刚说的对,管他XX呢!喝!”
……
“你看主席上的那桌。”
“连山盟主匡盟主,和几位当值峰主,可有几位咱就不认得了。那是谁?”
“我也不认识,单看匡盟主对他们几位满脸敬意,真是贵客了。”
“你看金刀帮的那几个,明明是新郎官一方,坐不了中间那几桌。哈哈哈这不是缺心眼嘛……”
“坐不了中间那几桌又怎么了?上席的末尾也是上席啊,只要没出上席就行……”
“你知道吗,鲁树人大家,最近新出了一本武林话本,上面有一个短话本,管你这叫精神战胜法…”
“哦?鲁大家又有新作?精神战胜法,哈哈哈哈哈……”
“妙啊妙啊!当浮一大白!”
……
另一桌,讨论的却又是不同。
“……诸兄请看,那金刀帮来的人,不少生面孔啊。”
“嘿嘿!上门的滋味不好受啊!金刀帮的那些遮拦人物,或许受不了吧!”
“什么受不了!几位不知道吧,”一个人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你说的那些遮金刀帮的遮拦人物,嘿嘿被关起来了!”
“什么?”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有一位朋友,正是金刀帮一位堂主的小舅子。他姐夫去金刀帮总堂主过堂会被扣了。他正好在旁处做生意,收到消息,吓的他连忙带着外甥逃了,那位堂主再也没回来!”
众人惊叹。
“你说为什么啊?这也不是一个两个人。”
“为什么?你不知道?你数一数,最近这几个月金刀帮换了几任帮主了?快比得上换衣服了!闹不好还得换,因为冬天来了,要穿袄了!”
“哈哈哈……”
“笑的小声点……”
“咦?快看,连山盟主端酒站起身来了!要敬酒了!”
……
“诸位请静一静!”
连山盟主匡云洲一声传音,整个宴席的人全都听见了。
嘈嘈杂杂的场面立时安静下来。
在场的人都暗自惊叹,这连山盟主武道修为果然无比深厚!
匡云洲年逾五旬,因武道深厚,望之不过四十,今日又是颇为喜庆,手里端着酒。
他身边左右各有人。
左手边第一位,是“今日主角”新郎官冯君,右手第一位,则是冯君“新父”莫峰主。
匡云洲道:“诸位贵客,今日拨冗屈身驾临鄙处,蓬荜生辉。匡某感激不尽,匡某敬大家!”
匡云洲和身边几位一饮而尽。
“匡盟主太客气了!”
“匡盟主谦虚了!”
“连山盟真讲究啊!”
……
匡云洲等倒上酒后,又热情洋溢道:“我作为连山盟主,也宣布三件事。
这正式说第一件事之前,我为大家介绍一下今天我们连山盟的贵客——仰岳剑派的几位高人!”
匡云洲一说完,下席的这下懵了。
不怪他们,因为他们不知道仰岳剑派意味什么……
根本接触不上。
中席三十席的人嗡的一下反应过来议论纷纷起来。
“我说为什么今天中间那几位不认识,原来是仰岳剑派的高人啊!”
“连山盟的面子可真大啊!”
“匡盟主真是齐州武道巨擘啊!”
“保守了。三江也是有一号的。相当响当当的!”
匡云洲满意地看着下方人的反应,见声音小了,适时又道:“诸位可能不清楚,我们连山盟的第一任盟主,就出身于仰岳剑派!”
“几十年前,我与金刀帮谢帮主,三生有幸之下,又有机缘在仰岳剑派一位高人座下,受其指点。”
“今天趁着大家都在,我宣布的第一件事,就是每年,请大家注意,是每年!”
“从今年起,每年我们都会选几位连山盟的年轻后生,送到仰岳剑派高人座下修习真正的无上道法!”
匡云洲这一番话,不啻天降巨石入海。
整个宴席炸了起来!
“天啊!我的老天爷啊!那岂不是连山盟要成为仙家大派了嘛!”
“是啊!我辈武夫,就算名扬一时,不过百年萤虫。怎么能比得上仙家气象!”
“唉!羡煞我也!”
“你不是有个幼儿天资不凡吗?你将其拜入连山盟,说不定真能被选上!”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真是赵兄一言惊醒梦中人啊!”
“即便未选上,能在高人下听上一两句指点,也好过咱们坐井观天。”
“赵兄所言极是!”
中席众人喧哗,下席的人也传开了,更是一番十倍喧哗。
匡云洲见声音小了些,终于望向左手边的吉祥物冯君。
“我说的第二件事!就是念在我与金刀帮谢帮主宿有交情,且有同门之情,我和冯帮主商定,等冯帮主完婚后,金刀帮将作为一个帮派,整体性加入到我们连山盟之中!位与连山盟诸峰平起!”
这一则消息,比刚刚那个还具爆炸性,下面众人都炸了!
“崽卖爷田不心疼啊!”
“从刚刚匡盟主说的事上上来讲,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因为金刀帮的人也可将贤才选入仰岳剑派。”
“哼!那可未必,干儿子关系再好,也比不上亲儿子。连山盟三十六峰尚有远近亲疏,不信试看今天能到场的诸位峰主就是例子,一定是比较得宠的吧。即便那金刀帮加进来,不过一个末流,必定入不了眼,只不过象征性的给几个名额收拢一下罢了!”
“褚兄分析之下,言之有理。褚兄无愧智算之名。”
“哪里哪里。”
……
“这连山盟合并了金刀帮,不知齐州府是何态度?”
“是何态度?你看看官府之中,可有代表吗?”
“难道不满?”
“杨大侠又装糊涂是不是?”
“哪能?我是真不知道……”
“几月前,金刀帮把青龙帮给并了,齐州府未作过多的反应,是因为金刀帮的人听话守规矩,该缴的缴该纳的纳,一分钱不少。甚至因为名声好了,缴纳的反而还多了。可这连山盟一旦管了金刀帮,齐州府那岂不是傻眼了?”
“齐州府怕了连山盟啊!”
“呵呵,怕倒谈不上怕。连山盟如何?仰岳剑派又如何?齐州府上面可是有三江行省,三江行省之上还有东岳节度府,节度府上还有大唐朝庭。怕是不怕,就是有顾虑啊!要知道,就算让三江总督大人过来,他老人家一拳头锤死连山盟,也是需要成本的啊!执法是有成本的,而且是大成本啊!”
“言之有理,总督大人一年到头,一天到晚的打打杀杀这些小门小派,那就不用干别的了,妖怪魔头们做梦都要笑醒!”
……
匡云洲又等大家议论的声音小了些,又道:“至于这第三件事,与大家有关。大家能来这里,显然都是与我们连山盟金刀帮交好的。有如此好事,怎能忘了大家?
所以我决定,每年的八月十五,我都会举行一场大型的选拔。就是要从在座的大家和因事未能成行的亲友那里,选几位年轻后辈们,和我们连山盟的人,一齐送到仰岳剑派那里!”
匡云洲说完,下方反应到了高峰!
“匡盟主实在是气度!”
“日后任凭匡盟主差遣!”
“是啊!刀山火海,只要匡盟主一句话!”
“太激动了!匡盟主果然有盟主的大气魄!”
“连山盟不愧是连山盟,之后必将继续称霸五百年!”
“我家犬子虽不才,我却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试上一试!”
“正合我意!我虽无子,可我女天之骄女,不输男儿,未必不能占一名额。匡盟主又没说必须是少年!”
“对啊!”
匡云洲摆摆手,让大家静下来。
等大家好不容易静下来,脸上仍有掩饰不了的兴奋,匡云洲十分满意。
他指着冯君道:“下面,让我们今天的主角说几句。”
冯君今天十分得意,可谓意气风发。
也该他得意!
数月前,在忘忧岛养鱼的他,做梦也想不到,匡云洲会找上自己,让自己出任金刀帮主。
今日又娶了莫峰主的掌上明珠。
一扫数月前的阴霾!
今日,别说徐胜失踪未归,就算突然之间出现了,也保管让他有来无回!
毕竟非但连山盟主在,这么多峰主在,而且仰岳剑派来了数位高人。
凭着匡盟主对待几人的态度就不难看出,这几位高人的修为尚在匡盟主之上。
冯君是第一回在这么多比他高的人群中露脸讲话,说不激动是假的。
他稍带点颤音道:“感谢诸位贤客佳朋来此作个见证。
见证我与拙荆大喜,见证我帮并入连山盟,更是见证了仰岳剑派诸位高人的风采,见证了大家从今往后美好未来的开始!
我提议,为了这个见证,大家干杯!”
“冯少侠说的好!干了!”
“干了!”
“干了!”
众人捧场不遗余力。
正在宾主尽欢的美好时刻,一个十分不合时宜的声音响了起来。
“所以,你以后,打算心无旁骛、一心一意地缩头当王八了?”
这个声音虚无缥缈,让人分辨不出来到底来自何方。
比起匡云洲传给众人的声音高明到不知哪里去了。
匡云洲养气功夫再厉害,这么多人在场,听到这个话,脸色也是阴沉下来,十分难看。
冯君的脸色更为难看,比起宴席上的猪肝,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是读过精义的。
他对他爹在帮主精义记载的“金刀帮主王八论”的印象尤为深刻。
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何方宵小?滚出来?”
匡云洲喝问之下,回音激荡。
“宵小?你不就是?”
匡云洲因对着大院门口,有些吃惊的往外看去。
随后大家发现了他眼神的惊讶,顺着他的视线,往大院门口看去。
只见远处一个白点渐渐走了过来。
随后,越来越近,一位身高逾八尺,身着米白色缎袍,长相英俊,皮肤略黑的年轻男子从门往里走了进来。
正是徐胜!
冯君、朱学庸和几个堂主等,今日金刀帮来此地的,宴席中宾客之前有见过徐胜的,极为震惊!
如朱学庸等有几个人慌了,但一想到今日是在连山盟,以连山盟的实力外加仰岳剑派高人,慢慢安定下来,望向徐胜,不再惧怕,下巴微抬,反而有种“你死定了”的情绪。
金刀帮众中,也有叫“帮主”的,只不过是小声,无胆子大声呼喊。
一传十,十传百,不过短短时间,诸位宾客知道了来人是谁。
宾客中的人心思更为复杂。
很多人想的是要不要抢先出手,帮连山盟拿下徐胜,好卖个交情。
但其中有许多人一想到徐胜传闻中的身手,打起退堂鼓。
很多人想的是如何离开这里,一看这位就不好惹。万一大家待会迫于形势,不得不齐上的话,装肚子疼能不能躲过去……
也有许多人纯属是看热闹,看人出殡不嫌事大,倒酒的频率比刚刚还高。
……
最上席中一人站起来道:“你是何人,敢在我仰岳剑派面前放肆?”
匡云洲正想待会如何杀了徐胜,一听大喜。
徐胜听了对方话,呵呵笑道:“原来是仰岳剑派,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既知吾名,为何不跪下请罪?”
“阁下误会了。我对仰岳剑派大名,不好说。”
“尔等之名,名震东岳。我听闻你们与节度使大人有过(空格)命的交情?真的假的?”
“好像不远万里去送灵犬?真是礼轻情意重!令人敬仰!”
“在下十分佩服!”
仰岳剑派的人,脸色之浓烈,明显盖过了猪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