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录之盛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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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永安坊马场

    永安坊虽然在盛京的西北角,看似偏僻实则不然,马球场、跑马场、蹴鞠场、捶丸场等都聚集在这里,可以说是盛京城里公子哥儿聚集最多的地方。

    走在最前头的宁王手搭凉棚往永安坊牌楼看去,金隅卫副将尉迟旌一身鸦青色便服端坐马上,宁王笑着打马上前,喊了声“阿旌”。

    尉迟旌朝宁王点了下头,视线便看向宁王身后骑着白马的少女。

    雪白的西凉骏马,银红色的骑马装,本是娇媚无比的颜色因她挺拔的身姿显的英气十足,再看那少女的面容,像是西凉人却又不像,尉迟旌的视线在那少女的眉目之间停留片刻,待人走近时拱手道:“金隅卫副将尉迟旌,见过安宁郡主。”

    满大盛数一数,能跟着宁王出门又有前乌什李氏王族血统的姑娘,除了新封的慎王府安宁郡主外也没有别人了。

    卓暮云闻言展颜一笑,眉目间西凉美女的冷艳全然不见。

    “尉迟将军好。”

    尉迟旌微微颔首,又看向卓暮云身侧骑着青灰色大马的白衣公子。

    “晋阳文廷玉,”文廷玉拱手道,“这位是我师弟李传风。”

    “久闻尉迟将军大名,今日终于见到真人啦!”李传风眉开眼笑十分随意地拱手道。

    宁王甩了甩马鞭,颇有些不耐烦道:“站在这里客气个什么劲儿,阿旌跟我从小玩到大,都是自己人不用说这些没有用的,赶紧进去,不然一会儿人多了就没意思了!”

    跑马场的人一见到宁王和尉迟旌,没拦也没问直接将几个人放了进去。一进马场,宁王率先扬鞭打马,枣红的骏马抬起前蹄嘶鸣一声,马似流星人似剑,整座跑马场都回荡着宁王的飞扬的笑声。

    卓暮云俯下身子爬在白马的耳边轻声道:“小云儿,咱们可千万不能输给红棉和那个讨厌鬼。”

    小云儿仰起头甩了甩尾巴,待卓暮云一手挽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腹,白马便如一道银色的闪电直奔着宁王奔去。

    文廷玉望着卓暮云的背影,不自觉地扬起笑容,瞧着她距离宁王越来越近也扬起马鞭追了上去。

    “李公子不去吗?”尉迟旌看着李传风,这位公子完全没有想跑起来的意思。

    李传风装模作样道:“我不喜欢赛马,尉迟将军去吧。”

    不喜欢干嘛来?尉迟旌完全不信却没有戳破,拱手道:“失陪了。”双腿一夹马腹不紧不慢地加入战局。

    李传风看着宁王和卓暮云纵马互相追着,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强忍着眼馋双手捏紧缰绳却始终没有上前,吸了吸鼻子继续竖着耳朵听着周边的声音。

    师兄已经进了内场,今天只带了一个追风出来,他可不能大意,谁知道那个姓刘的婆娘会在哪里下手。

    终点就在眼前,卓暮云伏低身子,回头看着已经落后三个马身气急败坏的宁王笑了起来,却忽然见宁王脸色一变,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笑了,卓暮云暗道不好忙回过头,一个鸦青色的身影并着漆黑的骏马已经冲过终点。

    这个尉迟旌也太心机了。

    一开始装的云淡风轻,敢情是等着她放松警惕呢?卓暮云不悦地跳下马,将脚边的一颗石子踢飞出去老远。

    “哎呀呀,堂堂慎王郡主,输了就拿石头子撒气,啧啧啧。”宁王一双丹凤眼笑的直冒光,甩开袍子走到尉迟旌身边,大手一拍道:“阿旌,干的漂亮!”

    尉迟旌被宁王拍的整个人往前一步,垂首道:“郡主,承让了。”

    卓暮云眼皮一翻,道:“我才没让,技不如人认输就是了。”言罢冲着宁王咧嘴道:“你也不用在这儿幸灾乐祸,回头我见到姐姐会好好跟她说说这事儿的。”

    宁王笑容一僵,干笑两声道:“平日没觉得,今日怎么觉得这马场这么小呢?完全发挥不出来啊!安宁妹妹一定没跑过瘾,来来来咱们再来一局!”

    尉迟旌道:“这马场确实小,不如去东郊马场再赛一场。”

    “东郊,东郊不错。”宁王拍手道,“那边的马场比这儿的大三倍不止。”

    卓暮云不解道:“那为什么不一早就去?还来这儿跑这么一出做什么?”

    宁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给忘了.....”

    “除了姐姐你还能记着什么?”卓暮云嘟囔了一句,一手拉着缰绳又问道:“走哪条路?”

    尉迟旌道:“这个时辰走城中不太方便,这里离北门只有两座街坊,可以从定昌门出城绕到东郊去。”

    文廷玉点头道:“北郊人少,马跑得起来,的确是最快的路线。”

    “那就快走吧。”卓暮云翻身上马,文廷玉朝李传风挥了挥手,待他打马跑到近前,一行人便朝马场出口走去。

    原本隐在暗处的追风在几个人接近定昌门时出现在卓暮云身后,尉迟旌看了追风一眼没说话,方才在永安坊马场时他就注意到有人在暗处盯着卓暮云,原以为是探子,没想到是她身边的护卫,怪不得当时没察觉到敌意。

    “三、三公子!三公子!”一个少年骑着马一路飞奔到众人跟前,满头大汗的跳下马,连滚带爬的跑到文廷玉跟前道:“三、三公子留、留步!我、我是济世堂的白、白芷,我家、我家师父说请、请三公子.....”

    文廷玉忙翻身下马,伸手拍着少年的肩,温声道:“不着急,你慢点说,老先生是不是有事叫我去济世堂?”

    “不、不是,我、我就是口吃......”

    李传风没忍住笑出声,文廷玉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李传风赶紧捂住嘴把脸撇到一边。

    “太、太、太医院来人说乐、乐宁公主病、病了,请师父进、进宫,师父叫三、三公子也去!”白芷拍着胸脯松了口气,他总算说完了。

    卓暮云问道:“白芷,你怎么知道我师兄在这儿?”

    白芷仰头看着卓暮云,老实答道:“我、我是先去的慎、慎王府,守门的说、说三公子一早去永、永安坊跑马,我就、就又去永安坊,他们、他们说三公子往、往定昌门要出、出城,我、我就追来了。”

    文廷玉有些为难,白老先生第一次带他进宫看诊不得不去,可他又担心卓暮云,白芷看他面露难色,急道:“三、三公子,乐、乐宁公主病、病的重,她、她可是丽妃的眼、眼珠子,可耽误不得啊!”

    宁王道:“她平日里壮的跟牛犊子似的,怎么就病重了?”

    尉迟旌看了宁王一眼,卓暮云惊讶道:“那你是妹妹,不说她身份是公主吧,可也是娇滴滴的姑娘,哪有你这么说人家的,像牛犊子这种话亏你这个做哥哥的说得出来!”

    宁王生气地拽起袖子,指着左胳膊肘上一块凸起道:“看着没?这就是小时候她从树上掉下来,我为了接她伤的!才六岁的丫头就这么沉,不是牛犊子是什么?”

    几个人看着他胳膊上的伤一时无言,宁王好像也没什么错。

    文廷玉道:“宫里来人可有说公主得了什么病?”

    “没、没说清楚,就、就说是急症,突然就、就昏了,太医院去、去了好几个太、太医,可是丽、丽妃都不让他们看,就、就叫人来请、请师父。”

    卓暮云闻言道:“师兄,你快去吧,既然平宁公主得了急症那就耽误不得,等进了宫若是见到前几日来给我送赏赐的小内侍,记得帮我谢谢他。”

    宁王闻言一愣,张了张嘴没说话,这丫头是嫌他办事不利?对,就是嫌他没本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娶到了瑶瑶再跟她算账。

    文廷玉深深地看了眼卓暮云,道:“那你小心,传风,照顾好云儿。”言罢便跟着白芷飞身上马朝长乐宫而去。

    看着文廷玉的身影消失不见,宁王错着牙瞪着卓暮云道:“都看不见了还看,眼珠子别掉出来,还走不走?再不走天黑了!”

    卓暮云白了眼宁王,勒住缰绳调转马头,道:“你今天出门是不是忘吃药了?”

    “我又没病吃什么药!”

    “脑子不好的人从来不承认自己有病。”

    “死丫头你再说一句?”

    “跟你不想说,不过我倒是有不少话准备跟姐姐说。”

    “......算你狠。”宁王闭嘴不言,狠狠地夹了下马腹,夹的红棉抬起前蹄直接冲出了城门。

    城门下被掀翻的众人刚要开口骂人,不知道谁低声说了一句“那是宁王”,便齐齐闭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排队,而守门的将士都认得这位混账王爷,早就见怪不怪了。

    四男一女陆续出了城门,宁王远远地跑在前头,中间是被李传风和追风护着的卓暮云,最后面是尉迟旌。

    卓暮云皱着眉看着李传风,道:“你跟我这么近干什么?”

    “你个臭丫头越来越没良心,我这是保护你!”

    “不用你保护,有追风就够了,你该干嘛干嘛去。”

    “真是不识好人心,你以为我愿意守着你啊?都没法好好骑马!”

    “那你就骑去啊,谁拦着你呢!”卓暮云不再理他,扬鞭打在马屁股上,白马纵身一跃远远地甩开李传风追着前头的宁王去了。

    李传风气急败坏的追了上去,一路和宁王、卓暮云争着第一,把文廷玉的嘱咐全都忘了。

    跑了将近一个时辰,几个人终于到了东郊马场,这里是皇家御用马场,由内务司御马监管理,此处不仅场地大环境好,还设有宽敞舒适的锦阁给那些皇亲贵戚休息,里面茶水点心饭食水果一应俱全。

    因是皇家马场所以来这里的人并不多,尤其是在没提前告知的情况下,是以宁王一见到管理马场的总管王英带着一群人在门口候着的时候愣了,他并没注意到王英大老远瞧见他的时候也愣住了。

    毕竟他是见过大世面的王爷,愣也就愣了一瞬间,他潇洒地下马将缰绳甩给迎上前的小内侍,干笑着拍了拍王英的肩膀,吓的王英头都垂到了胸前。

    “哎呀王英啊,你可越来越有眼力见儿了,怪不得才三年就爬到了御马监总管的位子,本王看你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要不了多久内务司也得被你收入囊中了吧?”

    王英吓的手直哆嗦,也不敢说自己不是来接宁王的,赔笑道:“王爷哪里的话,奴婢可不敢、不敢。”

    宁王大手一下一下拍着王英的肩,看的李传风直咧嘴。

    “别害臊,不过是个小小的内务司嘛怕什么,回头本王向父皇美言几句不就成了?”

    “王爷哎,奴婢在御马监知足的很,就不用王爷去给圣上添麻烦了,王爷这个时辰来还没用午膳吧?”

    “哎呀王英啊,你可真是本王肚子里的蛔虫,连本王没用饭都知道,你该不会是早就准备好了吧?”

    王英想到锦阁备下的午膳,心里一抽,道:“备、备好了,王爷请吧!”

    宁王朝着身后几人大手一挥,扬声道:“走,吃饭去喽!”

    卓暮云咧咧嘴,这人一定是个傻子。

    几个人由王英带路跨过两道门,沿着回廊走到马场东部三层小楼的顶层,居中的锦阁里,满桌的菜正冒着热气,旁边还放着一壶用琉璃瓶子装着的酒,宁王伸手拿起瓶子凑在鼻子前闻了闻,道:“凉琼醉,这可是西凉的国酿,王英,你这儿竟然有这么好的酒。”

    王英干笑道:“王爷来了,奴婢自然是用最好酒的招待。”

    “行了,别在这儿装了,”宁王在一旁的软榻上坐下,长腿一抬搭在小杌子上,道:“说吧,你这是接谁呢?”

    王英一怔,忙跪在地上道:“王爷恕罪!恕罪!”

    宁王皱眉道:“真没趣儿,能不能好好说话?”

    “奴婢不是有意欺瞒王爷的,实在是,实在是......”

    “不好说是吧?你越这样本王越好奇,谁呀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没什么不能说的,”门外一个声音响起,宁王闻声挺直后背刚想站起来,却又转了转眼珠继续懒散的靠在榻上,王英跪在地上抖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