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录之盛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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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惊喜与惊吓

    站在门内侧的尉迟旌率先看清来人,立刻垂头拱手道:“见过宪王殿下。”

    言罢,皇长子宪王宋评出现在锦阁门前,狭长的双目看着懒散在榻上的宁王温和的笑着,一副慈爱弟弟的兄长做派俨然已经修炼的炉火纯青,卓暮云悄悄看着宪王,觉得这人演技跟李传风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饶是她观看李传风演戏多年,若不仔细看也根本发现不了他的笑意未达眼底。

    盛永帝的几个儿子虽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鼻子和脸型轮廓都很像,高挺的鼻梁,刀削般的侧脸,估计是随了盛永帝的长相吧。卓暮云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嗯,稍微有一点点肉,就一点点。

    “今日出来的真是巧,竟在这儿碰上了三弟,二弟呀,看来你选的这个地方不错。”宪王笑吟吟的,卓暮云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等等,他说谁?二弟?他二弟不就是......

    尉迟旌再次施礼道:“见过淳王殿下。”

    淳王一身玄色云锦长袍出现在门前,看了眼卓暮云就别过了脸,“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这人不换衣服的么?卓暮云叹了口气,今日出门怎么就没看一眼黄历呢?

    “今日也不知吹的什么风,两位哥哥竟然都碰上了。”宁王笑嘻嘻地站起身,“弟弟是不是耽误两位哥哥议事了,阿旌安宁,咱换个屋去,只是热乎的饭好喝的酒怕是要多等儿一会儿喽!王英现在可没时间伺候咱们了。”

    跪着的王英直接将脸贴到了地上,他头晕的很。

    “三弟说的什么话,我与二弟是领了父皇的旨意过来的。”宪王一脸无奈,伸手想要拉住宁王的袖子。

    宁王却突然退后一步的回身看着发愣的卓暮云道:“安宁你干什么呢?还不出来?”

    宪王的手抓了个空,却没有一丝尴尬的直接将手放下,脸上依旧是温风和煦的笑容。

    卓暮云回神道:“出来,这就出来。”

    “这位就是王叔家的三妹妹吧?”宪王笑眯眯地看着卓暮云道:“本来前几日就该去给妹妹道贺的,奈何大哥我一直在东郊的晋城军中不能脱身,既然今日赶巧遇见妹妹,大哥身上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块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玉,望妹妹不要嫌弃。”说着便要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

    卓暮云刚想开口拒绝,便听见淳王道:“大哥这玉佩是慧妃娘娘亲手刻的,珍贵非常,怎么能轻易送人呢,慧妃娘娘知道该伤心了。”

    宪王无奈道:“我母妃这个爱哭的性子,真的是......”

    “大哥,她是王叔的女儿,以后都要住在王府里,也不是以后就见不着了,大哥若是像送礼明日叫人送到慎王府就是了。”宁王说着伸手扯住卓暮云的袖子,道:“我们就不耽误两位哥哥用饭了。”

    “咱们兄弟之间何必见外,三妹妹又是咱们的亲堂妹,尉迟将军更不是外人,三弟,一起坐下来吃吧!”

    “不用了,大哥二哥是来办差的,想是有不少话要说,我们三个只是来玩儿的,哪好意思耽误你们的正事。”

    淳王见卓暮云被宁王拉着就要出门了,出声道:“没什么秘密自然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不过是离开晋城军途径此处正好赶上午膳的时辰,才让人告诉王英准备,这么大一桌子菜我们也吃不完,若是被谏理台知道了恐怕又要批咱们浪费了。”

    宁王最烦谏理台那帮书呆子,一年闲的没事干总得上折子批他个十七八回,跟狗皮膏药似的粘着他不放,本来他是想提着剑去谏理台吓唬吓唬那帮书呆子让他们离他远点,他爹都不管他,一帮只会挑毛病的书呆子总揪着他不放做什么?

    谁知还没出王府大门就被述瑶一脚踹回去了,采薇趁述瑶不注意的时候告诉宁王,砸了谏理台可就更加娶不到述瑶了,他是王爷谏理台再怎么为难也不敢过分,可述瑶就不一样了,所以劝他不要惹祸跟谏理台过不去,就当是为了娶述瑶做准备。

    是以宁王一听谏理台三个字,便拉着卓暮云往回走,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道:“跑了这么远可饿死我了。”

    宪王嘴角微抽,这个死小子,他说留下就不留,老二说就立马坐下,气死他了。

    卓暮云被甩在椅子上,挑眉看了看态度突变的宁王,又看了看嘴角微挑的淳王,这是下了什么咒了?

    眼看宪王淳王挨着宁王依次落座,就连尉迟旌也拉开凳子欲坐下,李传风终于没忍住咳了一声。

    “这位是?”宪王问道。

    卓暮云道:“这位是我二师兄李传风。”

    “哦,都是一家人,那就请李公子也一起坐下用饭吧。”宪王笑道。

    李传风笑眯眯地拱了拱手道:“多谢宪王殿下,那在下就不客气了。”说完便挨着卓暮云坐下。

    真是晦气,一个江湖人也配跟他一起吃饭,宪王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吩咐王英将酒给众人满上。

    宁王提起筷子夹了块水晶肘花塞进嘴里,又喝了口凉琼酿道:“大哥什么时候喜欢喝这个了?”

    宪王摇摇头笑道:“这是二弟吩咐的,我可不知道。”

    宁王狐疑的看着淳王道:“你以前不是爱喝桑榆晚的金茎露么?什么时候改喝这个了?”

    淳王道:“饮久了觉得无趣,偶尔换换口味。”

    宪王笑道:“说起来,好像二弟从晋阳回来就爱喝凉琼酿了,听说叫人快马加鞭从西凉运回来一车呢!”

    “不过是一车酒,劳大哥费心了。”淳王不疾不徐道。

    “说起来,三妹妹也算半个西凉人呢。”宪王笑道,“妹妹回来后可有传信回西凉?项王对妹妹可是十分惦记,年年遣使来万寿节祝贺都会问起妹妹。”

    卓暮云看着宪王笑道:“不曾,何况若是追根究底,我也应该是半个乌什人才对。”

    “哈哈,妹妹真是幽默风趣,听说妹妹是在宁川长大的?”

    “是,在宁川城外的九宫山。”

    “说起来,前些日子二弟也去了宁川,只是不知道为何又跑到晋阳去了。”宪王看着淳王道,说着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意味深长道:“听说妹妹也是从晋阳回来的?那可真是巧了,不知道妹妹和二弟见过没有?”

    卓暮云很想说一句,见没见过你不是知道吗?装什么样?“见过,”卓暮云道。

    宪王一愣,“哦?”

    “其实也没什么,还不是因为我哥哥,”卓暮云一脸无奈道:“哥哥在宁川的时候就认出我了,后来大师兄家中出事,我与二师兄跑到晋阳探望,哥哥为了将我带回来也追去了晋阳,淳王哥哥和我哥哥一向要好,放心不下我哥哥便也跟着去了,所以我们自然是见过啦!”

    宪王豁然道:“原来四弟早就认出妹妹了,倒是不曾听人提过。”

    “当时还能完全认定嘛,哥哥当然要慎重一些。”

    “不错,慎重一些很好。”宪王狭长的眼睛眯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三妹妹快吃菜吧,一会儿都凉了可就不好了。”

    宁王抬手加了一块粉蒸排骨放到卓暮云的小碟里,道:“还不是大哥一直揪着她说话,这排骨都不好吃了。”

    宪王举着酒杯笑道:“是大哥想的不周到了,三弟教训的是。”

    宁王撇了撇嘴,又往卓暮云碟子里夹了块水晶肘花,卓暮云狐疑地盯着他,小声问道:“什么意思?有事儿?”

    “我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宁王佯装不悦道。

    他完全没有想胖死她的意思,不过是想她多吃点肉等会儿骑马跑慢点而已。

    李传风伸出筷子死死地夹住宁王又要伸向卓暮云小碟子的筷子,咬牙道:“采花贼你想干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不是叛变了?”

    “死乞丐你又发什么疯?我叛什么变?你有病?”

    “我看你才是有病,我可告诉你别吃着碗里望着锅里,有了述瑶姐姐还惦记我师妹,我师妹跟我师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信不信我一筷子戳瞎你?”

    “死乞丐你别不要脸,就这臭丫头的长相还没我好看,我看上她?我瞎了?”

    “放屁,你可是个出名的浪荡子采花贼,鬼知道你脑子里想些什么,万一喝多了干出什么荒唐事,别怪我辣手无情不顾同伙情谊!”

    “哈,你个死乞丐,骂我是采花贼还说跟我是同伙,那你岂不也是采花贼,你个傻子!”

    “那你也是死乞丐!”

    “你才是!”

    宪王一脸吃惊的看着对面互相钳着筷子不放吵架的两人,卓暮云坐在中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吃着菜,偶尔还提起酒杯向尉迟旌敬酒,尉迟旌这个向来没什么表情的人竟然还笑着回应卓暮云,他木木地回过头看向淳王,只见淳王垂眸眼底一片郁色,只一杯接一杯喝着酒,筷子纹丝没动。

    今天一个个真是撞了邪了。宪王眨了眨眼睛,看着对面的卓暮云忽然想起那位刘王妃,心下隐隐地竟开始有些期待。

    眼看一瓶凉琼酿见了底,王英哆哆嗦嗦的又端上来一瓶给几个人满上,直到喝完了第四瓶,宁王才起身指着李传风道:“哈哈,死乞丐你喝多了!”

    李传风“蹭”地站起身仰首挺胸道:“老子才没喝多!就算是现在下场赛马老子也能稳稳赢你!”

    王英觉得李传风肯定是喝多了,不止喝多还疯了,竟然对着宁王喊“老子”,他抓紧时间缩着脖子退到不起眼的角落躲着,他可不想引火烧身。

    “你放屁!我看你脚后跟都不沾地了还嘴硬,有本事现在就下去比一场!”

    “比一场就比一场,老子还怕你这个采花贼不成?”

    俩人边吵边揪着对方的领子出了锦阁下楼往马厩牵马,卓暮云忙放下筷子跟出去,走到门口才想起来宪王,回身屈膝一礼,道:“还望宪王哥哥恕罪。”

    宪王笑着站起身道:“老三一向胡闹惯了,可不能让他伤了李公子,既然如此咱们就都去看看,凉琼酿最是上头,下去吹吹风醒醒酒也好。”

    淳王和尉迟旌也双双起身,跟着卓暮云和宪王一道出了锦阁。

    李传风踩了两下马蹬才爬上了马背,看得宁王捧腹大笑,只见他一张娃娃脸气的通红,扬手朝着宁王的马屁股就是一鞭子,枣红的骏马“嗖”的一下窜了出去,宁王没坐稳眼看着就要大头朝下掉到地上。

    宁王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双手慌乱的攀扯一通终于在快要摔下马的一瞬间抓紧缰绳稳定了身姿,禁不住回头大骂李传风。

    卓暮云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谋杀皇嗣,李传风是不是疯了?回去一定写信告诉师父!他李传风一人死不要紧,可九宫山上下还有三十多口人呢!

    淳王看着卓暮云的侧颜,道:“你不去吗?”

    见宁王和李传风两个人已经在马场上撒着欢跑开,卓暮云点头道:“去啊。”

    “走吧,我正好也想吹吹风。”淳王先一步朝马厩走去,卓暮云下意识看了眼腕上的镯子,落后几步才往马厩方向走,谁知淳王察觉到她落后,竟停在不远处等她,漆黑沉静的眸子注视着她一步步走进。

    卓暮云的心又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莫名想到晋阳普渡寺里的三块玉石。

    “你在想什么?”淳王看着皱着眉头的卓暮云。

    “没什么。”卓暮云越过淳王继续朝马厩方向走,淳王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她走出一丈开外,才追上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知道你不是李蓁的女儿。”

    卓暮云眸子忽地一缩,停住脚步看着淳王,冷声道:“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字面的意思,”淳王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望着跑马场一脸笑容和尉迟旌聊天的宪王,边走边用极轻的声音道:“你不是李蓁的女儿,不过你放心,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都不会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