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录之盛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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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黄巾军起义

    城里今日行人不多,就连往日在茶摊周边乞讨的孩子们都不见了。王伯抬头看了看太阳,还有一刻钟就到午时了,他伸出满是皱纹的手用勺子搅了搅铜锅里的茶叶蛋,自顾自的倒了杯茶坐下喝着。

    “老伯,来壶好茶!”

    迎着日头看不清来人,王伯闻言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看见来人已经在桌边坐下,白白净净的面皮,清秀的五官看着十分眼熟,可王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反应白天才起身道:“客官先坐,茶这就来!”

    那人笑道:“不急不急,再来两颗茶叶蛋!”

    王伯手脚麻利地捞出两颗新鲜又入味的茶叶蛋装进碗中,又浇了勺汤放到桌上,无意间瞥见那人脚上穿着一双金线云纹白玉靴,才恍然想起这人就是那日多给他七个铜板的青年人,于是忙又捡了一碟金黄如月的绿豆糕一同摆上了桌。

    那青年笑着朝王伯点了点头,白皙修长的手指飞快地剥着茶叶蛋,等到茶水端上来的时候,第二颗茶叶蛋已经吃了一半了。

    “客官这是饿了?怎么不吃些绿豆糕垫垫?”

    那青年喝了口茶水,从怀里掏出一方雪白的帕子摊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将绿豆糕用帕子包起来放进怀里,道:“午后好多事儿要忙,留着晚上吃。”

    “哎呦,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再给你包点儿就是,”王伯回身取了张油纸又包了几块绿豆糕,想了想又进屋切了七八片酱牛肉分着包了起来,用麻绳缠好放到桌上。

    这时远处杂乱的马蹄声响起,似乎还有兵器碰撞和人的呼喝之声,王伯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将东西掉在地上,还好那青年眼疾手快一把接住。

    虽然茶摊子设在东市口,离文德门很近,是往东郊马场去的必经之路,早就见惯了兵来将往。但瞧着在灰土拋天中差点被掀翻的茶棚,王伯还是有些震惊。

    百十来身着重甲手持刀剑的骑兵呼啸而过,后面是数不过来的拿着长矛的步兵,所有兵将脖子上皆系着黄巾。对面一队巡逻的翊卫营士兵刚从金平巷里出来,那些黄巾步兵便一拥而上,还未等那几个士兵反应过来便死在了长矛之下。

    王伯惊呆了,双手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他上次看见这种场景,还是十七年前盛永帝登基的时候。

    等那队黄巾士兵消失在长街尽头,那青年才站起身从怀里掏出一块似有二钱重的碎银子放在桌上,温声道:“老伯,收摊吧。”

    王伯愣愣地看着不慌不忙的青年,见他一手提着装着绿豆糕和酱牛肉的油纸包,一手背在身后,嘴里哼着小曲儿,慢悠悠地踱着步子往黄巾士兵消失的方向走去。

    那调子听着耳熟,王伯将碎银子握在手中回身向屋里走去,哦,原来是这几日街头巷尾都在唱的兰若班那出《并蒂传》的调调。

    钱森没来得及寻马只能抄小路往城里跑,小腹和肩上的伤口已经裂开了,血浸透了里衣开始沿着盔甲滴到地上。可他顾不得伤势,眼见着淳王府、宁王府、慎王府都被包围,沿路还碰上不少翊卫营和盛京府差役的尸首,钱森躲在老树后望了望远处长乐宫的角楼,侧耳听着追兵脚步渐近,咬了咬牙冲进了金安巷。

    地上清晰的血迹让黄巾兵很轻易就寻到钱森的踪迹,他靠在一个上了锁的后门边喘着粗气。

    钱森将盔甲下的袍子下摆撕下一条,把刀柄与手紧紧地缠在一起打了个死结,然后闪身站在巷子中间,死死的盯着对面追过来的六个黄巾兵。

    为首的一个黄巾兵高声道:“钱森,你只是翊卫营一个百夫长,平日里也不过是守城门罢了,何必为了这屁大的小官儿丢了性命?不如和我们一起杀进长乐宫去,荣华富贵少不了你!”

    钱森冷哼一声,道:“别废话,单挑还是一起上随你!”

    看着身形都有些不稳的钱森,对面的黄巾兵轰笑一声,为首那位又道:“看在咱们一起喝过酒的份儿上,兄弟我奉劝你一句,想想你那老母亲!”

    “为国捐躯虽死犹荣,我娘懂得这个道理,不像你,与谢林狼狈为奸犯上作乱,你娘知道定会羞愧而死!”

    “给你脸不要脸,今日就取你狗命!”为首的黄巾兵气急败坏提着刀当先冲了过来。

    钱森深吸一口气将刀横在身前,他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虽然不是像他敬仰的卢泽将军一样战死沙场,可为保卫盛京城的百姓而死也值了。等到了黄泉若是能见到卢泽将军,他也有底气跟将军说说话了。

    两刀相碰,钱森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抵挡住对方的一击,急忙变换身形朝对方下盘攻去,那黄巾兵摔倒在地,手中的刀却趁势砍向钱森的腿,身后其余的黄巾兵也挥刀而至。钱森跃起躲开那黄巾兵的刀,在半空中刀尖向下直插进那人胸膛,却已错失躲避身后刀风的良机。

    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血赚。方才在文德门已经斩杀七八个,再加上这个,钱森觉得自己赚大了,眼见躲不过便闭上了双眼。

    “噗嗤”“噗嗤”几声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紧接着是“噗通”有人倒地的声音。

    嗯?怎么感觉不到疼?

    钱森睁开眼看着仍跪在地上完好无损的自己,一脸懵地回头向身后看去。

    剩余五个黄巾兵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一个独眼大汉带着三个黑衣人,刀尖上还滴着黄巾兵的血。

    钱森张了张嘴,疑惑道:“你们......你们是谁?”

    独眼大汉回头看了眼钱森,挑眉道:“要你管?”

    “啊?”钱森惊讶地张了张嘴。

    “没工夫跟你废话,”独眼大汉向身旁一人道:“午时到了没有?”

    旁边一人点了点头,手指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只见那后门紧锁的宅子墙头跃出十几个黑衣人,朝独眼大汉拱手道:“熊舵主!”

    钱森拄着刀站起身,打量了一圈熊成,只觉得这人眼熟,大约是他曾在文德门出入过,于是道:“兄台,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熊成不耐烦地撇了钱森一眼,道:“世子妃是我主子。”

    世子妃?钱森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满盛京城王府有世子妃的,不是只有慎王府么?慎王府世子妃是谁来着?

    看着钱森一脸懵,熊成用刀尖指了指紧锁的后门道:“这从前是成远伯府,明白了没有?”

    成远伯府卢家!慎王府世子妃不就是姓卢的吗?卢泽将军的独女,从前自己还在文德门拦过她不让进城呢!

    想到这儿钱森有点脸红,忙道:“兄台是要去慎王府救世子妃吗?”

    “去什么慎王府,去皇宫!”熊成收刀入鞘,一人当先大踏步朝金安巷另一头走去,其余黑衣人紧跟其后,钱森见状也忙提着刀跟了上去。

    金安巷这头出来正是宁王府和淳王府中间,只是与方才被黄巾兵团团围住的景象不同,此时的宁王府和淳王府门前的黄巾兵已经不见,满街都是整齐的银甲骑兵,钱森被晃的有些睁不开眼,晃了晃头才看清楚,随风飘扬的银色旗帜上三个大字:官屯军,而为首的将领正是慎王世子宋谦。

    钱森有些想不通,世子爷什么时候回来的?刚刚?而他前方的熊成大步朝世子走去,拱手躬身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世子点了点头,熊成便带着那些黑衣人往北去了,世子则调转马头跑进了淳王府,不一会儿就见一身玄衣的淳王骑着马和世子一前一后出来,领着大军沿着东市街往长乐宫而去。

    长乐宫东侧的白虎门城门大开,不论是黄巾军还是金隅卫,竟然一个人影都没有,连具尸体都无。钱森诧异不已,跟着大军进入皇城,行至东宫才见到永巷里横着不少内侍和侍女的尸体,看来黄巾军是长驱直入了,可金隅卫为什么没有抵抗?难道尉迟旌也叛变了?怎么会!尉迟旌不是宪王的人吗?怎么会跟谢林一起叛变?难道......钱森打了个寒噤,谢林和宪王,是一起的?

    钱森忽然想起方才自己从文德门冲向崇光坊欲往各王府报信的时候,似乎宪王府门口并没有多少黄巾军,而那些黄巾军都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样子,就像......就像围困宪王府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那宪王呢?他人在哪儿?钱森有些着急,若是宪王在正阳宫,那圣上岂不是危险了?

    正阳宫中,盛永帝坐在龙椅上静静地看着用剑指着自己的谢林,眼底没有一丝波澜。

    与谢林和黄巾军对峙的,正是宪王,还有带着为数不多金隅卫的尉迟旌。

    周玄看着身上十分干净没有一丝作战痕迹的尉迟旌,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盛永帝立刻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周玄立马捂住了嘴。

    “谢林!你好大的胆子,你这是谋逆!”宪王狠狠地瞪着谢林。

    “谋逆?”头发花白的谢林有些颤抖,尖声道:“三十年前我就该谋逆了!若不是我,宋康怎会登上皇位,安坐十几年?”

    宪王闻言立刻喊道:“你怎敢直呼先帝之名!你这是大不敬!”

    宁王坐在盛永帝身前的台阶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谢林都造反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宋康,宋效良,我谢林对你们忠心耿耿,可你们呢?”谢林有些歇斯底里,指着盛永帝质问道:“青儿四处征战这么多年,落得个什么下场?我把安儿嫁给你,她又落得什么下场?还有我!宋康承诺保我谢家满门荣华代代为好,谢氏女必为后,其子必为太子,结果呢?你既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哈哈哈,真是好笑,”宁王伸了伸长腿,侧着身子将胳膊搭在后边的台阶上,大声笑道:“这真是本王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周玄忙到宁王身边一脸心疼道:“哎呦殿下,别坐在地上,凉得很!”

    宁王白了一眼周玄,道:“我都坐半天了,周公公才想起来地上凉?”

    “让儿!不得无礼!”盛永帝嗔了一句,宁王撇了撇嘴站了起来。

    谢林见状气的脸色发白,声音也变了调,剑尖有些发抖指着宁王:“还有这个孽畜!仗着他娘受宠嚣张跋扈为非作歹,若不是他带坏了太子,又何至于此!都是他!”

    宁王颇为不屑的又翻了个白眼。

    宪王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转眼又换上一副义愤填膺的神色高声道:“谢林,五弟是因病早逝与三弟无关!谢将军乃是因安宁郡主之事畏罪自尽,怎能赖到父皇头上?皇后不过是因为谢勤犯错暂时禁足而已,只待她生下皇子就会恢复从前的尊贵!谢林,你现在弃械投降还来得及!”

    “因病?若非这个孽畜带得太子只顾玩乐,他又怎会被遣送到翁州去?畏罪自尽?青儿是被你们设计死的!谢勤之事更是子虚乌有,不过是宋效良想要废后另立故意做戏罢了!”谢林声音中带着凄厉,双眼血红道:“投降?门都没有!我秉承天道清除昏君,此时长乐宫内外皆在我的掌控之下,该投降受死的是你们!”

    “哦?清除昏君?”宁王问道:“只是不知道平南侯你清除昏君后,是自立为王还是另立新君呢?皇后肚子里那个可还没生呢,是男是女可都不知道呢?”

    宪王眸色一闪道:“谢林,你若自立为王必会被天下人唾弃,史书之上也会留下污名!我奉劝你还是弃械投降吧!”

    “什么劳什子皇位当我稀罕吗?即便安儿所怀不知男女,也还有别的皇子!除了宋让这个孽畜外谁即位都可以!”谢林忽然看着宪王,不怀好意地笑道:“身为皇长子继承皇位无可厚非,怎么样宪王殿下,要不要与我合作共谋这大盛江山?你们母子被东海那贱婢母子压了多年,即便今日没有我站在这儿也还有淳王,不然为何宋效良会突然晋那贤妃为贵妃?人家还有太师府撑腰,难道你以为皇位会轮到你不成?史书而已,谁赢谁执笔!只要今日你站在我这一边,今日宋效良一死你就是新帝!只要你保安儿母子平安,尊她为太后,千古骂名就由我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