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海录之盛世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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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螳螂与黄雀

    “老头...咳咳,父皇你瞧瞧,人家把继位的人选都给你安排好了,我知道我不是那块料,可老大也不是啊,那咱老宋家的江山岂不是要败了?”宁王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可大殿里每一个人都把这话听得清清楚楚,好像宪王即位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一样。

    盛永帝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就这么看不上老大?”

    宁王认真地点了点头,道:“看不上!”

    “那你觉得谁能坐这个皇位?”

    宁王故作惊讶道:“您老人家不是在这儿坐的好好的么?”

    周玄闻言低头用拂尘挡着嘴把笑憋了回去。

    “好什么?”盛永帝“哼”了一声道:“你没看见这满屋子人都想把朕赶下去?”

    “哎呀父皇,他们算哪根葱,您坐的好不好那不得天下人来评判么?咱大盛虽说不上什么天府上国,可在您的治理下那可是国泰民安衣食富足呀!”

    “国泰民安?衣食富足?”谢林大笑道:“你们还真是会安慰自己!北境的灾民全都涌进盛京乞讨,你们竟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国泰民安衣食富足?呸!真是不要脸!”

    宁王大声道:“平南侯不也挺会安慰自己的么,你儿女做的恶你一概看不见,就那么点儿功劳你却天天挂在嘴边,搞的什么都是别人的错,是朝廷对不起你们全家似的,本王看不要脸的是你!你儿子这么多年设无数次埋伏杀老二,还派出精锐杀慎王叔家的安宁,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忠臣良将?太子去翁州,难道不是受谢松青和刘知远的牵连?至于皇后,她做了什么恐怕你就要问问她自己了!”

    谢林闻言忽然瞪大了眼睛,嘶声吼道:“你们对安儿做了什么!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

    周玄道:“皇后昨夜已早产下一位皇子。”

    宪王闻言顿时变色,忙看了尉迟旌一眼。

    谢林一愣,随即指着宪王大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既然我又有了名正言顺的皇子外孙,也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谢林!你不要一错再错!”宪王朝尉迟旌使了个眼色,尉迟旌立刻将左手的刀换到右手。

    谢林哼了一声道:“错?我何错之有?今日之事才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事!黄巾军何在!”

    正阳宫外一片寂静。

    宁王挑了挑眉,双手拢在袖子里往盛永帝身边靠了靠,盛永帝嫌弃地挪了挪屁股,拍了拍椅子让他坐下,宁王嘿嘿一笑却一屁股坐在盛永帝的脚踏上,伸手死死地抱住盛永帝的腿,周玄无奈地摇了摇头。

    “黄巾军何在!”谢林有些诧异,又喊了一声,可正阳宫外仍是一片寂静,殿内几十个跟随谢林的黄巾军也回头朝外看了看,其中几个黄巾军参次不齐地应了声“在”。

    只是这声“在”还未落地,在他们身旁并肩反叛的黄巾军顷刻间调转刀头,毫不犹豫地插进了他们的胸膛。

    殿内一半的黄巾军倒在地上,脸上仍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其余的黄巾军扯下脖子上的黄巾将刀上的血迹擦干净,在尉迟旌一声“金隅卫护驾”之后,整齐地应了声“是”。

    谢林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片刻后才恍然大悟道:“尉迟旌!你背叛我!”

    “我从来就没有效忠过你。”尉迟旌淡淡道。

    “谢林!”宪王道:“还不束手就擒!”

    谢林忽然转头死死地盯住宪王,“是你!是你指使他假意接近我!白九!白九呢!”

    宁王皱了皱眉,白九?白九是谁?

    只是宪王没给他询问的机会,因为就在谢林四处寻找发疯似的大喊“白九”之时,宪王已经抽出尉迟旌腰间的匕首从背后冲向谢林插进他的心窝。

    谢林双手紧紧捂住胸口,口中仍旧不停地喊着“白九白九”,仿佛入了魔一般,宪王抽出匕首又在谢林的脖子上利落地抹了一刀,才将他一脚踹在地上。

    谢林喉咙中仍发出含糊不清地声音,蹬着腿在地上爬了几步才头一歪没了气息,只是双眼还瞪着东华宫的方向死不瞑目。

    宪王一脸嘲讽地将脚踩在谢林脸上,俯身将匕首在他身上擦干净扔给尉迟旌,道:“辛苦尉迟将军了。”

    尉迟旌面无表情地将匕首收入腰间,手中的刀也入鞘。

    宪王又回身朝金隅卫道:“今日金隅卫的兄弟们跟着本王剿灭叛军,你们都是尽忠报国的忠勇之士,可惜我们救驾来迟没能救得了父皇......”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看的宁王一愣一愣的,娘的,没安排他去兰若班唱戏可惜了。

    宁王抬头看了看双眼冒火的盛永帝,抱着大腿的胳膊又紧了紧,惹得盛永帝忽然想起来他还在脚边坐着,立刻毫不留情地踹了他一脚,“滚一边去!”

    周玄忙俯身扶住宁王,没想到宁王顺势起身抱住周玄的胳膊躲在他身后,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道:“周公公,我害怕!”

    “哎呦我的王爷诶,您都多大了还躲在奴婢身后。”

    宁王却娇嗔道:“我害怕嘛!”

    “有完没完?”盛永帝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一个两个都没个正形,没看见有人造反吗?

    宪王看着高高在上的三个人眼中狠厉陡现,语气却仍如往日一般恭敬,让人看着不禁寒毛直竖,只听他缓缓道:“父皇,儿子不是谢林,没有那么多废话要说。不过父子一场,儿子会让您少遭点罪,周公公平日待本王还算不错,本王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也不会让你太痛苦的,至于三弟嘛......”宪王语气突变恨意十足道:“宁王宋让引东海贼人入境,与谢林勾结谋反刺杀父皇、皇后,围杀慎王叔与二弟,淑贵妃与宁王妃囚禁官眷于宫中要挟百官欲扶宁王登基,就连刚出生的五弟都不放过,本王为挽救江山社稷不得已而除之。今日昭告天下,大盛与东海自此不共戴天,境内凡遇东海贼人,无论商贾平民,人人皆可除之!”

    这狗娘养的,不会从东郊马场就算计好了把东海扯进来吧?还有世子之前差点死在东海......宁王嘴角抽搐指着宪王道:“你也太毒了吧你?我得罪你了?”

    尉迟旌眉头紧锁,深深地看了眼宁王。

    “得罪谈不上,我只是单纯的烦你,”宪王弯腰从一个黄巾军的尸身边将弩和剪捡了起来,吹了吹剪头将剪放进弩中,道:“东海的箭弩确实好用,听说不会用箭弩的人也能百发百中,今日正好一试。”宪王将手中的弩对准宁王的脑袋,周玄忙将宁王护在身后,没成想宪王却忽然调转朝着盛永帝射了出去。

    “父皇!”宁王拨开周玄一个箭步扑到盛永帝身上,可他等了半天后背也没有感觉到弩箭刺入的疼痛,倒是盛永帝被他搂紧脖子有点上不来气。

    “王爷,王爷,圣上快背过气了,您快松开,松开!”周玄将拂尘夹在腋下上前拉开宁王。

    宁王糊里糊涂地被周玄大力扯开,这才发现皇座周边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一队护卫将他们三人围在中央,那些护卫身穿绛红色锦衣,脚踏金丝云纹锦靴,靴口正中镶嵌着一枚白玉,正是那群四处打探的神秘人。

    而宪王的弩箭被正中间一个眉清目秀的首领一刀从正中劈成两半掉在地上,宁王踮起脚越过那队护卫看了看宪王,对方的脸色可不太好看,显然跟他一样对这群锦衣护卫也是第一次见。

    “就凭这几个人还拦不住我!来人!”宪王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皇座,立时从殿外冲进来三十几个弩箭手,纷纷将弩箭对准皇座,宪王咬牙切齿道:“宫里宫外都是我的人,今日便是你们的死期!”

    “周玄!”盛永帝站起身,朝周玄点了点头,周玄闻声拍了下手,锦衣护卫立刻闪身退到两边。

    盛永帝看着宪王,眼中已没有一丝愤怒,声音无波道:“老大,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念在父子之情,朕会给你母妃留个全尸。”

    “不必了!”宪王道:“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判?就凭你这十几个人?正阳宫外我有数千金隅卫!就连翊卫营和谢家军也早就换成了我的人!父子之情?你将我禁足王府的时候怎么没念父子之情?”

    宪王指着护在盛永帝身侧的锦衣护卫,道:“居然还背着我养了这群狗,难道不是早就防着我?”

    盛永帝道:“你知道就好。”

    “父子之情从我一出生就没有,今日也不必念了!”宪王大声道:“尉迟旌!宫里的活口一个不留!”

    尉迟旌闻言看了眼宪王,没有动。

    “尉迟旌,别忘了你夫人在我手中。”宪王厉声道。

    尉迟旌叹了口气,走到殿门口从袖中掏出一支手指粗细的竹筒,拉下竹筒底部的细绳,一道蓝色的火焰直冲空中。

    “现在到你们了!”宪王道:“父皇,儿子本想让您少遭点罪的,若不是您暗地里养了这群狗......”

    盛永帝打断宪王的话,冷笑道:“你不知道的多了。”

    话音刚落,正阳殿外喊杀声冲天,宪王登时变了脸色,质问尉迟旌道:“怎么回事!”

    尉迟旌大踏步走到大殿正中,先是看了眼宁王,然后朝着盛永帝跪下,朗声道:“臣尉迟旌,率金隅卫前来护驾!”

    殿中的金隅卫也立刻跪在地上,齐声道:“金隅卫前来护驾!”

    一言既出,别说宪王了,就连宁王都愣了。

    什么意思?宁王看了看有些意外的盛永帝,不像提前知道的样子啊?

    盛永帝撇了眼周玄,周玄忙摇了摇头,道:“奴婢真不知道,甄怀?”

    为首那个眉清目秀的锦衣护卫也摇了摇头。

    宁王歪着头看着一脸铁青的宪王和面无表情的尉迟旌,不像有诈的样子。这些锦衣护卫应该是由周玄领着直接按老头子的命令做事,显然他们也不知道。那尉迟旌这是怎么回事?临阵倒戈?可现在殿里的情形,老头子没什么赢面啊!阿旌他亲口跟自己承认过,他是宪王的人啊!

    宪王怒道:“尉迟旌!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从来没有效忠过你的意思。”殿外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银色铠甲的士兵鱼贯而入,为首的正是淳王。

    云昭宫中,慧妃一脸惊恐地看向将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述瑶,“你、你敢!”

    述瑶挑眉道:“有何不敢?”

    “就算你会功夫又怎样?杀了本宫你也救不了她们!”慧妃声音有些颤抖,她拿不准这位出身江湖又胆子大到会嫁给宁王那个浪荡子的女人会做出什么。

    来赴宴的官眷们被宪王的人用刀剑挟持聚成一团,有些胆小的妇人早已吓晕。世子妃卢珊和卓暮云一左一右扶着慎王妃张氏站在一旁,张氏有些着急地看着被侍女护在中间的贤贵妃,脚下不自觉的向前迈了一步。

    “老实点!”一个容貌骇人的士兵吼道,几个妇人吓的缩了缩脖子,还有的已经哭出了声。

    不是赏花吗?怎么变成这样了?

    淑贵妃仍旧是那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单手托腮半爬在桌上,笑吟吟道:“雪绘啊,再给本宫倒一杯。”

    “娘娘,您都喝了三杯了,可不能再喝了啊,这么多人呢,您要是失态了圣上会不高兴的。”

    “他可没工夫管我失不失态,”淑贵妃扬声道:“你看这艳阳高照的日子,多好啊,不多喝几杯可对不起慧妃妹妹今日的安排!”

    雪绘无奈地摇了摇头,提起酒壶又倒了一杯,淑贵妃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朝述瑶摆了摆手笑道:“儿媳妇儿,你轻一点,别吓着她了,慧妃娘娘爱哭的很呢,一哭起来就止不住,你可别把她惹哭了,你婆母我可没那个耐心烦儿哄她!”言罢看了看端坐在一旁哭笑不得的贤贵妃道:“姐姐,别端着,陪妹妹喝一杯!雪绘啊,去给姐姐满上,快去!”

    “行了行了,别折腾雪绘,我自己来,”贤贵妃提起酒壶自己倒了一杯,凌空敬向淑贵妃道:“今日天儿好,咱们一醉方休。”

    雪绘见状忙将淑贵妃的酒杯再次斟满,淑贵妃立刻端起酒杯高兴道:“一醉方休!”

    两位贵妃竟然喝起酒来,云昭宫中的士兵和被挟持的官眷都愣了。外面的喊杀声愈来愈烈越来越近,张氏看着脸色越来越白的慧妃,皱眉转头看向世子妃,世子妃握了握她的手,轻声道:“无事,母妃请放心。”

    “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卓暮云眨眨眼笑道:“等会儿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