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一，黄道吉日，宜嫁娶。

    绝食反抗，长跪不起，求情逼迫……每一个法子都试过了，无济于事。

    院子里虽然张灯结彩，但气氛沉闷，姐妹几个宽慰着挽风，自己却哭出了声，挽风的侍女双儿也带着哭腔：“姑娘好苦的命啊……老爷怎就如此狠心！”

    挽风面容惨淡，她低下头去，自己终究是庶女……在父亲心中，权财最大，自己又能奢望什么呢？她静静地想着，两行清泪蜿蜒而下，打湿了衣衫。

    嫣红的斜襟长衫，深绿马面裙，赤金头面，这一身下来不过百两银子，却已是庶女之殊荣。

    大红盖头下，是庶女无力的一生。

    许安山不过二十有七，成日花天酒地，行事荒唐，姬妾成群，挽风嫁与他又何谈幸福？暮雪曾去劝过于氏，可于氏却面露欣喜，觉得挽风能进许府是天大的恩惠……

    几人将挽风送上轿子，花轿抬起，摇摇晃晃，慢慢悠悠地向前去了。

    另一侧，是皇后遣来送聘礼地队伍，队伍前头是太子和赵王，乐工们吹拉着喜庆洋洋的曲子，纳征的队伍长得看不到到头，但以柔清楚，这一共是一百二十八抬聘礼，嫁妆亦然。

    这是自己的喜事，以柔想，应当高兴一点儿。

    以柔夹在两支队伍中间，孤身一人。

    挽风的嫁妆只有五十抬，相形见绌。

    世道不公。

    挽风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可以笑着听完那些抱怨，在天凉时备上姜茶，贴心的做好饮子，无事时安安静静地看看书卷，行事大方稳妥。

    以柔想扯起一个笑，泪水却抑制不住，落了下来。

    纳征的队伍依旧热闹。

    酉时，挽风端坐在榻上，神色淡漠，身旁的许安山熟门熟路的轻轻挑开盖头。

    挽风对上许安山那一双多情又无情的眼眸，心中一片悲凉。

    有没有人来救救她？

    翌日，许安山方要出门，就被姐妹几个拦下。暮雪面色冷峻：“许公子。”

    许安山唇角扬起一个谄媚的笑：“几位好妹妹，某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说罢回身看向站在门口的小厮，道：“愣着干甚？还不快快请人进去！”

    “不，”以柔冷笑，“你也进去。”

    几人跟在许安山身后进了正堂，按着次序落座了，许安山小心翼翼地看向几人，他生性欺软怕硬，几人的威压几乎让许安山感到窒息，他谨慎道：“挽风很好的——”

    若久挑挑眉：“正好，我们正是为此而来，还请你仔细听好了。”

    “首先，不准限制挽风的自由。”

    “其次，不准打骂她。”

    “最后，不要乱传什么谣言。”

    三条很简短的要求。

    淳雪听罢，补充道：“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身份，别甩滑头。”

    见许安山连连称是，姐妹几个这才松一口气，心里好受了些。

    她们也只能帮到这了。

    未时的时候，宫中一位稍年长的女官进了府，请以柔同她去看看建成的信王府。

    信王府不同于其他王府的一板一眼，规规矩矩，而是纯正的江南园林，处处成景，美得如诗如画，令人心醉，恰到好处，以柔看了十分喜欢。

    那女官不过二十出头，却十分沉稳，见以柔如此，微微一笑：“不出殿下所料，姑娘果然十分喜欢。”

    以柔也笑，问：“您叫什么？”

    那女官答：“‘您’不敢当。奴名海棠，是敏德皇后留下来照顾殿下的。”

    以柔颔首：“婚期可定了？”

    “定了，明年四月。”

    以柔环顾四周，院内依着时节种了各色花朵，春看海棠，夏观莲荷，秋望金菊，冬赏红梅。不由得有些发愁：“院子也太大了些……”

    “不过千亩而已，”海棠笑道，“下人都是忠心又办事利索的老人，管起来不费心的。”

    以柔这才又笑起来。

    思念如窗，推开就再难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