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蹲在角落的阴影里，眼睛不眨地盯着赌场的气密门。

    罗威利心里在盘算着接下来可能遇到的状况，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情形，万一对方是官方的卧底，怎么办？

    对于他们来说，要弄死个人，只需要在工分机上敲一下按钮就行。

    他又想到了自己的工分，叹了口气，反正自己也活不过午夜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

    图库在他肩膀拍了拍，“出来了。”他说。

    那老者尖尖的脑袋探进罗威利的视域，接着是干柴一样的身体，背上背着一个斜肩包，鼓鼓囊囊的，那根巨大的水烟枪也被包带绑在背上。

    罗威利二人低下头，将身体缩进身后的黑暗中。

    老者的手在幕墙的牵引杆上轻轻一拨，四肢绷直，像只在水里游泳的蜥蜴一样，从罗威利二人的身前飘过，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等他飞远，两人无声的跟了上去。

    这老家伙走走停停，一会看看广告牌的美女傻笑，一会看着绿皮族抓人，又在几家妓院门口逗留了半天。

    经过几个巷子口后，他在一家餐厅里买了一份食物和一瓶酒，然后飘进中央通道，往悬梯井的方向飞去。

    两人远远地尾随，直到对方钻进悬梯井，往上一层跃去。他们才飞快的冲过去。

    这种营帐其实没有五层，而是四层半，最上面的半层原本的设计目的，是给企业或者公司头头居住的。在这里却成了有钱人的‘高档别墅区’。

    在飞行中，罗威利突然心中一惊，右手好烫！接着，他看到图库口吐白沫，浑身抽搐起来，不仅仅是图库，连自己也是。他甩了甩右手。

    未来画面！这次罗威利反应很快，也没有之前两次的惊愕了。

    他迅速拉住了图库，“等等，”他说，“有危险。”

    如果此时罗威利和图库从悬梯井上去，在他们的脑袋钻出五层地面的时候，他们会看见那根水烟枪黑洞洞的乌木管口正对着他们，以及后面那张眼睛被灰色瞬膜覆盖的骷髅一样的脸。一丝冷笑挂在脸上。

    这里是监控死角，老者已经放出饵料，正等着大鱼上钩。多年的小心谨慎让他善于留意蛛丝马迹，他知道自己已经被罗威利识破了。

    所以一走出赌场，他就使出了看家本领。

    他让意识之手打开大脑中的生化芯片开关，将神经脉冲产生的电磁场转化为特定编码的电信号，通过隐藏在后脑的皮层处理器发送出去，这些信号同时被营帐四层的所有无线摄像头的感应器接收并回馈。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他的生物湿件瞬膜上，就滚过了数百幅动态影像，整个四层空间的动态尽收眼底。他只动用了神经突触那亿分之一的算力，就找到了罗威利和图库两人鬼鬼祟祟的身影。

    作为上个世纪的赛博骑士，这简直就是小儿科，这片摄像头组成的虚拟链路网络没有任何防护手段，甚至不需要拟感交互设备，对于他来说，就跟在路边捡一颗石头那么简单。

    老者举着水烟枪纹丝不动地戒备着，这是他的秘密武器，他用这个东西已经解决掉了很多发现他隐秘的家伙。

    在水烟枪底部的乌木管里，装有一个皮下兴奋剂注射泵，只是兴奋剂被他换成了另一种东西——合成羟基丁酸喷雾剂，一种神经毒素。

    这东西不会致人死亡，但会让人口吐白沫，然后昏迷。等再醒来的时候，他会发现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说直白点，就是变成了白痴。

    瞬膜里罗威利和图库向着悬梯井冲来，老者的大拇指轻压着隐藏式开关，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两个讨人厌的小崽子。

    咦？怎么停下了？难道被察觉了？不可能，从他们刚刚冲过来看，肯定没被发觉，怎么回事？

    老者正在疑惑，悬梯井下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老家伙，你在上面吗？”罗威利说，“我想你应该在上面。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在守株待兔，你想用毒气害我们，我说的没错吧？”

    老者的瞬膜往边上一滑，露出了充满震惊的眼珠子。我靠，怎么可能？

    “因为我们知道了你的秘密，所以你要杀我们，对吧。换句话说，这秘密对你很重要，所以，你明白接下来我们要干嘛了吧？”

    不可思议夹杂着慌乱在老者脸上蹦跶，巫师？诅咒？神秘力量？真是见了鬼了！他的理性思维被罗威利冲击的支离破碎，在他一愣神的功夫，下面传来了那两个人歇斯底里的尖叫。

    “来人啊！有个人在赌——”

    老者耳膜都快被刺穿了。

    “该死，闭嘴吧！我认输拉！”尖尖的脑袋探出悬梯井，一脸的惊恐，还有些许愠怒。

    虽然这个区域平时人不多，但在密闭空间这样一喊，整个营帐的人都能听见。

    “你很识相，”罗威利仰起头，“现在把你身上所有东西都扔下来，别想耍花招，我可都一目了然。”

    上面传来了叹气的声音，然后窸窸窣窣了一阵，飘下来一个玻璃硅食盒和一瓶弹性明胶材质的红酒瓶，然后是那个斜肩背的包包。图库将它们都抓在了手里。

    “还有那把烟枪。”罗威利提醒说。

    “我说，我们做笔买卖如何？那个包里的代币全归你们，里面有六百多代币，可以兑换400多工分。然后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怎么样？我们两清。”

    图库打开背包拉链，里面露出快溢出来的五颜六色的一大包代币，把他眼睛都看直了。听到老者的话以后，图库看向罗威利，这买卖他觉得挺合适。

    但罗威利已经改注意了，刚刚通过试探性的问话，罗威利已经知道，对方是单干的。

    虽然他之前的目的只是想要代币。但现在，他已经对这个老家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窥探未来的本事给了他有足够的信心。

    “这主意不错，”罗威利说，“但我对代币不感兴趣，你我都是有点特殊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种暗示老者心知肚明，他也很想知道下面这个年轻人是如何看破自己陷阱的，他起初怀疑罗威利是同行，但随即又否定了，同行也不可能知道他水烟筒里的秘密。

    “好吧。”老者妥协了，那根黑乎乎的水烟枪飞了下来。

    罗威利接住烟枪，“现在后退，把脸靠向幕墙，双手举过头顶，我们要上来了，别打歪主意，否则我们就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