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未败时,与您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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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不过牵丝戏[2]

    李三里一听,文相这是要整一波大的。刚刚他所列举的这些人,以及他们各自所犯下的罪行,纷纷拿捏有度。既能帮助他清理朝敌,又能不失礼法显示出自己为国为民的态度。

    例如名武将乌慎言威胁巨大,实乃文相权力争夺之路上的第一政敌,因而文相赐给他一个“叛国通敌”的罪名,为了一次性解决;而名文将张鸣常常与文相唱反调,许多文相本应该通过提出并实施的一些政策然后可以名正言顺获益的东西,都因为张鸣的存在而望尘莫及,这使文相十分不满,因此文相赐给他一个“挑起冲突”的罪名,这足以使他流放。

    而后面的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的存在一些对文相不利的因素,但罪名不至于过重,可能不会对其造成什么影响,但是一定能够起到威胁的作用,这样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化敌为友。

    “但最重要的,一旦按照文相的安排,慎言赐死,张鸣流放,这意味着朝堂再也没有能够阻碍文相的力量。而我,再也没有可以相信的真正盟友。”李三里紧皱眉头,“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们的功勋世人都看在眼里,又怎能止步于此?”

    那么,该如果破局呢?

    “文相,你可知如此乃是毁朕皇朝根基?”李三里先将问题反抛给文相。

    “陛下,并非如此。吾既知其曾忠孝于国朝,为万世开太平,实乃崇明肱骨之臣。然其心不稳,有害于陛下,吾不忍,即使身死人手,身为忠臣,吾死不足惜!”文相慢慢拉开长袍腿帘,然后跪下。为了彰显出忠臣之勇,他努力使脸上的皱纹用力挤压以展现出痛苦,仿佛真的要赴死一样。文相朝天伸出双手,叩拜!

    好家伙,比我还会演戏。那要是有一天我们身为戏子同台竞争,那我还不一定成为头牌呢!

    “呦呦呦!朕已知晓文相的忠义,文相快快请起!”,李三里请身旁的宦官将文祥扶起,然后轻轻挥了一下手,“并非朕不通相意,如要强行处置,恐怕不通民意。朕意已决,此事不必再提!”

    以民心威压,再加上我的一票否决,你又能如何呢?

    “不可!请陛下三思!”文相再次重复忠臣之举。

    李三里本以为此次交锋已经取得胜利,即使文相权力滔天,但朝敌众多,总是无法肆意妄为的。然而她却没有想到,他们相对而立,但对于李三里的态度是几乎是一致的。

    “请陛下三思!”忠臣纷纷叩首。

    “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

    不论是文相的盟友,或者是政敌,包括武将乌慎言,文将张鸣,皆叩首。这说明,文相的目的并非是为自己清理政敌,他们明显已经在某些方面上达成共识。而今天的这一幕,朝臣们已经策划好了。如此看来,文相的提问,无论李三里如何应对,即便李三里给出一个标准答案,也无可厚非,因为这个问题根本就无需答案。当问题提出时,罪名就已成立。

    他们是相对的,但是他们根本就不会互相侵占领地太多。多则一方实力过重,激起民愤,政权不稳。因而,他们只需要相敬如宾,势力相对平稳。

    他们不需要一个明王,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傀儡,一个能够在他们的掌控下,在需要的时候来发号施令的一个载体。而我,就是那个载体!

    他们是观众,只有我是那个戏台上孤独演绎的戏子。我脸上的妆容,实在太过滑稽!我是小丑!

    “请陛下立即下令征讨边境胡地,以树国威!”文相大声喊出这句话,但现在李三里已经无法确认这就是老头的真实目的。

    “请陛下立即下令征讨边境胡地,以树国威!”群臣随着文相相继喊出,想必文相就是利用这个条件来与政敌达成共识的。

    “请陛下立即下令征讨边境胡地,以树国威!”真是肤浅啊,为了开疆扩土,将君主作为筹码,怪不得崇明后四年内胡不犯疆土,朝内也不会主动挑起战争,他们需要一个理由,而这个理由只能自己创造!

    “请陛下立即下令征讨边境胡地,以树国威!”哎…我才是肤浅的那一个。我大概能够想象御史文书会如何记录今日史事——开明元年,帝王李开源下诏讨伐胡地以争国威,众臣皆以为勇。

    眼前崩塌如山倒,此山,名为开明。

    这时我才明白,我即优伶。

    …

    眼前林阴小路,路的终点是一座高耸的月亮门。其中簇拥着不知其数的阳春花,可惜花季已入深秋,未能见其春日灼灼桃华,满地的桃花残叶难掩其中凋零破落之感。与众不同的是,面前的一座高楼虽然已经十分年迈久衰,但是此楼居然有一座牌匾,名叫——星海楼。想必此地曾人烟繁华,但不知何时遭遇劫难。

    看来这里已经荒废了很久很久,甚至没有一个打扫的仆人,也没有一个守护的卫兵。不过从现在开始,恐怕这里将会再次热闹起来。

    “臣,请陛下入楼!”文相不知怎的,此时却显得有些苍老,仿佛久经风霜。

    “臣,请陛下入楼!”看来老头已经懒得和我废话了。

    “臣,请陛下入楼!”文相的语气一遍比一遍加重。

    看来我别无选择呢…其实又何须如此,如今我自然知道听话才是好孩子。

    “这段时间,就请陛下留在这里好好休息,老臣退了。”文相弯腰双手环抱,然后向后退去。

    李三里慢慢的向前走去,推开楼门,一阵灰尘扑面而来。

    她掩面清咳两声,发现这一层是一个接一个的高脚书柜,每一层都是密密麻麻的书,书上也覆满了灰尘。

    李三里随便拿了一本书,表面几乎完全变成了灰色,已经很难分辨出最初的原型。她轻拂两下,依稀可以看出“洺山文书”四个大字。她再次挑出一本书,名为《瑞吉文书》…

    经过漫长的探索,她发现这里虽然破败太久,但这其中大大小小,从上到下,乃至每一本书,都有其应有的秩序。这种格局,显然不是一个小官处置的,看来楼主曾也是一个大户门阀。

    如今人去楼空,我独自一人信步闲庭。

    随着楼梯登上最上层,一张棕黄的幕布正摆放在面前,附近存放着许多小纸人,那是我在繁华的闹市曾经见到过的用来演出皮影戏的道具。我随手拿起两个小人的控制板,在幕布上咿咿呀呀的控制着小人的动作,时而抬手,时而弯腰低头。我甚至能够脑补出这些小人之间发生的冲突,你一拳,我一脚,十分开心。

    可当玩乐到达尽头时,真实感便会慢慢浮现,余下的只有阵阵落寞——谁又不是戏中人呢?小小的人儿啊,你是否也有很多烦恼呢?

    我身在局中,甚至看不到真正的敌人,更不知道我应该将哪位当作前进的目标——我是否还应该针对老头呢?可如今眼前迷雾中已如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中已经再难看清楚一个人的脸庞。我站在原地,不肯回首,更难以回首…

    当李三里正在处于失神当中的时候,身后的梳妆台底突然发出了吱吱的响声。

    我放下手中的小人,然后在梳妆镜面前愣住了——眼前之人可是我?绝对不可能!我看了看自己的身形,再怎么看也不可能如此健壮吧!而且我今日是将头发用发簪挽起来的,没有披头散发啊!

    可是当我动动的时候,他也会跟着我做着同样的动作:微笑,比剪刀手,歪头,跳跃,旋转…,各种动作,他全部可以完美复刻出来——他简直就是我。

    “你是谁?”

    没有任何回音。

    李三里揉了揉眼睛。忽然眼中浮现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健壮男人站在梳妆镜面前,然后将胡乱摆放的眉笔放到原处。

    李三里惊醒,镜中人绝对绝美。她用发簪梳起了头发,脸颊小小的,简直可爱——不对,这是我吧!

    镜中男人已经消失了,李三里浑身发颤。

    别吓我啊!这么恐怖的吗?那个?那个是眉笔?应该是放在这个凹槽当中的吧!

    梳妆台突然向后移去,她惊的后退了一步,然后睁大眼睛仔细的盯着它。

    “吱吱吱…”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李三里蹑手蹑脚的慢慢走过去,一只黑乎乎的东西突然跳了出来。

    “啊!!!”她定睛一看,“什么啊,原来是老鼠啊!”她深深的喘出了一口气,这才看看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狭小的密室,并且很空旷。最引人注目的是,眼前有一个石柱做的方台子,上面放着厚厚的一本书,叫做《空间纪事》。

    这是一本很奇怪的书,没有署名。这代表写下这本书的人并不愿意暴露自己,难道其中有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要不要看呢,要不要看呢?不能看,不能看!可是手却不自觉的翻开了第一页,看来还是抵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啊!

    我闭上眼,慢慢的看向了纸张的一角,空!慢慢的往上看,空!我睁大眼睛,灰溜溜的纸张满篇都密密麻麻的写着一个字——空!什么都没有!

    我一页一页的往后翻直到最后一页,厚厚的一本书,竟然一个字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