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化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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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血色命运线

    场中的气息越来越沉重。

    那儿的时间流速每缓慢一分,古兽的虚影就凝实一部分,而银双能够行使的神通力,也会因此增强一些。

    冥冥中,仿佛有一头以洪荒大地为背脊,无垠神山为鳞甲,长也不知多少万里的龙形巨兽,从太古年间横跨而来,透过那个模糊的虚影,向现世输送其伟力!

    那种波动,宛若山岳般磅礴。

    便是有山人在此,也会对这力量感到敬畏。

    要知道,那可是山人,末法天地的宠儿,现实世界中战力的天花板。

    论大环境,没有哪个时代的变化,比末法恶劣,埋葬旧时代,绝灵绝法,一切秩序推倒重来。

    有人说,仙人谪落凡间,是为山人。

    对修炼者压制最狠的年代,他们尚且称尊,逆天而上,证得真位。待到灵气复苏时,他们未必不可摇身一变,从凡龙蜕变,化为真龙!

    山人得窥大道,大都拥有超常的感知,正因屹立人道之巅,他们亲临后才会立刻明白,这力量主人的全盛期,绝对凌驾于神明,不为凡道所容,全面超纲了。

    只听这位小少爷口中轻叱一声:“浊兽”。

    霎时间,前所未有的重压出现,降临在银双周围,他身边两三米的区域,宛若被那重力压实了,时间、空间……一切的流动都被放缓了,事物状态接近停滞。

    嗡!

    半空中,月牙轻颤,宛若刀剑齐鸣,向着银双极速斩来,在空中划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给人一种无物不破的错觉。

    寒光灿灿,那月轮的速度极快,银双激发潜能的过程,在现实中不过几息尔,在普通人的感知中,这个时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可能一次走神,就已经花去数倍于之的时间。

    但在领域完成的瞬间,月牙就到了,带着凛冽之气,闯入那片重力惊人的“减速带”。

    其中重力之大,甚至在观感上给人造成一种暂停时间的错觉!

    “哧哧”

    小少爷立身之地,空间像是扭曲了,折射出彩虹般的颜色,内部“灌满凝胶”,看起来就是在周围撑起一个流体泡泡,令打在上面的攻击卸掉力道,变的软绵绵。

    当然,若有敌人不怕死闯进来,只怕在那股恐怖重压下,顷刻间就会骨断筋折,呆的再久一点,下场就是一滩肉酱无疑。

    月刃发光,斩在领域上,犹如斩在一颗弹性十足的水球上,虽然令领域表层凹陷,似乎承受了莫大压力,但也仅是表象唬人,实际上并未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女飞尸最强的袭杀手段,居然被挡下了?

    折损阳寿的招数,有这种表现也是当然。

    毕竟,在自封灵气的情况下,这已经是银双最强的杀手锏了。

    对面,那张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惊愕。

    她抚上自己的脸,触摸到貌似软化了一分的表情肌后,恍然发现,几百年来,早已僵硬如铁块的面部,这次竟由于过于震惊而有了变化。

    甚至,连生前的一些记忆,也依稀浮上心头。

    “老爷若为城死……奴家……甘愿相随……

    生是大人奴,死是大人鬼……

    赎身之恩,岂敢忘……

    ……武姬,无悔”

    漫天砸下的巨石,如雨倾泻的火箭,还有城墙上弥漫的紧张与肃杀之气。

    一切,都好似发生在昨日。

    画中女子是她,也不是她。

    通灵之后,她不过是继承了一些碎片记忆的新生元神而已。

    “啊!”女飞尸抱头尖叫,精神痛苦,似乎受到了莫大的冲击。

    那穿透力十足的厉鬼叫声,让不远处的白发少年都皱起了眉,似乎也被影响了,脑中浮现本不属于他的记忆碎片。

    飞尸属于精神力薄弱的鬼物,和眼中有精神火光的骷髅类怪物不同,一身道行都点在了尸身上。

    它们虽然克服了惧火的弱点,但对精神攻击的抵抗力很弱。

    无端自我混乱的例子,在各类怪谈文献中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一般来说,只要消灭头颅,寄生在里面的弱小元神也会跟着一并毁去。

    吼!

    女飞尸发出阵阵咆哮声,眼中一片赤色,她抱头飘了起来,面孔狰狞,像被念了紧箍咒一样,在空中四处乱撞,直到这地宫中隆隆作响,又塌了些东西,最后更是一头撞在一面石鼓上,她才消停一会。

    很快,她漂浮着转过身,看向银双所在的方向,素裳一挥,身前出现一团星精,明晃晃,好似有一杆神兵养在里面。

    那当中飞出一根长指甲,质地如玉,能有葱管长短,远观时像是一个粗剑胚。

    一轮残月再现,缭绕锋锐之气,与星精中的兵器结合,化为让银双都面色凝重的一击,打向那片领域。

    那上面甚至附着了撕裂灵魂的诅咒。

    飞尸的元神,有大半都不见了,被撕裂下来,融入这次攻击中。

    冥冥中,一条看不见的命运线,自高处而来,粘在女飞尸的背上,又在这搏命的一击使出之后,悄然断开。

    那根血色的“线”的另一端连着的,正是高殿上那口溢出陈腐血气的主棺。

    数百年吞吐星精月华,孕养出的庚金之气,此时借着明月现身,分化出几百道刀光剑影,全都斩在那领域上。

    轰的一声,竟逼着浊兽的外部放弃了以柔克刚,而是硬化,浮现山鳞状的纹路,层层叠叠,才堪堪顶住,没有露破绽给对方。

    毕竟,领域只要出现一处破洞,就将牵一发而动全身,陷入处处被动的不利局面。

    对方是搏命似的攻击,全然不计损耗。

    银双的潜能领域——浊兽虽然效果惊人,但其实局限性也很明显,被动防御,主动性差,覆盖范围小,领域一旦展开全程不能移动。

    倘若陷入消耗战,对他来说会是压倒性的不利。

    因为,他的嘴角已经开始溢血了。

    这……不是好迹象。

    值得庆幸的是,它的防御性能还在,不会因为精气供应的一时不稳而产生瑕疵。

    即使面前火星四溅,刀光剑气纵横,领域的最外层依然坚挺,不曾被撼动。

    “可恶,这样耗下去不是办法,至少……把我的心声传达出去,让他帮我从外面解围的话……”

    在维持领域都有些力不从心的状态下,银双好不容易分出一缕心神去看外面的情况,却发现那个白发少年低着头,在后边静静站立,叫他也没反应,疑似在摸鱼。

    “加油啊,来都来了,离终点只差一步了,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呀!”

    最后一张传音符也用掉了,那个少年却始终没有动静,脸上似乎笼罩着一层阴影。

    “喂!”这时,银双心里也开始没底了。

    他记性极好,因此在脑内快速过了一遍身上剩余的物资,冒险者协会配发的制式衣装虽然黄不拉几,还很丑,但上面的实用小设计很多,尤其在纳物这块,合理分配空间的话,能在身上带很多东西。

    而且,银双本身人也清秀,穿这种衣服,反倒有种少年老成的感觉。

    他本人也并不在意这副打扮。

    但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过了三遍“单子”,在武器毁损,又腾不出余力开启储物戒的情况下,他没找到一件有用的。

    没有灵气,修士的法器等于破铜烂铁。

    更别提,进地宫前,他轻装上阵,将身上的东西清理了一遍,带的都是丹药、符之类的辅助物资。

    强力的进攻手段,他已经没有了,从内部破局根本如同梦呓。

    以攻为守的路行不通,这会儿,银双只能寄希望于那个结识没多久的少年身上,祈祷自己这次看人的眼光没错。

    砰!

    突然,有人出手了。

    白雾聚了又散,勾勒出一条模糊的轨迹,在空中难以看清,火光也是,能被肉眼捕捉到的,只有一道闪,犹如一瞬间的幻觉,让人不好察觉。

    造成这些异常现象的,是一粒极速破空的,黑丘丘的丹丸。

    那颗丸子在空中划过时,散发着乌光,宛若一个缩小后的炮弹,很有威慑力。

    倘若截取一幕滞空的画面,还能看到“茅山”、“灭尸”字样的火印,烙在其两侧。

    “啊……”

    然而,在现实中,丹丸的射出与击中,都发生在眨眼间,完成速度极快,根本没有反应的机会。

    一声凄厉的叫声后,女飞尸的眉心惊现一处血洞,从中流出浆状的黑血。

    方才还在歇斯底里状态中的飞尸,忽然间安静了,她双目圆睁,表情从狰狞走向平静,最后,甚至浮现一丝淡淡笑意,仿佛累了太久,如今,终于可以解脱了。

    她的眼中渐渐失去光芒,回归死者灰败的眸子。

    仰天倒下时,也不知这个原名武姬的女子临消失前,究竟看到了怎样的光景……在没人能看到的角落,她朝着无人的虚空,嫣然一笑,随后,身体如尘土般崩解……

    “老爷,传说……

    ……是真的。”

    ……

    地宫入口,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像是金属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

    随着黑暗中闪过一缕赤色的光芒,一具高大威武的人形盔甲出现在银双视野中。

    它的外观很像是古堡中上了年头的收藏品,样式复古,还缺少右手和右腕,以及部分与之连着的前臂部位的甲胄。

    烟雾与火药味缭绕的枪管还残存着温度,那把匣枪,此时就握在铠甲的左手上,手臂平举,还保持着射击时的姿势。

    虚空中,有七八根肉眼无法看见的“线”,像操纵木偶的悬丝般,从高处蔓延下来,接在铠甲背上。

    “不许……伤害小银子!”铠甲中,飘出一道闷闷的声音,略带一点回音。

    飞尸爆头的刹那,它那一身道行就消解了,那些刀光剑影瞬时溃灭,锋锐之气萦绕的月牙刃,也如被水波惊扰到的月影,噗的破碎了。

    至于诅咒,由于施术者的精神已经消失,当中令人毛骨悚然的不适感基本上不见了,残余的诅咒之力也变的稀薄,成了跟尸毒、瘴气一样的东西,可以被丹药化解,很难再威胁到性命。

    更不用说,术者消失后留下的那些数量庞大的星月精华,都已无主,若能利用,对地上修炼资源匮乏的修行者来说是大补物。

    总之,小少爷安全了。

    “哈……”银双解除领域,像是脱力了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汗水将全身衣衫都浸湿了,可见,在盔甲里的神秘人出手解围之前,他承受了多么大的压力!

    不过,他会心一笑。

    虽然盔甲掩饰了声音,但世上敢喊他“小银子”的人,只有那一个。

    这个带了点轻蔑,像是在喊王爷府里当差的公公一样的叫法,过去不是没人叫过,无论是孩提时期,还是入学之后,他的周围总会出现这样的家伙。

    他是大商人家的独子,虽然这么说有点自卖自夸,但自家商会的势力发展的很大,属于在独占一地鳌头的存在,即使和王都的商会相比,也不会逊色多少。

    想傍上这棵大树的人,实在太多了。

    上至王都的大官、贵胄,下至一些当地的小门派、行商、破落户等,甚至有五服外的王族都跑来凑热闹,向老爷子提出联姻,希望两家结盟。

    要知道,那可是当朝宗室,哪怕是旁系,祖上也是当过皇帝的,在王都中仍然有支持他们的家族,背后的势力盘根错节,深不可测。

    故而,没资格见老爷子的人,就有动了歪心思的,指使子嗣接近他,将他这个继承人视为“上船”的突破口。

    因为一些不愉快的经历,过去这样叫他的人,无一例外,让他觉得反感,最后都被狠狠教训了。

    但这个小白毛的话……

    “铁块里的,你是小白,对不对?”银双看着他,领口微敞,露出标致的锁骨,衣服浸透汗液,紧贴在身上,也让那一马平川的身材曲线,似乎有了一丝凹凸。

    本就有点中性的秀气脸庞,此刻在强大的“滤镜”加持下,竟让人忍不住吞口水。

    “大铁块”里,那双眼略有些失神了。

    莫名的胡思乱想让少年的面颊绯红,像中了魅惑似的,喃喃道:“如果是长发裙装的话,好像行……

    行个鬼哇!你要清醒啊小五,那家伙可是男的!男的!”

    铠甲的脑壳上冒出一团黑线。

    他简直不敢相信,有那么一刹,自己真的要完(弯)。

    “喂……眼睛看哪儿呢?”

    似乎是察觉到了铠甲里那人的想法,银双倏地遮住领口,不知是不是和大量出汗有关,他的脸色有些潮红,视线闪动,眼里犹如含着一汪水。他投去一道嗔怪的目光,有点不高兴地质问道。

    “……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