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天幻世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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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蟲劫易消,人祸难免;心怔不定,天意所命

    “祝諸位馬到功成!”劉逸将掌中海碗掷於地。

    衆人饮過酒,海碗一摔,哗哗之聲不絶。此际,天边一輪红日跃出。欧冶冥一揮手,衆人腾空而去。所有人将目光投向西方,穿過丛林,看不見的戰場。

    算脚程,衆人須七日方歸,劉逸兀自静心等候消息。

    城外仍旧胶着,或衆大能者引走巨蟲,衆将士覺肩上重担亦輕幾分。

    劉逸每日晨起即於院中躺椅閉目静待。

    袁野等人亦院中作陪。

    及四日,劉逸忽言,“今日当戰起,只不知戰况如何?”

    衆人神色堅定,“必尽全功!”

    “或許是……”劉逸不置可否。

    若王台不毁,尽全功否?劉逸亦不知。若执意留存王台,劉逸大可不必将王台之事語之欧冶冥。若执意毁却王台,亦大可不必語欧冶冥己之私心。劉逸心中矛盾。欧冶冥心中亦或矛盾,故王台毁是不毁,無人可知,唯欧冶冥一念之間。

    衆将士有守城之责,故日復一日。李文斌等人有護劉逸之责,故日復一日。唯劉逸,此事将了,無所事事,每日唯等待。心中愈發焦躁。

    若王台毁,如何處之?若王台不毁,如何處之?此二問日夜萦繞劉逸脑海。每過一日,衝突即愈發激烈。

    若王台毁,唯有携妖族於余蟲處杀出一条血路,一路向西,方有一綫生機。若王台不毁,則尚可謀划。然亦不是絶對,尚需覌此戰戰损若何……劉逸静不下心,只覺头颅似要炸开。

    及五日,劉逸再不躺身,跪坐幾前,閉目沉思。

    及六日,劉逸只於院中踱步,幾無止時。

    及七日,劉逸晨起即刻等墙,遥望西向,强自鎭定,恍若临考。

    初日東昇,冷月西沉。

    煦風乍起,暗香凝神。

    星輝淡隐,九州耀生。

    黄莺啼谷,青雉和聲。

    道旁蟲鳴,溪中鱼腾。

    林木漸醒,清浊陡分。

    雞鳴犬吠,依稀可聞。

    生機盎然,尽皆於晨。

    李文斌衆人立劉逸身旁遠眺,不知何思。

    劉逸目光丈量城下己之光影,亦不知何思。

    良久,衆人無所动。

    待劉逸目光及近前,聞李文斌压抑興奋,扯紧之嗓音,“来了。”

    劉逸方仰首,林間出現身影,先是三五道,再十數道,再百十道……

    劉逸极目,玄心、王烈、君不二……師尊、宗主……五域域主……直至望見欧冶冥身形,劉逸方舒一口氣。紧接着面色復杂望向欧冶冥,二考至。

    十數息後,回歸衆人落於墙头。看向劉逸之目光颇為復杂。欧冶冥見状,排开衆人,行至劉逸跟前,“幸不辱命!异蟲之危暂解!”

    聞風赶至之将士皆欢呼。

    “大風!”

    “大風!”

    “大風!”

    再由城头傳至谷中。

    “大風!”

    “大風!”

    “大風!”

    一時間,欢呼聲络绎不絶。

    劉逸并未露出喜色,暂解?王台未毁!何故?瞧向欧冶冥,欧冶冥微微摇头,满面無奈。此處不便详談。然此事必有隐情,待寻機再询。

    衆人安排下晚間庆功之宴,紛紛回营歇息。

    待衆大能离去,城头再次响起欢呼。

    待回院,袁野之父及老村長早已等候多時。尚未落座,老村長急問,“逸哥儿,此戰已勝,妖人之争即起,吾等如何處之?”袁野父亲目光亦是殷切。

    劉逸沉吟,“此事不急,此戰未全勝,尚有回轉余地,妖族人族之争,暂不至。且吾之本意,無关族者,人族有上位及下位者,妖族亦是,吾之本意,不過為下位者争得尊重,舆所属族类無关。此非妖人之争,位阶之争也。”

    再自沉吟一次,“虽不至争鬥,然大患已去,必有摩擦,亦須早做决断,方不至思前寐後,以致蹉跎。只不知追随二老者,人幾何?”

    “咳咳……”老村長面色一红,“老朽無能,不到半數。所奇之處,外来留居者尽數追随逸哥儿,反倒是原著之民……”

    “老村長莫要自责,逸心中有數,外来留居者,想是受尽压迫、欺辱之事,故知逸之本心,願随之。原村民未受此苦,對逸之策不以為然,亦是正常,無須强迫。”言毕望向袁野之父。

    “惭愧!青原之人更短,尚不及嘉陵之數……”袁野父亲面带愧色。

    “無妨,此非二老之過,亦非村民之過……犹若一猎者,不識數,每日猎兽若干,装車售之,每日一車得十钱。然一車者,或十,或十數,其不識,每日如此,則自覺無碍。今識數,十十钱,十數亦十钱,乃覺不公,方生抗意。此际之情,即是如此,不便强求。”

    袁野之父舆老村長颌首称是。

    “至於今後之行,尚需舆前輩商榷,若有定計,必定照會二老,故二老莫急,且回去安心等待,逸必不至二老失望。”

    得劉逸言,二人告辞。

    “二老慢走。”劉逸送至門外,目送二人遠离方歸。

    劉逸緩緩躺於椅,細思今夜晚宴如何應對。思前虑後,仍需知戰之細節方可,别無他法。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妖族處,此际不可妄自拜访,必生枝節。唯有欧冶冥處打探,王台之事正巧一并询之。

    正思索間,欧冶冥遣人相邀。

    劉逸略作整理,随侍者往中軍帐而去。

    此次略有不同,袁野、李文斌等人被拦於帐外,唯劉逸可進。

    袁野、王浩颇有怨言,得劉逸示意無事方駡駡咧咧行至一边。

    劉逸入得帐中,帐中亦欧冶冥一人。

    “逸哥儿……”欧冶冥面色復杂。“天意如此……”

    “王台之事?逸尚以為得老哥之照扶,何来天意?”劉逸明知故問。

    “唉……逸哥儿不知,老夫亦是心中矛盾,不知如何處之。故携衆人斩蟲後之际未得决心,寻得王台,踌躇片刻。却正是这片刻,老夫定下心欲毁王台之际,衆人察覺有异,尽數至。偏生王台稍有萤光,衆人以為宝物,争相出手,老夫阻之不及,王台碎裂,有异蟲取之而遁,余者舍命相抵,吾等竟不可進寸步。待清理完毕,王台碎片早不知所踪……若非老夫一念不决,若非衆人以為宝物,必無此錯失,天意如此,莫可奈何。”

    劉逸沉默半晌,“老哥莫要自责,换做逸,亦難下决断。既天所决,無須思量太多,順其自然而已。唯有一事須知之,王台碎裂,余卵幾何?”

    欧冶冥閉目沉思一陣,“絶不過三五之數。”

    劉逸抚抚下颌,“還好,太多難抑,太少异蟲仍旧一统。三五之數正好,自身間征伐相抗,暂無力扩張,只需注意蟲群动向,不使弱者亡,則异蟲再無患矣。”

    欧冶冥拈須,“唔,只需助得两两相抗於伯仲之間,异蟲必無余力,确無患矣。”

    “王台之事既了,当思今後。此戰戰况,详情如何?”劉逸出言询之。

    “唉……兽族损傷甚微,戰损五人。人族惨烈,二百余人,余者百又五六,然貪心所致,怨不得他人。唯逸哥儿之太极宗,虽皆有傷,然一人不陨,令人奇之。”

    劉逸干笑,“临行逸言師尊,此戰要务不過引开巨蟲,以斩蟲後。師尊處想必亦是心無杂念,故得安身,非逸之功也。”

    “虽人族戰损數十人,然所余之數仍旧倍於妖族,今後處境,仍是艰難……老哥,不知心月之森再西是何處?逸未曾遠游,實属不知。”

    “老夫亦未曾至,只听聞仍旧一片莽林,兽族亦不曾踏足。详情恐須询問狐皇方可知其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