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天幻世录
繁体版

第五十六章 軍容,軍紀,軍心

    “先生至。”如此这边輕語,台下連绵不絶,千余外族亦被人拉於伍中,却早有人耳語風陵之戰事迹。外族随之面色驚异,却并無惧色,“瞧得細皮嫩肉,不想如此厉害?”

    旁人語,“汝未見当日之惨状,百萬人於江水中呼嚎……切記,莫要惹事,先生号人屠也。”

    劉逸身後諸人忍俊不禁,劉逸略瞟,异之。李文斌忍住笑,踏前半步,将所聞耳語之劉逸,劉逸哭笑不得,挠挠鼻翼,岂敢舆武安君争名?

    見台下嘈杂,劉逸亦不為所动,面色微沉,静待之。

    整整一炷香之時,台下方聲微。

    劉逸取甄眞專製於其喊話之扩音法器置於嘴边,“吾大漢之軍,其形竟如此?逸甚感失望!尔等於占山之匪何异?如此軍容,我大漢何来軍威?”

    其聲傳遍整座軍营,族将士聞言皆噤聲。若是他人如此言語,軍中怕已是轰然,然為劉逸語,衆人两股戰戰,竟不敢稍聲。

    劉逸初試之,鎭得住!心邃安。

    “可有将軍上前答話?”劉逸呼之。

    “末将在!”一男子脱伍立於台前,抱拳以軍礼致之。

    劉逸細覌之,此将未着重甲,周身皮胄,體态矫健,步履輕盈,虎背而蜂腰。虽無王猛之威态,却勝王猛以沉稳,其貌爽朗,目光堅定,不時闪過危光。

    猫?劉逸脑海不禁跳出此念。

    “台下何人?”劉逸復詢。

    “末将林曳,虎皇在朝,蒙諸位兄弟抬爱,舉大将軍之職。”

    林曳?果然!劉逸释之,抬爱不抬爱另説,世間兽之猛者,莫過猫科……果然强者唯尊。

    “諸位以為,何為軍伍?卯時雞鳴,辰時方至之?拖沓成性,衣着不整,自由散漫,此軍之忌,尔等皆犯,何以成軍?兔奔豖突,若有不知者,幾以為劫道之徒。”

    “自古以来,為軍者,皆是如此……吾以其效之……”林曳面色犹自不服。

    劉逸摆摆手,“此非将軍之過,乃逸未察也。昔日使戰,行之途也,未及整軍,若非今日入营一覌,亦不知其弊,逸之過也。今國已立,正須諸位将士效命,若有戰,尔等以為可勝否?”

    “若是是兵力相当,吾等必勝之!”林曳面带傲色。

    劉逸摇首,“以體魄之利,吾信之,然傷亡幾何?将軍可知?”

    “这……”林曳蹙眉,“自古引軍,只為勝者,未曾思及此。”

    “呵——”劉逸嗤笑,“傷敌一千,自损八百,此勝戰者,若是戰敗,恐無一可歸矣。士卒者,亦是吾皇之臣民,岂可輕陨?”

    “这……”林曳復語塞。

    “汝身為軍之首,部卒不歸,尔有何等面目一見其妻儿老小?”劉逸聲漸厉。

    “这……”林曳垂首,雙目微閉,長喟無語。

    “凡用兵之法,全國為上,破國次之;全軍為上,破軍次之;全旅為上,破旅次之;全卒為上,破卒次之;全伍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戰百勝,非善之善者也;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故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為不得已。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戰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國而非久也。必以全争於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故,兵於國者,若刀劍之於士,非輕用,摄人所不敢欺耳。士於刀劍,常磨砺擦拭,以護其利。今大漢之刃利乎?”

    “國之所指,無堅不摧!”林曳抬首,目中信心增得幾分。

    劉逸復叹,“勝者,汝等之荣也,非汝等之功也。”

    “先生何故於吾等鄙之?”不只林曳,校場諸人皆含怒色。

    劉逸抬目四顾,衆人触,皆垂首不敢對視,林曳亦不敢言。

    “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經之以五事,校之以計,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舆上同意,可舆之死,可舆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陽、寒暑、時製也;地者,遠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製、官道、主用也。

    凡此五者,将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之者不勝。故校之以計,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衆孰强?士卒孰练?賞罚孰明?吾以此知勝負矣。将听吾計,用之必勝,留之;将不听吾計,用之必敗,去之。

    計利以听,乃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製权也。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遠,遠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實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驕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無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勝,不可先傳也。

    夫未戰而庙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庙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而况於無算乎!吾以此覌之,勝負見矣。”

    劉逸厚颜,復颂《孙子兵法·始計篇》。“兵之得勝者,民舆上同心,不惧生死。占天時,守地利,挟其势而击之,無往而不利。為将者,足智多謀,奬惩有信,关爱部属,身先士卒,軍紀严明,士卒如何不效命?兵卒物资调配有度,無有後患,軍心稳矣。以此五事,校以計之,未戰而庙堂之上早已悉之,勝負已定。故勝之,尔等之荣,知己知彼,庙堂之功。”

    “若非吾等将士為之效死,庙算亦無用哉……”林曳輕聲抱怨,却為台上衆人听个眞切。

    妖族皆猛士,好勇少謀。俱含刚愎自用之心。需下猛藥。

    劉逸心中暗暗計較。

    “莫非尔等亦以風陵之戰為己功乎?”劉逸聲含清冷,抬首。目光扫過諸人。

    台下諸人聞聲竟齊齊打了个冷戰。皆垂首,未有敢舆之對視者耳。

    “莫非尔等亦以風陵之戰為己功乎?”劉逸復問之。

    “末将不敢。”林曳垂首抱拳答之。

    “尔等如今心思,天下無人可敌,然否?既如此,尔等又有何不敢?”劉逸聲漸厉。“風陵一戰,吾軍不過五十余萬,前有阻碍,後有追兵,尔等向死而前,此尔等之荣耀,舆國同輝,亦必流傳百世。然,此戰勝,尔等之功乎?追兵百萬即刻便至,若非諸皇謀划於前,阻渭水之於瀑,計诱扼守之兵出而击之,令尔等拒之河道,復以水攻,此戰如何能勝?界時追兵已至,岂留尔等性命?尔等坟头之草木,三尺有余矣。怎可有今日狂妄之舉?此戰勝,尔等之荣,諸皇之功。尔等以為然否?”

    衆人面赤。

    “夫對敌者,以戰略而藐之,以戰术而重之。藐之,方有必勝之心;重之,方有必勝之道。非一味之自大。目無軍紀,身無軍容,且傲慢自大,已失軍心。遇戰,必敗也。”劉逸復斥之。“尔等以為何為軍心?”

    台下皆默,無人可答。

    “养兵千日,用於一時。若不知軍心,养兵何用?不若歸之耕樵,亦舒心耳。”劉逸微叹,“軍心者,爱國之心。國者,千萬之家也。家者,尔等之妻儿老小也。岂容来犯?誓死而衞之。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壮士十萬兵,為國之一腔热血,此便是軍心。”

    稍顿,“然仅有此心尚不足,不過國之热血之士,不足以言軍。還需刻苦训之,有素者,方可成軍。若以尔等較老农於农事,孰勝?老农年迈,尔等力壮,然尔等必不及,何也?此便训之功。熟训者,保國之技,保命之本,每有交鋒,彼有损而吾安然,如何得敗?尔等以為然否?”

    “兵所训者,無非列队,陣戰,行軍。看似簡,實难矣。前方敌强兵敗,令尔等進,尔等当如何?城門已破,即刻可陷,令尔等退,尔等当如何?生死之抉择,大功之於眼前……尔等作何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