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灵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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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小月城

    第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午前的虫谷里雾气腾绕,宁静祥和。从花花口中得知,冷云果然一大早便出门,前去小龙潭,花子钧则带着徒弟出门采药去了,为青竹调病愈体。元皓见青竹已醒,精神显然较昨天大好,心情畅快。

    元皓、青竹、花花三人吃了些冷云晨时备下的吃食,元皓便到院中打了一套健体拳,时刚时柔,动作熟练,挥洒自如,青竹坐在藤垫上静静看着,花花则在旁叫好。待元皓打完收势,花花便问,“元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元皓答道,“这是我爹教的健体拳,每天练一遍可以强身健体,很容易学,要不要学,我教你。”

    花花点头道,“好呀,看起来比我娘教的‘虫舞’容易多了。”

    元皓奇道,“虫舞是什么?”

    “也是每天练习固体益气的啦!我练一遍给你看。”说罢,花花便起身到院中摆起动作,时而跳跃,时而翻身,时而伏地,时静时动,但不论什么动作,均是慢且柔,的确像在慢舞一般柔美写意。青竹看完拍手称赞,元皓直呼好难,然后还在花花得意的邀请下,跟着学着练了几下。

    青竹咯咯笑道,“皓哥哥练起来像块木头搬来搬去一般,一点也不像花姐姐那般轻柔好看。”元皓讪讪地挠挠头,然后教花花打几招健体拳。

    也不知是健体拳果真易学,还是花花聪慧,花花跟着元皓练习动作,竟是像模像样。冷云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这套健身之法讲究动作节奏相称,快慢合拍,张弛有度,却不太适合女子。”

    三人闻声望去,元皓与花花收势而立,元皓和青竹向冷云抱礼问好,花花笑问,“娘亲回来啦。”

    冷云点头一笑,元皓心中讶然,‘原来花姨是会笑的啊!’

    冷云又开口说道,“小龙潭的蛇都在,也没有问题,实在讲不通...”这句虽然当着众人面前说出,却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下一句元皓却是确定冷云在对自己说话,只见冷云丢给自己一个手心大小的黑色小袋子说道,“虽然暂时想不通,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你们还是身上挂一个避虫袋为好。”说着走到青竹身边,蹲下来在青竹腰间系上一个白色避虫袋,二人称谢。

    此时花子钧带着徒弟回来了,见院中众人,问候一番,皆回屋。花子钧又给青竹把了把脉,“寒热以褪,将养两日便可复元了。”

    元皓感激道,“谢谢花叔叔。若不是花叔叔,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青竹亦感激的看着花子钧,花子钧笑着摆摆手,花花在一旁叫嚷,“我的功劳最大才对嘛。”

    元皓笑着说,“对,我也要谢谢花花妹妹的扮鬼之恩。”

    花花不依道,“什么什么,我怎么成你妹妹了!”众人皆笑。

    花子钧又说起之前采药时,前去问过自己负责谷中买卖的兄弟,其兄今晨刚从北滩回来,听说到昨日在北滩的确有人遇见过两名陌生少年,并说那两名少年还猎了一头豹子。有一猎户收留二人一晚,今晨听说有两个陌生人进了北滩,两少年忙告辞离去了,那猎户亲自将二人送出了北滩。元皓闻言得知丁羽田虎二人无碍,心下稍安,那追来的定是黑书生一伙人,也不知他们能否摆脱,见青竹也在听,便安慰道,“凭阿羽和虎子的本事,躲藏起来不是难事。”青竹闻言点头,喝过药后便又睡去了。

    众人去了另一间房中,元皓将事情简单说与几人,最后说道,“那群歹人似乎认定我身上带着一本秘籍,所以才穷追不舍。”

    冷云听后面露不忍,看着花子钧,花子钧微微摇头,冷云起身道,“你放心吧,没人进的来虫谷。”说罢便出门而去。

    元皓愕然看着关上的房门,花子钧解释道,“虫谷入口只有一个,极为隐蔽,若无谷中之人领路,外人绝对寻不到。向你们这般从天瀑落入还没被毒蛇盯咬的,还是头一回,所以你花姨才对此十分重视,她现在定是去查看谷口,下午说不得还要去小龙潭。”

    花花在旁听的津津有味,觉得元皓这几日经历复杂且精彩极了,竟也暗中心生外出闯荡一番的向往,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神采奕奕的对元皓说道,“虫谷出口除了谷口,还有一个,就是极难走,而且只能出不能进。”

    花子钧敲了一下花花道,“胡闹,那处就是你叔父当年避难时走一遭,都险些丧命。”然后对元皓言道,“你们且在家中修养,待我兄打探了外面的消息再做打算不迟。”元皓再次谢过。

    元皓与花花出房后,好奇的向花花问起另一处出口的事。原来另一处出口就在虫谷尽头,那是一处悬崖绝壁,有百丈之高,悬崖下面有一潭,据说是与小龙潭相通,此潭离绝壁有一段距离。绝壁上斜长着一棵巨大松树,枝繁叶茂,十分惊艳。若想从此处出谷,需先用绳子套住松树粗枝,然后荡出一定距离,要刚能够落入水潭,不然定要粉身碎骨。元皓觉得十分惊奇,午后花花便带着元皓前去‘拜见’绝壁古松。元皓见古松十分雄伟,崖之高令人目眩胆寒,那水潭看下去显得十分渺小。

    之后元皓与青竹在谷中又休息两日,花花整日缠着元皓一起出去玩耍,几乎想把自己见过的所有虫子展示给元皓看。第三天时,青竹也恢复精神,三人一起在谷中玩乐,几人年纪相仿,很是能玩到一起,两日便成了无话不谈的玩伴。这天傍晚,花子钧带回消息说,北滩前两日又来了两个陌生人,如元皓所说,均是一身黑衣,但从未见过手持折扇的白衣男子。有外来的北滩行商称,在北边遇见过他们描述的相似黑衣人,也许就是他们要问的人。元皓闻言,见青竹也已大好,决定明日便出发前往神农谷。花花得知后眼中划过不舍,晚上又笑吟吟地拉着元皓和青竹聊至夜深才睡。

    清晨,花子钧一家将元皓二人送至谷口,花花已几乎将不舍二字写在脸上,元皓从怀中掏出剩下的两张银符,放到花花手上说道,“花花,我只有这两张缚地符,留给你做个纪念吧。”

    见花花接下符,却不言语,继续说道,“这两张都是成符,会说术语就能用。”然后将术语说与花花,又笑道,“说不定在关键时刻还救你一救呢!”

    花花抬起头,眼中竟然几乎要涌出泪水,却仍是笑着抱了抱元皓说道,“皓哥哥,花花我小名,我全名叫做花蕊,你要记住啦!”然后又抱了抱青竹道,“青竹妹妹,你们路上保重呀。”

    青竹跟花花早已熟络,小声辩道,“我应该是姐姐才是。”

    花花却笑吟吟道,“好啦,青竹妹妹!”

    花子钧指了一下旁边的马车,对元皓说道,“这是北滩的行商,他会把你们送到神农山地界的小月城,从那里去神农谷就不远了。”

    马车渐渐远去,元皓回望,见花子钧一家人仍站在原地,花花抱着冷云,脸埋在冷云怀中,直到再也望不见彼此的身影了。

    北滩行商名叫张胜,家中世代做行商生意,打交道最多的便是药材,每个月都要往返小月城两趟,即使到冬天,每月也要跑一趟小月城。马车上满是药材味,闻之有种别样香气。张胜走南闯北见识颇广,因行商关系,能说会道,与元皓一路交谈,真教元皓大开眼界,方知这世人买卖,可以银两钱财易物,也可以稀贵新奇易物,也可以需求物换需求物,总之一切皆可变通,凡事皆凭口利,各凭本事了。各城各地都有民选之主,一般都是年老有威望的长者,帮助人们解决一些争端龃龉。像小月城这样的大城池,还有青壮年男子自发组成卫队,帮助城外农田赶走野兽,保护城民不被外来的歹人抢劫偷盗。

    元皓好奇为何会有歹人,张胜解释说,“比如人们务农靠天吃饭,若是该地遇上天灾,一年还好,否则连上几年天灾,当地人便活不下去了,就要流离失所,他们没饭吃,就只好抢劫过路人。”

    元皓问道,“他们那里就没人行商吗?”

    张胜言道,“可是几户行商人家,救不了一地之民几年呀。”

    元皓若有所思,张胜继续言道,“还有的人,天生便是心术败坏之人,生来就是要做歹人的坏种。”元皓闻之难以理解。张胜又面露敬意地说道,“像神农谷那般便不同,谷中之人都是灵修者,他们会定期出世行走,帮世人解决了许多难办的事儿。像北滩四年前出现过鹏灵,实实在在祸害了一阵子,连冷家人都束手无策,据说后来便是被道门解决了。最有名的就是九十年前的灵祸乱世,过去听老人说起来,真是生灵涂炭,死人无数,后来是许多灵修者合力平了那场祸患,据说死了许多灵修者。”张胜讲述许多奇人轶事,元皓一路上听的津津有味。

    几天时间,马车顺利抵达小月城。小月城之大,元皓完全想象不出,单是进入小月城地界,望着广袤农田,便已生出渺小之感。近看小月城,城墙高约两丈,皆是形状规则的石块砌垒而成,比之元皓见过的固南镇的泥土墙,绝对坚固稳妥。入得城门,城内街道旷阔,来往路人众多,城中酒肆茶楼,客栈书馆,好不热闹。元皓与青竹第一次见到这等场面,觉得哪里都很新奇。

    到了一处客栈,张胜招呼了掌柜,便嘱咐二人,“这几日路途疲惫,你们定有些吃不消了吧,你二人且休息几日,再去神农谷不迟。我常年在此店落脚,很是相熟,掌柜的姓朱,有不懂的便问他即可。”

    元皓抱礼,“谢谢张叔。”

    张胜扶住元皓道,“无须如此,且不说花大夫与我要好,但是看你们两个孩子出门在外,任谁遇见都要帮上一帮的。好了,你们安心住下,我走了。”张胜便又招呼一声掌柜,告辞而去。

    朱掌柜安排元皓二人到两间相邻的单房,二人并无随身包袱,元皓便请伙计准备了些吃食。二人在房中吃过,元皓见青竹面容的确显得疲惫,便扶青竹到床榻上,青竹把外衣脱掉,元皓为她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一旁说着话。过了一会儿,待青竹睡了,元皓见天色尚早,便出了客栈,到小月城中随意逛逛。

    小月城很大,有一条主街道,笔直宽阔且长,从南门直通北门,主道两旁亦是街道交错繁多。客栈便在主道旁,距离他们进来的城南门约百余米,元皓出了客栈便沿主道往北门走。走过一条名曰泰石街的口子,发现里面围了一圈人叫好,于是走过去,从人群中钻进去。人圈中间正有一壮汉,赤膊躺在一宽厚木椅上,胸上压着一块方形大石板,只见那人将石板向上托起,显得毫不费力,然后又放回自己胸上。而后旁边站着两个身穿袒臂短打的壮汉,那二人协力抬起一块同样的石板叠放到那躺着的壮汉胸上的石板上,那赤膊汉子又将两块石板向上托起,看起来仍然游刃有余,便又将石板放回胸上。站着的壮汉继续向上叠螺石板,每次赤膊壮汉托起石板,周围人都会发出一阵喝彩。最后叠至八块石板时,足有两尺多高,赤膊壮汉用力将八块石板慢慢托起,粗壮的胳膊上青筋盘虬露,为观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其中一个站着的壮汉示意围观众人抬试石板,有好几个人都试过,皆言难以抬起,甚至有四名男子合力亦难抬动。赤膊壮汉吃力将八块石板放回胸上,另一个站着的壮汉双手持一大铁锤,在石板上放比划着,围观之人皆屏住了呼吸,元皓亦然。只见持铁锤壮汉比划几下之后,大喝一声,铁锤重重击在石板之上,随着猛烈的撞击声,八块石板应声全部裂成两半,众人不约而同爆发出巨大喝彩声。元皓向赤膊壮汉看去,见那壮汉将碎石板推落在地,站起身来向周围群众一一抱拳,便有一汉子持簸箕绕圈走,围观群众一一丢钱进去,元皓正觉尴尬,却见那人见他是个孩子,并未理会便走过去了,之后元皓便随人群散去了。

    观过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表演,元皓心中回味,直觉得那赤膊壮汉当真力大无比。继续沿主道向北逛,又见路边一小摊,摊前围着七八人,元皓好奇凑上去。摊桌上有两个倒扣的碗,摊主左手持一根竹筷,正询问摊前一人。摊前那人正在苦思,旁边围观之人皆指指点点,有人指着左边的碗说话,有人指着右边的碗嘟囔,中间那人最后便指着左边的碗说,“这边是一个。”那摊主用竹筷敲着左边的碗笑问,“确定不改了?”“确定。”那人嘴上说着确定,但语气明显并不确定。摊主右手翻开左边的碗,只见那碗里扣着两个布团,周围人皆连叹息,中间那人也摇着头丢下一钱便走了。接着便又有人猜布团,元皓才看懂,规则便是一开始一个碗里扣下一个布团,另一个碗里扣下两个布团,只要有人猜中哪个碗是一个布团,便能赢五钱,猜不中便输一钱。奇怪的是接连几人猜,却无一人能猜中,在众人叹息连连中,摊前终于只剩下元皓一人了。摊主见元皓对此事好奇,便招呼他,“这位小友也猜一猜吧。”说着便扣好了碗,元皓推说,“不了不了,我没钱的。”摊主说道,“无妨,无妨,老夫不收你钱,你猜便是。”元皓便随手指着右边说道,“那我便猜右边罢。”然后便紧张的盯着,摊主笑吟吟的将右边的碗翻开,只见碗下扣着的正是两个布团,元皓开心道,“老伯,是您让我罢。”摊主笑吟吟道,“不,这次是小友气运好。”说着便一边收摊一边又道,“小友聪慧,自然会行好运了。”说罢便踱步去了。

    元皓心知那摊主老伯定是用了什么方法,才可让人一直猜不中,只是无论如何却猜不出他如何做到。这般走走看看,到城北门时天已黑了,但街上也已灯火通明,人们仍来往不绝,热闹不输天明。经过步量,元皓估计这小月城长宽四里,足足有十五六个固南镇那么大。此时正有一群青壮年组成的队伍,有人持弓,有人拿茅,都背着绳子,正往城北门而出,听到旁边有人议论,“听说昨天有一群野猪毁了庄家了,这不今天常伯叫人去守田。”

    元皓沿着主道往回走,路过一间小楼,被里面的声音吸引住。进得小楼,见里面宾客满座,中间有一小桌,桌上有一茶壶、一茶杯、一块掌大的长木,桌旁有一座椅,一貌约五旬的老者右手持一折扇,正坐在椅上滔滔不绝。元皓正是被这老者讲的故事吸引而来,听这老者正讲到,“只见那剑阁阁主何越舟,只是闭眼挺立,单手握着一炳寒铁剑,忽而周围狂风大作,何越舟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衣服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好不威风!”老者摇着扇子,突然将扇子一合,站起身来,用力说道,“忽然!”扇子敲在手上发出一声脆响,在场宾客一声不出,周围一片安静,只听那老者换低沉声音拖长讲着,“只见狂风中现一凶灵,高一丈有余,双目燃着幽幽蓝光,发出一声长鸣,向何越舟快速飞来。”老者口中亦发出一声尖锐长鸣,由高变低,由远及近,接着语速渐快,“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何越舟双目一睁,眸中似有光电,迎向那凶灵不退反进,手中寒铁剑嗖的一声,发出耀眼白光。何越舟只是将手中寒铁剑,”老者语速复又变慢下来,“向着凶灵那么当头劈下!”说着还将手中扇子向下用力一挥,然后将手收回,用左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周围仍是安安静静,众多宾客皆噤声,只听到老者放下茶杯的一声脆响,“那凶灵霎时间便灰飞烟灭,永不超生!”宾客齐声叫好,厅中又热闹起来,却见老者坐下去,左手拿起桌上的长木,啪的一拍,厅中又变的一片寂静,老者继续讲道,“但凶灵岂止这一只,狂风之中又接连出现几只凶灵,个个高大凶猛,反观何越舟却只有一人。”老者说着又展开扇子滔滔不绝。

    老者时而合扇,时而展扇,声音时而急促时而低缓,口中时而发出风声,时而学出雷声,无一不像,引得宾客时而紧张握拳,时而拍掌叫好,时而哄堂大笑。元皓在此间听的如痴如醉,不知不觉便听完了一整段剑阁阁主何越舟大战祸灵的故事,竟已过了戌时。散场后宾客留钱离去,元皓便又借了孩童之便。回到客栈后,元皓躺在床榻上久久难平,竟对剑阁生出向往。

    第二日醒来,元皓给青竹讲了昨日见闻,青竹便撒娇让元皓带自己也出去逛逛,元皓见青竹休息一夜,气色不错,便答应下来。岂知二人刚刚走出客栈,便撞见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