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倚梅花,梦入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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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张从富赶在难民前跑到家里,告诉了张母的难民事情,张母吩咐仆人在张家门口清理空地,搭建大棚,建立炉子,熬制大米粥。

    张父腿脚不好,走路慢,赵师爷扶着他走。赵师爷边走边问:“张父,不知道你如何处理难民一事?”

    张父气喘吁吁,道:“我早就想好了。这些难民是从山东来到。这几年山东一直闹饥荒,田里旱灾,庄稼收成不好,只能吃野草树皮,逃难的逃难,要饭的要饭,可怜。他们为了活命,便往北方走。官府不但没有赈灾,还去抓住他们,难民为了躲避官兵闯进直隶,又迷了路,来到我们村里。我们已经准备衣服和食物,搭建大棚,熬制白粥。但是粮食不够,我会花钱让仆人去购买白面白米,难民不会饿死困死。但是最大问题是很多难民都染上了风寒,我会去请来郎中给他们医治。”

    赵师爷终于明白张家宅心仁厚,瞬间热泪盈眶,又想到张从富心地善良,有一句话说得好,父母如此,儿辈更是如此。

    他们和难民一前一后来到大棚里,早来的张从富已经开始帮助难民。

    忽然赵师爷的衣袖被人拉了一下,回头一看,原来张从富。张从富伸出手指,赵师爷顺着手指方向看到一个孩子。他身上披着破烂衣服,光脚踩在雪地上,正在张从富曾经提过那个孩子。

    赵师爷吩咐张从富去拿些毛毯和鞋,然后让小难民坐在凳子上。

    小难民很听话,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他坐在凳子上,双眼一直盯着赵师爷,像是野狗看到肉似的,时不时就一口咬住了赵师爷的脖子。赵师爷当然没有看到小难民的敌意,他正在仔细观察小难民的两脚。

    很多难民已经患上冻疮,两只脚已经冻得黑紫色,硬梆梆,血液已经不流动。冻疮会导致败血病,否则致命,必须要截肢。小难民的双脚也冻得铁青色,但是里面的血液仍然能流动。

    如果再冻一天,双脚就被冻成死物,不得不截肢。

    赵师爷双手在脚上缓慢揉搓。

    这一番举动让小难民目瞪口呆,脸色通红。

    小难民的身世可怜。幼年时,他的父亲就被财主豪强害死,母亲带着他等三兄弟回到娘家居住。娘家加了三张吃饭的口,就没有赚钱的本事,娘家人也瞧不起他们,恶言伤人,小难民八岁时,离家出走。他年纪太小,只能要饭。由于他长得眉眼清秀,早就被那些“皮条客”看中了,介绍给那些财主,他只能逆来顺受,皮条客给了一些小钱就打发他。慢慢长大后,他便去运河扛大活。拉纤、搬货都是力气活,他只有十四岁,哪有力气?拉纤拉最细的,搬货搬最轻的,还要讨好那些管事的头目,勉强生活。哪知山东这三、四年都是闹旱灾,闹饥荒,扛大活的工人也混不下去了,只能去逃难。他混进难民,遂来到这里。

    小难民本想收脚,不让赵师爷“玩弄”,但是……还是忍了吧。

    渐渐地,觉到两手越来越热,自己的两脚的泛起红色来,还有一阵阵麻痒。小难民愤怒道:“你,你干什么?”

    赵师爷双眼一直盯着双脚,一边揉搓一边回答:“我在救你的脚。如果再冻了一天,你的脚恐怕要截肢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运气于手,越来越热,一手按着孩子的脚下的涌泉穴,一手按着脚背,缓慢揉搓。

    小难民知道赵师爷在按摩活捋脚里的血管,对自己好,就忍着。渐渐地,脚上的麻痒变成剧痛,小难民一声不吭。这时,张从富跑过来。他不知道赵师爷在做什么,静静等待。只见双脚被揉搓后,变得通红,赵师爷才停手。张从富惊喜道:“师傅,你把他的双脚救活了。”赵师爷微笑,接过张从富手中的棉鞋,亲自给小难民换上,然后救治其他难民。

    “师傅……”

    小难民也听到了这句话,有点发愣。

    张从富心想:“小难民可怜,我找一些吃的给他。”

    现在粥铺已经被难民挤满了,争抢粥和馒头。张从富抢来一碗白粥,交给小难民。小难民不说话,也不推辞,端过碗,径直倒到嘴里。

    白粥滚烫,但是小难民似乎毫无感觉,咕咚咕咚喝了下去,让张从富震惊不已。

    喝到一半的时候,手一歪,碗摔在地上,只听“啪嚓”一声,摔裂了。

    张从富蹙眉,心疼碗和白米粥。

    贫穷农民能吃到白面馒头的时候只能在过年,或者过节,只有少数的地主和财主才可以一日三顿。张父心善,花了大价钱从村里收购白面白米,做了白粥和馒头给难民,让难民的身体快快好起来,哪能这般浪费。

    张从富把碗块和洒掉的大米粥收拾干净,又给了小难民一个馒头。可是小难民吃了一半,就扔在地上。张家虽然有地、有钱、又是有数的富户,但是经常帮助别人,慷概解囊,家里没有太多的钱,能吃到白面馒头的时候并不多。张从富看到沾到无数灰尘的馒头,又被难民抢到手,美滋滋的吃掉,更加心疼和生气,心想:“他一定是故意的,但是为什么?”

    村里人知道有难民来了,在大棚外挤得满满的,有人捐助衣服食物,或者出力帮忙,更多的乡人却是看热闹的。一个史家的仆人挤进众人,径直找到了赵师爷,说了几句话,带赵师爷前去史保长的家。

    刚刚,将军格图肯大马金刀坐在史家大堂主位,一边观赏梅花,一边喝茶,身后站着两个随从,旁边站着是史保长,端茶倒水,非常殷勤。

    史保长一边倒水,心里想了一件事。在村界里,史保长竟然被赵师爷指手画脚,那个赵师爷是一个布衣平民,竟然假借将军大人的名头命令我,岂有此理,越想越恼火。史保长是乡里的大财主,一满脑子的阴谋诡计,脑子转一转,便想出一个妙计。史保长道:“将军大人,你可不知道我们乡里的习武之风极盛,遍布拳场,我将后生聚集一起,练拳使棒,巡逻乡里,没有一个土匪来这里闹事。但是后生血气方刚,满身都是精力,两个人说着说着,变成吵架,产生纠纷,叫嚣着决斗,要打擂台……”

    格图肯打断史保长的话,道:“等一下。皇上曾经颁布‘禁武令’,禁止民间人士佩戴刀剑行走,禁止百姓拳斗,禁止民间擂台较技,违者依律论处,擂台死伤,按杀人论罪。为什么不守大清法令?”

    史保长道:“大人,冤枉啊。我们村里以前没有习武之风,也没有打擂事件,只是,只是赵师爷来了,习武之风才盛行。”

    格图肯问:“赵师爷?谁是赵师爷?”

    史保长道:“张家请来的师爷,教梅花拳。今天他跟着张父一块去村界,自称草民赵学艺,说天寒地冻,难民没有救治活不到多久……”

    格图肯道:“哦,原来是他啊。”

    他眼珠子一转,吩咐史保长请赵师爷过来。史保长心里大喜,心想我的计谋奏效了,立刻派出仆人去请赵师爷,并告诉赵师爷,这是将军邀请,不可推辞。

    仆人出去了,等了一会儿,带着赵师爷进入史家。

    史家也是三进三出的大宅子,通过大门二门内院,来到大堂内。

    赵师爷见将军格图肯一脸阴沉,旁边站着史保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心想情况不妙,跪下叩头道:“草民赵学艺叩见将军大人,史保长。”

    格图肯问:“你可知罪吗?”

    赵师爷迷惑道:“我,我不知。”

    格图肯哼了一声。

    赵师爷正茫然无措,不知道怎么回答,忽然听到后面有猛烈的风声,倏然往一侧滚开,躲开了攻击。他回头一看,一个像牛般的壮汉站在身后,体格大一圈,身材高一头,浓眉方脸,肩宽背厚,身穿金黄色的绵甲,手挥钢鞭,恶狠狠盯着赵师爷。

    格图肯身后站着两个贴身随从,是他的家臣,保护他的安全,个个都是经历过沙场生死战。此人叫做庆锡,满族镶黄旗,臂力过人,兵器是九长九短十八般武器中的短兵器,钢鞭,一手一个。钢鞭长约三尺多,势大力沉,劈下来呼呼生风,打到身上,皮开骨裂,非常凶狠。

    刚才庆锡挥鞭打向赵师爷,如果赵师爷稍微反应慢一点,早就脑浆迸裂,倒地身亡。

    赵师爷对格图肯叫道:“将军大人,这是何意?”

    格图肯冷冷道:“你会武功,还是在张家教拳棒,如果这点小玩意儿都躲不了,你就活该被打死。”

    庆锡会意格图肯的意思,吼了一嗓子,使出连环鞭法向赵师爷打来,左边一砸,右边一抡,一招接着一招,连环往复,招招凶狠。赵师爷展开脚步,在重重的鞭影下跳窜躲闪,展转腾挪,每一次钢鞭落下,总是在千钧一发之间躲开了。庆锡出手三十余回合,一招都没有打到赵师爷身上。在庆锡眼里,赵师爷就是一个小耗子,支棱乱蹦,左边跳在右边,右边窜到左边,根本砸不到。庆锡想了一下,跳到战圈外,脱下了战袍。

    金黄色绵甲,外部是用绵布,里面却是铁甲,在表面上打无数个炮钉固定,非常沉重,四十多斤。一柄钢鞭四十多斤,两柄八十多斤。虽然庆锡全身都是劲儿,但是铠甲和兵器太重,一举一动都慢了一点,就是这么一点,赵师爷都躲开过去。

    没有战袍,只穿着紧身劲衣,轻装上阵,喝了一声,当头一鞭。

    这一招太快了,眨眼之间钢鞭已经挥舞下来。

    “砰”一声,钢鞭砸到地板石砖,碎石四溅,距离赵师爷还有两尺之外。

    赵师爷有点愣神。

    史保长心疼昂贵的大理石地板。

    格图肯却喃喃道:“这才有意思。”

    庆锡改用疯魔鞭法,一抹疯意弥漫了脸上,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直冒精光,像疯子一样,凶狠无比,左一鞭右一鞭,都没有打到赵师爷身上。

    看似没有效果,恰恰这套疯魔鞭正是克制赵师爷的步法。

    赵师爷步法精妙,叫做梅花拳八方步,号称导虚之法,变化多端,让对方摸不清你的方位。行步时,忽左忽右,前冲后撤,看似往左移动,一鞭下去,却往右移动。庆锡一鞭落口,再而鞭鞭落空。那疯魔鞭的落鞭毫无章法,随意出鞭,左一个榔头右一棒,打得乱七八糟,赵师爷无法知道落鞭在何处,只能退后。这仿佛派出两只大军,一左一右,压缩赵师爷地盘,逼进到一个角落中,到时候,赵师爷将无法躲闪,一鞭便能打得赵师爷骨折筋断。赵师爷已经明白庆锡的用意,如果继续退后,无疑是走到死路。如果上前进攻庆锡,也是死路。庆锡无论用连环鞭,还是疯魔鞭,每次攻击时,一鞭攻击,另一鞭埋伏于侧。如果赵师爷格挡,或者反击,埋伏的一鞭立刻杀将过来。此刻,赵师爷步步后腿,暂时没有危险,但是险象环生。

    庆锡果然是沙场出来的高手,没有花头,鞭鞭凶狠,赵师爷身边的地板、桌子、椅子和墙壁、花瓶等等遭了殃,打得四分五裂,七零八落。

    每次看到钢鞭下落,史保长心惊胆战,心里痛哭流涕,暗骂庆锡是兔崽子。这个大厅堂是史保长花费重金才修建的,赵师爷跑了一圈,被庆锡毁了一圈。史保长好像嘴巴里塞满的黄连,苦上加苦,有苦说不出。忽然听见一阵“哗啦”声,庆锡一鞭打碎了半人高的瓷瓶,赵师爷喊道:“史保长珍贵的青花瓷,碎了碎了,哈哈……”

    “哎呦,史保长的红木椅子也被打得散架了。”

    “这是银盘子吧,现在是破烂一块。”

    ……

    赵师爷使用八方步,左突右冲,想脱离庆锡的圈套,但是被庆锡疯魔鞭逼了回来。赵师爷情急之下,使出“激将法”,一直刺激史保长。史保长终于忍不了了,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说道:“将军大人,我的身家虽然破旧,但是常年积攒下来,非常不易,请将军大人快快结束,我每次看到一鞭打碎我的东西,心惊胆颤。哎,这是老毛病了,若继续下去,我老命不保……”

    史保长的哭声忽长忽短,忽哭忽泣,嘹亮像雷鸣,沉默像虫叫,断断续续,悲悲惨惨,格图肯越听越烦,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起来。”

    格图肯对庆锡喝了一声。庆锡是格图肯的家臣,吃得格图肯的饭,花得格图肯的钱,当然要尽力为主人服务,好像是打了激素似的,奋起全力,举起钢鞭,直踏中宫,向前面劈下。

    看到庆锡已经全力出手,赵师爷不再后退,躲开庆锡的锋锐,使出虎扑式的“白虎出洞”。

    “虎扑式”是梅花拳一套拳路,以梅花拳的“大式桩”为基础,练肺练气。出手时光明正大,阳刚威猛,直接从敌人正面攻入,特点是拧心肘,肩膀靠,双爪摔拿,双手掌击。

    只见赵师爷飞扑,欺入近身处。庆锡的埋伏于一侧的一鞭捅向而来。赵师爷压低两条腿,如同白虎蹲坐藏身,倏然一跃而起,推掌踢腿,击中庆锡的两只手腕。庆锡的双手不自主的松开,两根钢鞭掉落下来。赵师爷趁势斜身肩旁猛然一靠。

    庆锡好像被一根圆木撞到,后腿两步。

    赵师爷的飞扑、推踢,肩靠,却在一霎间发生,快速绝伦。双手化为两爪,一手抓住庆锡的手臂,一手揪起庆锡的衣服,顺着庆锡的力量,脚一勾,庆锡腾空而起,倒栽葱般撞在地面,地板砸了大坑,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