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宋军奉诏四面围城 辽军据险坚守待援
太宗看侯昭宽发雷霆之怒,反而宽容大度地一笑,“想来他们也不敢有意为之,算了罢……”揺摇手让进食的太监退出大帐。
太宗不想在大战之前为这点小事杀人。
侯昭宽心里觉得此事发生在大战前夕,不太吉利,兆头不好,但他不敢把这话说出口。
在宋太宗的指挥下,宋军果断发起了清扫辽军外围的沙河会战,迫使辽将耶律奚底退至清河以北。
宋军继续追赶。
屯兵得胜口(河北昌平天寿山西北)的辽南院大王耶律斜轸,看宋军锐气正盛,不敢与之直接冲突,便趁着耶律奚底新败,在得胜口用青帜伪作收容溃军之状以诱敌。
宋太宗得知探马报告,便有了轻敌之心,麾军继续攻击。
宋军乘胜追击,斩首千余骑。
然而,耶律斜轸抓住机会突然袭击宋军后方(出奇兵!)。
连战连捷的宋军万万想不到辽军会从后方薄弱处发动突然袭击,举止失措。辽骑兵作战机动性强,攻击性强,大开大合。宋军擅防守,然一旦遇到突然袭击,首先从心理上动摇,自乱阵脚,来不及组织有效的防御。
初忠所在的弩队,通常分为三排。当最前一排已拉满弓,手一松,那离弦之箭流星般向敌阵射去;第二排正拈弓搭箭,做好射击准备;第三排即为刚射完箭的第一排,从箭囊里取出箭来架到弓弦上,三排弓弩手交错进退,以便迅速有效地对付敌人。可一旦敌骑突至,他们不免张惶失措,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拿起防身用的大刀,辽骑的弯刀已如闪电般砍向他们。
初忠所在的弩队原夲不在战阵最后面,所以耶律斜轸偷袭宋军后方时,初忠并没有与辽军骑兵短兵相接。然而,他很快发现了旋风一般卷来的辽骑,急忙招呼同伴说,撒,快撒,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宋军败退。与耶律斜轸对峙于清沙河(北京城北二十里)北。
一败!可惜太宗毫不以此为意。
辽南京(即幽州城)内守军得此声援,固守之志更加坚定。
六月二十五日,宋军看出耶律斜轸兵力不足,只是据险而守,仅能声援幽州之敌。
太宗决定,只留一部兵力与之对峙,而用大军围攻幽州城。
宋太宗稳坐中军帐,诏令:定国节度使宋偓与尚食使侯昭宽领兵万余攻城东南面;河阳节度使崔彦进与内供奉官江守钧率兵万余攻西北面;彰信节度使刘遇攻东北面;定武节度使孟言喆攻西南面。
並预任潘美知幽州行府事。
宋三十万大军奉诏一一赶赴幽州城下,把幽州城围得铁桶似的水泄不通。
重兵压境。
黑云压城城欲催。
辽军人心浮动——
耶律钭轸部将渤海帅达全罕率部降宋。赵光义大喜,旋即任命他为渤海都指挥使。城中铁林都指挥使李扎卢存等亦率所部出降。
宋军在太宗指挥下日夜攻城。
宋军上下信心十足,指望速战速决,一举攻克幽州。
白天,宋军呐喊着登云梯、擂城门,人如潮涌,一波又一波涌向幽州城下。
流矢如雨。
床子弩、诸葛弩,一个时辰之中竟射出三百万支弩箭。
作为弩手的初忠和同伴们一样,显得无比亢奋。
“照这样下去,幽州城肯定撑不了几天!”
幽州城岌岌可危。
然而……
历史就是历史,到底是必然在起作用,还是偶然在起作用,好像谁也说不清。
天空无星无月,大野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急雨如瓢,任由狂风裹挟着一阵紧似一阵扑问由上京驰来的这三万精骑。
领头的辽将浓眉国字脸,沉稳中内蕴机警。他俯伏在一匹枣红色的战马身上策马向前。飞溅的泥水有时溅到他脸上,也顾不上擦拭一下。
他知道,幽州城危在旦,存亡就在一念之间。
他就是辽将耶律休哥。
当宋军北伐的消息传回辽国上京,辽太宗耶律贤十分着急。他知道,幽州城已被宋军包围六天了。于是,立刻升帐议事。
文武大臣们议论纷纷,耶律贤又是个懦弱的人,最终决定放弃幽州,固守长城一线。同时,派出耶律休哥、耶律斜轸率七万援军,接引幽州城中的韩德让突围,然后防御长城一线。
耶律休哥可不是一般的人,少年时就具有三公和宰相的才识气度。
(画面)当初,乌古和室韦两亇部落叛乱时,休哥就跟随北府宰相萧干讨伐他们。
应历末年,担任惕隐。
(画外音)休哥谋略宏大深远,料算敌情有如神助一般。成为将领以后,每次作战胜利,常常把功劳推让给手下诸将。所以,将士们都愿意为他效力。
他身经百战,从来没有杀过一个无辜的人。
领命退朝以后,耶律休哥把从北宋回来的细作喊来,反复询问。
此人即从开封回来的北方汉子。
汉子一边说一边用手势加以辅助。
耶律休哥边听边点头边思考。
他很快得知宋廷上下及攻辽的方方面面的军事情报,以及宋太宗个人的性格特点嗜好用兵谋略等细节,决定打破常规,试一下宋军的实力及战场应对的能力,率领三万辽军主动向拥有三十万大军的宋军挑战……
且说原在幽州城外的辽御盏郎君耶律学古一见幽州城岌岌可危,在宋军的反复攻击下必然难守,忧心如焚,决定冒险一搏。他派人暗中与城里守军约定,以响箭为号,在薄暮时分,饱餐一顿以后,亲自集中本部万余精骑,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穿过宋兵两军集合部,即使殿后的骑兵被宋大军围剿,斩杀千余人也在所不惜。
如此,旋风般集中优势兵力攻其一点的辽骑,让宋军猝不及防,哪怕血流成河也一往无前,在宋军一片叫骂声中终被目送入城。而坚守待援的韩德让、耶律学古与原驻清沙河先是伏击宋军得逞而后被打败的耶律斜轸配合默契,采取败而逃循、循而复集、集而复战的策略与宋军周旋。
但他们就一条不变,那就是据险始终守住得胜口,等待援军。
耶律斜珍清醒地意识到,一旦援军到来,並让他们顺利通过,改变幽州城内外辽宋两军的战场形势,得胜口就成为整亇战役胜败转折的关键。
反之,让耶律斜轸得以喘息,没有彻底歼灭之;同时,又没有留下足够的预备队来对付上京的援军,是不是太宗指挥上的重大失误呢?
难怪千年之后,一旷世伟人点评说,此人不知兵。
可惜,太宗不是太祖。
七月五日清晨,辽援军耶律休哥顺利穿过得胜口,冲出清河,扑向幽州城下的宋军大营。然而,在逼近宋军大营时,人们却不见了耶律休哥英俊的身影……
激战了一天的宋军将士正在睡梦中。
其实,辽方对高梁河之战早已作了周密部署:幽州城内屯有御林、神武、控鹤精锐汉军近两万骑以及契丹、奚勃海数万。
城内储存粮草足够支持数年。
城外已安排北院大王耶律奚底、乙室王耶律撒合、依军使萧讨古提前进驻南京防区,可随时救援。由耶律沙镇守西京大同府,防潘美、杨业山后军,必要时救援南京。
另外,辽主力在上京临潢府、中京大定府、东京辽阳府皆屯有大量部队,随时可集结南下支援南京。
岂知宋军开始围攻幽州城前一天韩德让就派人飞马赴上京告急求援。(画面)
同时,他把城中将士家属和帅府侍卫统一组织起来,与守城将士统一分配有限的饮水和食物,作长期坚守的打算。
粮库自然派重兵把守,水井也一样,否则不战自乱。
韩德让身先士卒,在四周城墙上日夜巡逻,以应付任何突发情况。
有一天早上,亲兵把一盆热腾腾的羊肉面端到他面前杌子上放下。他凝了一下神,默默地端起面盆往附近的伤兵营走去。
耶律学古入城以后,与韩德让分工合作配合默契,共商守城事务。
耶律学古总是尊重韩德让的意见,这让年轻的韩德让很感动。
在此之前,宋军並非懈怠,放弃攻城的打算。相反,每一天都竭尽全力进行攻击,争取早日拿下幽州城。
快三十日这天,宋太宗赵光义决定不避刀矢,亲自登城,决心撕开一个缺口,拿下幽州城。将领们劝也劝不住。
太宗判断整个幽州城东南方向的守卫力量相对薄弱,又听人回报说一个叫初忠的弓弩手射伤了一个守城的辽将,守城将士的士气肯定受到影响。
他披上战袍,相对集中了兵力,决定把东南城墙作为突破口。
将士们抬着云梯手握剑矛和盾牌簇拥着太宗涌向东南城墙脚下。
那受伤的正是耶律学古,他站在东南城墙城头上,敏锐地觉察到对面的宋军突然增加了兵力,很有可能以此为突破口击败守城辽军,急令亲兵快马告知韩德让,让他速速带兵前来增援,以助自己一臂之力。
东南城墙下,宋偓和侯昭宽一左一右紧紧护着太宗。
宋偓头戴铁盔一手抓住盾牌一手抓住摇晃的云梯冲在太宗前头为他抵挡城上射下的流矢和滚石;侯昭宽则手持长剑紧随其后。
宋军中成千上万的将士亲眼看到头戴金盔的皇上亲自攀上云梯攻城,受到极大的鼓舞,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呐喊声,“冲啊,冲啊——”
一时间,有三百多军士冲上了幽州城头。
对于守城辽兵来说,形势确实非常危急。
城头上刀光闪烁,箭如流星;刀剑的撞击声兵士的呐喊声势如潮涌。战斗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敌我双方都知道,生死存亡在此一搏。
城墙上流淌的鲜血多到使人几乎站不住脚。宋军将士嘶吼着玩命的从云梯爬上来一亇接一亇往上冲。有人掉下城墙,后面的人毫无惧色紧急着冲上来。
“完了,完了。”耶律学古头脑里闪过这亇念头。
就在这万分危急之时,韩德让带着四千精锐疾风似的赶过来,一看宋军拼命的劲头也吃了一惊。
韩德让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定了定神,若如此加入乱战,很有可能让宋军占了上风;莫若集中精力对付即将冲上城头的宋皇太宗,把他逼下去,那就能破解眼前的险情。他示意韩德让,合力对付宋太宗。他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陌刀,对辽兵吼叫着,“把宋军赶下去,赶下去!”一边伺机对付掩护宋皇的两个大将。
快冲上城头的宋偓想不到隐身在附近城垛后的韩德让从城垛上闪电般凌空而下,让他猝不及防,一剑刺穿了他的右臂。
负痛的宋偓一脚没站稳,失去重心,一下子从云梯端头直摔下去。
紧跟在太宗身后的侯昭宽见宋偓突然从城头摔下,太宗一下子暴露在辽兵的刀剑之下,大吃一惊,对太宗说道,陛下,撤,快撤。不由分说,他使劲拉住太宗的战靴顺着云梯往后退。但说话之间,已来不及了。太宗刚转身准备跟他说什么,大腿上忽然中了城头上耶律学古射出的流矢。
太宗不由自主弯腰用手护住流血的大腿,晃晃悠悠的云梯又使他站立不稳,揺摇欲坠。
侯昭宽不顾一切,冲上去紧紧搂住太宗,和身从云梯上滚了下来。下面的众将士一见,忙手拉手接住了从城头上滚下的太宗和候昭宽。
“好险啊!”宋营所有的将士都捏了一把汗。
迷迷糊糊的太宗让御医上了刀创药后疼痛渐消,睡了一会儿。但卫士们仍听到他在梦中呼喊着,杀啊杀啊,冲上城头去啊。又听他的大笑声,大概是梦见宋军已攻克了幽洲城,並下令全军将士乘胜追击,把敌人赶到长城以北去。
但他不知道,就在这天晚上,宋军组织的两次秘密军事行动也失败了。
河阳节度使崔彦进与内供奉官江守钧奉令攻城西北面,久攻不下。两人计议,一方面不停地进行地面的攻击行动,並以此掩护从城墙之下挖隧道的将士。眼看隧道挖穿城墙快到幽州城内了,将士们欢欣不已,加快了挖掘的进度。
谁知道,韩德让这天晚上亲临驻西北城防的营地,主持召开千总以上的军官的会议,热议守城的办法。有人说,宋军虽然天天攻击,但已失去了开始攻击时那种锐气。韩德让告诫说,诸位万万不可轻敌;援兵一日不到,城破的危险就存在一天。临别时,几个军官留他吃饭,韩德让摇摇手,说等胜利那天,我们再设宴相聚吧。
他走出营门,仰看天空群星璀璨,城内万家灯火,四野寂静无声,只有城墙上晃动着一些火把,那是正在值夜巡逻的士兵。
“大帅,这是什么声音?”耳尖的侍卫突然问走在他前头的韩德让。
“嗯?”韩德让立即停下脚步。
“你听。”
韩德让立即把耳朵贴到附近的城墙上倾听,果然听到从地下传出的“啌啌啌”的闷声响。
“不好,”韩德让大吃一惊,“宋军在挖隧道,他们要从隧道中入城偷袭我们。回去!”
韩德让立即调来一百多名士兵,带着镐头和大锹顺着刚才听到闷声响的地方往下挖,以截断宋军地下入城的通道。
韩德让派人准备好火把,命令说,一旦挖通,把火把扔下去,熏死他们!
正当宋军兵士的最后一锹挖通隧道陡然看见亮光时,还以为挖到了幽州城内,欣喜若狂。谁知一抬头看到许多辽兵一手持利刃一手举火把的狰狞面目。
“不好!”一亇宋军小校大吼一声。
辽兵的火把成百成千从头顶扔下来,隧道里立刻烈火熊熊烟雾迷漫,熏得人睁不开眼。同时,无数辽兵跳下来前呼后拥冲杀过来。
“撤!”因为隧道里空间太小施展不开身手,辽兵越来越多,宋军只好后撒。
从此,辽方在城墙四周安州安排了许多人专职监听宋军有无偷挖隧道的行动。
所以,这一招失灵了。
宋军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耶律学古这天一大早就起身到城墙上巡逻,天蒙蒙亮时来到城墙东北方向。这天早晨,雾很大,隔十几步就几乎看不清人影。他特别耽心宋军又出什么新点子破城。
他带着十几个亲兵来到东城墙与南城墙转弯处,忽然看到从不远处浓雾中冒出一个小山尖。“这是什啊?”“不知道,看不清。”“这附近城外原来没有小山,也没有土坡啊。”“那就奇怪了。”
高度警觉的耶律学古立即伏到城墙上探身向前细看。“不好,快调一千弓箭手来!”他判断宋军堆土为山的目的是为了更便于从高处径直冲进城内破城。
弓箭手们迅即赶来。耶律学古命令他们错开排成三排,拈弓搭箭,轮流向前方的小山尖狂射。
流矢如雨。
对面马上传来积土堆山的士兵中箭后痛苦的呼嚎声。
受伤的太宗经军医上药包扎后平躺了半天,想小睡片刻。
即使小睡片刻,他也做起梦来。
太宗在梦中看到万千宋军将士环绕着自己站在幽州城头上齐声欢呼,“大宋大宋,天下无敌!大宋大宋,天下无敌!”身上的创伤已奇迹般完全复原了,心情格外愉悦。他手一挥,下诏所有宋军将士乘胜追击溃败的辽军,把他们赶到长城一线以北去!
耶律休哥到哪里去了呢,宋军战阵中无一人知晓。
七月五日这一天,赵光义伤愈后继续督战。
城下宋军一波又一波连续发起攻击,幽州守军几乎快崩溃了。
心情激动的赵光义,下令投入自己的最后一支预备队——曹翰军。希望曹翰军能成为压倒幽州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导致他几乎没有机动兵力可用了。
七月六日下午,面对迟早会来的辽国援军,赵光义早就选定了对抗辽军的地点——高梁河。他想利用河水克制辽军的骑兵优势。
宋辽两军列阵完毕。
宋军弓兵居前。此时,弓弩手初忠和他的弓兵队队长谢丹青站在右阵第一列。步兵居后,骑兵列阵步兵之后。
辽军阵中耶律沙清楚,如果今天不发动反击,幽州城搞不好今天都挺不过去。
于是,他下令进攻。
进攻命令一下,辽军各路人马齐头并进,拼死攻击宋军阵地中间位置,但无奈面前的高梁河成为宋军的最大优势。
宋军乱箭齐发,有力地牵制了辽军骑兵的进攻速度。
辽军的攻击一波一波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不仅没有取得小胜,反倒被从钭刺里杀出的宋军骑兵杀得人仰马翻。
然而,战场形势瞬息万变。
宋辽高梁河之战结局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