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共东风放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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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伪装

    伙计凑近他们,低声道:“这村子那年受灾后,有些家里实在没饭吃,只能卖儿卖女,陆大人过来后对此恼怒非常,他们也自知有错,如今虽然村落封闭,但只要有幼儿孩童,他们是一律允许进出的,大概都当补偿了。”

    “那……”两人更是无奈,“我二人这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孩童啊。”

    伙计笑起来:“有孩童就可以进,幼儿婴儿也可以,那么……未出生的,自然也是可以的,你们不要那么死板啊。”他将肩上毛巾一扬,“他们有想进去的,都用这个法子,装得像一些,没人会掀开来看,话我只能说到这里了,你们可别说出去,若是叫他们听了去,这法子可就不灵了。”

    是夜,他们在客栈里思量了许久,原本寻不到人也就算了,可今日听说这村落以前有过灾祸,他们担忧师祖安危,甚至不知其人是否还健在,这次还非得进去看看不可了。

    没有其他的办法,也只有听那店伙计的办法,只是对于两个没太见过“世面”的人来说,伪装成有孕之人,不是那么容易。

    骆长清拿了小棉被在腰间一试,刚好岳澜敲门进来,在他腹部看了几看,踌躇了一会儿,道:“两年前我路过一小镇,碰上一对夫妻冒雨寻医,那妇人正是要临盆,我帮了他们一把,雇车将他们送到医馆,那丈夫后来来感谢我,听说其妻诞下双生子,我如今想一想,记得……即便是双生子,还是要临盆的,那妇人的肚子也绝没有你这么大。”

    骆长清叹了口气,将枕头丢到床上:“这可真是为难我了,我知道月份不同,肚子的大小是不同的,可却不知如何对应,万一被问起,只怕一开口就露馅。”

    岳澜想了想:“我看这儿的老板娘年岁不小,或许她懂,要不要请她来指教一下?”

    她立即起身:“好主意。”

    老板娘被请到客房,一进门就嚷:“你们问我就问对了,我生过四个孩子。”

    她绕着骆长清转了一圈:“有孕的人前三个月其实是不会很明显的,但是不明显肯定骗不过他们,若要肚子显怀,起码要四个月以后了,可是月份太大体态和精神都不会太好,夫人你这状态挺好的,装成五六个月最像。”

    她往床上瞥了瞥,抓起枕头,叠了一层,随手交给岳澜:“夫君帮她缠上,这个大小差不多了,他们问起,你就说六个月。”

    岳澜接过来,愣了一愣。

    骆长清面上一红,道:“我们不是夫妻。”

    老板娘怔了一下,打量他二人几番,又道:“不是夫妻也得装成夫妻啊,难不成你一个大肚子女人,旁边跟着的还能是别的男人?”

    此话有理,两人点头,老板娘见岳澜拿着枕头没动,着急喊他:“正好,现在练一下,你帮她把肚子缠好,也好知晓这重量和位置,你要记着,走路的时候得搀着她。”

    岳澜顺从,拿了一条缎带,绕至骆长清身后,双手环到她身前。

    老板娘看傻眼了,忍不住喝了一声:“不解外衣直接裹啊,生怕别人看不出来吗?”

    岳澜险些将枕头吓到地上,望了望身前人领口的纽扣,收回手,微皱眉头后退了两步:“这……”

    “行行行,我知道我在这儿你们不好意思,等我走了再试吧。”老板娘摇摇头,“你们注意,一定得裹紧啊,要是掉下来就前功尽弃了,然后姑娘你记着,走路不要太快,不要蹦跳,哦,对了,有孕的人大多数嘴巴是挑剔的,你们要做样子就得做全套,这位公子你也要随时留意着,你们进了村子,在出来之前,这枕头就别摘下来了,别怪我没提醒,那村里的人啊,劳作强身,还不知是谁带了头学的武,小伙子们可都有些身手,殴打外人一点儿都不含糊。”

    她絮絮叨叨交代好一番才离开,剩下两人坐在屋内,想了一想,干脆找纸笔把她说的注意事项都记下来,再一起默读几遍,全都记在心里,才算放心。

    安下心来,便还要研究一下那枕头的缠法,骆长清想了想:“我试一试吧。”

    岳澜犹疑了须臾,点头:“好。”

    他起身推门而出,又道:“你有事叫我。”

    “嗯。”门关上,骆长清解开外衣,拿缎带缠绕腰间,缠好在身后打结,刚想赞自己大功告成,才动一步,那枕头就从怀中掉落。

    她摇头叹气,听岳澜又敲门:“怎样?”

    她没好气开门,岳澜看着躺在地上的枕头,静静站了会儿,柔声道:“还是我帮你吧。”

    她沉思片刻,轻点头。

    岳澜走进来,不经意瞥见她解开的衣襟,脚步又顿,垂了眸。

    她连忙将外衣拢起,转过身去,将缎带从背后递给他:“你一次绑好,明早我们进村,我就不拆了。”

    他在她身后点点头,或许她也看不见。

    而后接过缎带,双臂再度环到她的面前,触碰到衣襟,手停了一下。

    骆长清松开拢住外衣的手,衣襟向两边散开,身后人将缎带缠绕在她中衣,她微微侧目,欲言又止。

    “怎么了?”岳澜先开口问。

    “按照老板娘比划的,位置不对,还需要往下去一些。”

    “好。”岳澜的双臂往下移了些,手指虚空一点,“这里对吗?”

    “差不多吧。”她的呼吸微窒,后颈上铺洒的温热气息有些痒。

    岳澜将枕头固定好,再仔细缠绕缎带,一圈一圈,拂过她的身前,再到身后,慢慢打结。

    太紧了会勒疼,太松了会掉,这个结他试了半晌,一遍一遍问:“合适吗?”

    待得到合适的回答,终于松了口气,一面整理,一面得空道:“明日进村落时,怕是……得冒犯你,需称你一声娘子了。”

    她面上不觉覆上红晕,顿了一会儿,浅声道:“没关系,我也该是这样称呼……夫君。”

    身后人手上动作忽停,过了一会儿才继续,缓缓将那个结系好,再放下外衣。

    整个动作做得不算利落,因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其实已经系好,但他停了须臾,未曾后退。

    双臂还环在她的腰间,气息还洒在她的脖颈,他就这样深深看她。

    也许是错觉,面前人也未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但他最后只有悄然一叹,轻轻向后挪,柔声道:“好了。”

    她笑了笑,回头看他:“谢谢你。”

    他也笑:“你什么时候要跟我这么客气了?”

    她不回答,静默了会儿,攥了一下手,想要说什么。

    还未出口,面前人先道:“很晚了,要不,你早点休息吧?”

    对方说完,才看她的脸,一愣:“你刚想要说什么吗?”

    窗棂被风吹开,一缕凉风迎面吹来,她松了手,摇头:“没什么,本也是要说,你早点休息的。”

    “好,我先走了。”岳澜推门而出,又替她轻轻掩上。

    这夜风高,在树梢声声作响。

    翌日,是个好天气。

    他们又来到了村落门口,正好,看守之人换了一批,之前没见过,他们对那几位把守之人道:“我们来寻一位远房亲属。”

    看守之人见骆长清大着肚子,一般这种情况会直接放行,本没要多问,然而两人才走两步,又被叫住。

    一年龄微长者眯着眼走近他们:“最近奇了怪了,那么多有孕的人进咱们村子,咱们这儿又没有安胎药。”

    他打量二人几眼,又带着狐疑神色专看骆长清的肚子。

    假的总归让人心虚,骆长清后退了一步,岳澜及时道:“您这样看内人,好像不大合适啊。”

    对方挪开了眼:“你们真是夫妻?”

    “这还能有假?”

    “哼,那可不,昨天就遇上一男一女拉着个孩子,结果被我们看破,那对男女根本就不认识,只不过那男人要从本村经过,在附近虏了一对母子,胁迫他们陪他进村罢了。”他又瞧向骆长清,“那位夫人,你要是被胁迫的,尽管说出来。”

    骆长清向旁边看了看,岳澜本就在搀着她,她此时反手将他挽得更紧,笑道:“我们是真的夫妻,若我是被胁迫的,我二人怎么这般亲密?”

    “真的?”对方仍不大相信。

    她又道:“您还不相信,那便有些为难我们了,我们出来寻亲,总不能将婚书随身带着,我这孩子还未出生,我也不能现场给您来个滴血认亲证明他是孩子父亲啊,既然这样……”

    她微微转身,轻踮脚,靠近岳澜,在他的脸落下一吻。

    身边人的身子僵了一下,怔怔看她,愣了顷刻,才反应过来,伸手揽住她,向那看守者笑道:“是,我夫妻感情很好。”

    她也笑,那被揽住的身子隐隐颤抖,她暗暗深吸几口气,不怕被看守者瞧出紧张,更怕被身边人看出。

    看守者终于放了他们,盯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看那男子小心搀扶着女子,若珍宝般呵护,每走一步,都恨不得替她探一下路,他也再找不出什么理由不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