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刈一大早就交接了兵马，在城外等候。曹武不敢耽搁连忙拜见世子爷，等了好一会，管家打着哈气将拜帖和百年山参收入府中，曹武连世子爷的面也没见到，曹武只是觉得有些惋惜，快步去往城外与李山河汇合。

    李山河一声令下，大军缓缓向落梅岭方向出发。

    汤都分为内城与外城，在外城南边有一处僻静院子，一颗柿子树枝头挂着几颗白霜挂顶的火红柿子，柏灵坐在台阶眼巴巴望着胖乎乎的柿子，柏灵玲拍掉绿罗裙面上的灰尘。拿起墙角长长地竹竿就要给那不知好歹的柿子几下，柏灵玲心想：“这柿子真是怪气人的，本姑娘看了这么久一个都不掉下来。”

    柏灵玲只打一下，就听那边传来一声惨叫。一道圆滚滚的球滚进内院哀嚎道：“哎呦喂，我的小姑奶。您可不能做这种粗活，您要是磕碰一星半点，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就没活路了。您自当是行行好，可怜可怜我们吧。”说着话，就把柏灵玲手中的竹竿夺了下来。

    柏灵玲道：“冯妈，我想吃树上的柿子。你昨天说今天它们就能掉下来，可我都看半日了，一颗都没掉下来。”冯妈嚷起尖细的嗓子道：“大小姐，早上那些柿子还没睡醒，等下午睡醒了。嘿，也就是翻个身的功夫就掉下来了。”“您呐，快着点回屋休息吧。要是累坏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没法交代不是？”

    冯妈连推带搡把柏灵玲关进房内。

    柏灵玲吃过带着白霜的红柿子，可好吃了。那次爹爹带灵灵去吃，一大片都是。柏灵玲想到：那些红彤彤的柿子就在树上，用竹竿子就能打下来。哪里有睡醒和没睡醒的。柏灵玲有些痴痴的看向那些火红的柿子，一颗颗泪珠顺着白嫩的脸蛋滑落，洇湿一大片绿罗裳的衣袖。柏灵玲想爹爹了。

    柏灵玲睡着了，又梦起那天的事情。

    那天县官老爷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官兵，闯进家门。娘亲的身体不好每日需要服药，那些官兵打翻娘亲的药罐，大喊着我的名字。我在箱子里听得很仔细。爹爹每日做工，一日工钱不过四个大钱，用两个大钱买来娘亲一天喝的汤药，被他们粗暴的打翻了，我想出来与他们理论。箱子却被娘亲挂了锁。

    如此那些官兵，每日都来。

    那天爹爹回来的很早，带了半只烤鸡。娘亲苍白的脸也有了笑容。爹爹分给我一只鸡腿，我很高兴。娘亲问爹爹为何，回来的那般早。爹爹讲天气不好早早的回来，见我和娘亲。爹爹的脸和外面黑沉沉的云一样。

    雾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那群官兵又来了，爹爹出去后把门关的仔细。可我还是听的清楚——一扇漏雨的破木门能挡住什么呢？县官老爷又在喊我的名字，爹爹讲：旁人十个大钱，只给我四个大钱。要不是药铺的方掌柜心地善良，便宜卖我药材。我娘子早就病死了，如今连工都没有了，又上门来逼迫。好，我告诉你们。我的女儿不会给那些官老爷，做笼中的鸟雀，塘中的游鱼的，死也不会！

    那县官老爷道：“给汤都的大人们，舒心解闷是你家姑娘的福分。这福分降到头上了，躲也躲不掉。”

    雨泥泞了土地，爹爹就趴在泥水里，娘亲哀哭的喘不上气来，趴在爹爹的后背。

    一顶红轿子，挡住了外面的风雨。框住满身泥水穿着粗布衣裙的我。

    午时三刻，柏灵玲用绿罗裳的衣袖擦干眼角的泪水，醒了。

    世子爷想见萧丞相。

    殷贤在拜月楼设下酒席，邀请萧丞相前来赴宴。萧丞相只是推脱公务在身，改日定将在府中设下宴席，宴请世子爷。

    殷贤先前就问过，丞相的文书。那文书说：“丞相一大早就回到家中，今日的公务并没有特别重要的。”殷贤想了又想，觉得肯定是诚意不足。

    殷贤亲自去丞相府请萧丞相。

    一轮寒月，浮在柳树的上头。柳树的黑黑的影子在圆拱石桥的影子中扎了根。拜月楼的顶楼四角各挂了一盏红灯笼，用屏风挡住四周的冷风。挂上青纱帐，摆上盛满火炭的四角青铜炉。此地既温暖，有不会妨碍贵人们的雅兴。

    殷贤在前面带着路，萧丞相在后面缓缓地跟着。

    二人落座，一名名腰肢纤细的侍女流水般的上菜。殷贤道：“今日月圆，故邀请萧丞相来此赏月。先前是我思虑不周，差点误了萧丞相的公务。自罚一杯。”殷贤一口就将杯中酒，喝了个干干净净。端的是豪爽。

    萧丞相见此情形，只得道：“世子爷，邀请老朽赏月，老朽岂敢不来。先前确有公事。”殷贤哈哈一笑，此事就此揭过。

    二人推杯换盏，品菜聊天，其乐融融。

    殷贤站起身，抚阑干望月道：“萧老，这拜月楼赏月真是一绝，这一轮寒月映出清冷辉光，被这依依弱柳借去几分寒意，到显出几分圆圆融融之意。”一条清清的酒水涌出银壶的壶嘴，又滑入殷贤的口中。又道：“月圆月圆阖家团圆，自从我被立为世子。我的兄弟们都离我而去，父亲见我也只是公事。想来也只能与萧老，说说体己话。”

    殷贤有些醉了。

    萧丞相只是望向那一轮明月，沉默不语。

    柏灵玲早早就被冯妈打扮好了，冯妈一挥手几名乐师奏响丝竹钟鸣之音，一袭红装隔着青纱曼舞。萧丞相也有些醉眼朦胧。

    圆月当空，伊人长袖半遮面，莲步游移踏着席地清辉。萧丞相有些痴了，手中的酒杯不知何时滑落在地。

    火红的衣袖遮住鲜艳的唇，露出两只水汪汪的眸。弱柳一般的腰肢拖着脂粉的香气，轻轻柔柔的拂向萧丞相的红润面孔。萧丞相伸手去抓，却没抓到。萧丞相有些紧张，心脏跳动的越发的快了。

    浊重的红框不住清丽的白，一只映着月光的腿勾着萧丞相的腰，萧丞相面皮越发的红润了，战鼓一般的心跳像是要与钟鸣之音和鸣。

    绯红的薄纱裹着、包着、缠着萧丞相的魂儿，莲步踩着水波晃动着的月光绕到了萧丞相的背后，莲藕制成的双臂，揉着，按着，捏着。萧丞相有些慌了，生怕这是个美梦。闭上了双眼，用力嗅着幽幽然的清香。

    黑云盖住一半的月亮，萧丞相越发的恐慌了。

    月光彻底的不见了，萧丞相拦腰抱起柏灵玲，快步走进殷贤早已备好的香薰暖房。

    一夜春宵燃红烛，半晌华发战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