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突如其来的玻璃破碎声，震得趴在门边偷听的两人面面相觑。

    因为腿短、把蓝色工装穿得像吊裆裤的黎渊，冲年纪轻轻便谢了顶的谭子涛使了个眼色，本想问问什么状况的他，一句话还没出口，就看到自家上司顶着他的标志性地中海，吹胡子瞪眼的从办公室里推门走出来。

    门外鬼鬼祟祟的两人吓了本就在气头上的老王一跳，气不过的地中海上司旋即破口大骂:“工作时间杵在这儿干嘛？不用干活的吗！”

    黎渊眼疾手快，忙冲着上司点头陪笑平息他的怒气，谭子涛反应慢些，也不管领导什么情绪，只自顾自瞅着办公室里皱眉。

    老王的办公室里，姜楚笔直的站在办公桌前，背对着三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地上茶杯摔碎，碎瓷片溅落一地。

    见谭子涛看向屋内，老王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他更气不打一处来。

    “一声招呼不打，连续翘了七天的班，打百十个电话不知道接，不知道的还以为人死了呢！”

    “翘班也就罢了，回来挨两句骂给个交代，上面能糊弄过去的我哪次没帮着糊弄？结果倒好，玻璃心一点说不得，况且我都还没怎么说呢！哦豁！直接辞职信往我办公桌上一扔！死活就是不想干了！”

    “既然对这份工作这么大怨气，那当初死乞白赖的进来干嘛？还是觉得我华锐鱼塘小了，养不起你这大鲨鱼？”

    老王站在门口唾沫横飞骂骂咧咧，黎渊慢半拍的反应过来:“啥…啥？不干了？”他拉高的声调，引得办公室里的姜楚发出一声轻叹。

    “不…不是，老王你是不是话太重了，怎么…怎么还闹得要辞职呢？”谭子涛也觉得难以置信。

    “话重？你们自己问他！老子话重不重！”老王脸涨得跟关公似的，气得爆起了粗口。

    黎渊转而将目光投向办公室里的姜楚，赶忙打圆场:“楚子，赶紧跟老王道个歉噻，就翘个班而已，远没到开除你的地步，老王这人咱都知道，他还能不护着咱不成？”

    老王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似也在等姜楚的态度。

    他确实等来了姜楚的道歉。姜楚话音幽幽，不咸不淡:“老王，对不起，这半年给您添麻烦了。”

    话已至此，所谓“态度”，一目了然。

    “你们看看！看看！”

    “烂泥巴扶不上墙！烂泥巴！”

    “要滚就滚！未必缺了四季豆还能不成席！”

    老王唾沫横飞一通乱骂，随即拂袖而去。

    ……

    下午两点，交接好工作，黎渊和谭子涛送了姜楚出厂区。

    他们劝了很多，劝了很久，可姜楚愣是犟得跟头驴似的，去意已决。

    在路口等公交的空当，黎渊给姜楚发了支烟。

    姜楚接过好基友递来的烟，驾轻就熟的掏出打火机点燃，深吸一口，吐出浓浓的烟圈。

    “你不是不怎么抽的吗？怎么身上还揣得有？”他侧头看了看黎渊，笑问。

    “上次聚餐趁老王喝大了顺的，大家都喜欢薅他羊毛，他自己也经常说，他那头发之所以成了地中海，就是被咱薅的。”

    姜楚失笑:“说得好像咱没来之前他不是地中海似的。”

    黎渊没继续这个话茬，而是突然严肃，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姜楚摊手。

    一旁的谭子涛撇嘴:“装傻充愣真有一套。”

    见黎渊紧紧盯着自己，姜楚也不再打马虎眼，别过头看向另一旁，“就是单纯的不想干了呗。”

    他的重生后遗症还没好，他不敢过多直视黎渊的脸，因为这总会让他回想起，黎渊在自己眼前被一记炁掌轰碎的画面～

    黎渊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追问:“厨子，你真的想好了吗？”

    姜楚好多年没听到自己这个“厨子”的绰号了，一开始是楚子，后来叫顺嘴了就变成厨子，刚好自己也喜欢钻研厨艺，于是欣然受之。

    诸多过往，忖来不是恍如，当真隔世…

    “想好了。”他嘴上轻描淡写的答，心里默默补一句:“这次我不硬拉着你们、拉着华锐陪我送死了，想得不能再好…”

    谭子涛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楚，回去好好休息几天，想通了给我们打电话，我们会帮着劝老王的。”

    其时公交车到站，姜楚把烟头扔在地上踩灭，拎着包、背对两人挥着手，头也不回的上了公交。

    车子开了很远很远，他才敢回头看一眼华锐精工所在的方向。

    响马头子闯进村子，杀了一户人家，村里年轻力壮的后生气不过，抓住响马头子要他抵命，偏偏这时，响马头子的手下们包围了村子，威胁说要是不放了他们老大，他们就屠掉整个村子。

    村民们怕死，纷纷劝说后生放了响马头子，说那户人家死了就死了，犯不着让整个村子陪葬。

    后生很坚决，非要处决响马头子。可村民们怕死，在处决响马头子的前夜，他们组织起来趁着夜色绑了后生，把他和响马头子一块儿交给了响马们…

    姜楚曾是一个跑掉的后生，可总有许多后生跑不掉，这次，他不要华锐精工的伙伴们，傻傻的做后生～

    “你们千万要保重…”他的目光从移到华锐精工的方向后，直至下车，再也没挪开过。

    下公交车，进地铁，在六号线上坐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地铁停运，他才回家。

    从地铁口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他在路边的小摊上随便吃了个炒饭，回到租住的小区楼下时，肥猫正蹲在花坛旁等他。

    如果系统没寄宿在奥特曼体内的话，姜楚觉得自己一定会心疼的抱起猫猫。

    “你还没去找新的宿主吗？”姜楚停下步子，夜深人静，他倒也不用担心和猫说话的奇怪行径被人看到。

    肥猫人性化的摇头。

    “姜楚，今早为什么卸载掉我？”肥猫问。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如果重来一次，我会毫不犹豫卸载掉你。”姜楚平静的说。

    “是哈，我都忘了。”肥猫也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些事问一问就好，没必要深究，没必要在意。

    祂说完后径直转身，往楼栋里走去。

    “回去早点休息吧，已经很晚了，你明早还要起床练功。”

    姜楚迟疑了一下，快跑两步跟上肥猫。

    一夜无话。

    第二日，姜楚起了个大早。

    他确实有在练功，再次重生的这个节点，他刚研究生毕业，参加工作不到半年。

    这一年他24岁，觉醒系统6年，做了些任务，兑换了些能力，修习《乾阳八荒功》已有4个年头。

    这个世界，大概是古龙小说世界的延续，武道一途的开创性先贤们，有沈浪，有小李飞刀，有叶开楚留香…

    他修习的《乾阳八荒功》，据说就是嫁衣神功的改良版，讲究一个为他人做嫁衣，散功以求破而后立。

    这一年，他已经散过一次八荒功，重修到第二次——就像他已经死过一次，这是重生的第二次。

    潜龙勿用，见龙在田，君子终日乾乾，或跃或渊，飞龙在天，亢龙有悔…

    《易经》上的第一爻，乾卦…

    三个小时后，朝阳上至三杆，高悬天野，普照众生。

    姜楚汗如雨下，身上分明的肌垒夸示着不凡的力量。

    武道九重，三重以下锻体为凡，寻常的筋骨打磨，走到尽头就是第三重，军队的兵王，地下拳场的金腰带们，大多处在这个阶段。

    四到六重，号称超凡。

    通络启脉内劲生、铜皮铁骨大周天、炁劲外溢搏龙象——超凡三境在体魄圆满的基础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体内泛生炁劲，生生不息，起步就是百人敌，随着武道越发精深，越不惧现代各种高科技的热武器。

    至于六重之上…姜楚收功盘坐，远望城市。上一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与武帝曾在榕城短暂交手，那被当做老鼠戏耍的一战，所造成的破坏几乎将这座人口超两千万的大城市夷为废墟。他丝毫不怀疑，若自己状态不减处在巅峰，非要和武帝分个你死我活的话，只怕整个西南都会战成焦土…

    六重之上，号称通天，那是无数武人修行一生的最大追求，抬手炁动山河，跺脚地覆天翻，炁劲离体最远可传千里，强大到连集束导弹乃至核弹都不一定能奈何得了！

    武人们常说的武道通天武道通天，不外如是。

    这样的古武，原本可作为人类进化的一个参考方向才是，原本该造福人类群体才是。

    可任何不受约束的力量都是怪物，人的劣性决定了他们一旦谋取所向无匹的力量，往往会滋生出勃勃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