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卧底:从大爆炸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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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大侠燕客

    出了报房,李木一时不知该去往何处。看来王恭厂一案由于各方角力,不论其真相如何,必将成为千古谜案,这背后全都是阴谋。

    各方势力争来斗去为的都是各自的利益,有谁还顾惜大明这条大船的浮沉。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要是大明完了,自己还要到满清那里当卧底吗?李木想起满人金钱鼠尾的小辫子,不由打了个寒噤。

    天启六年,这个在史书上没有留下太多笔墨的年份,在他看来本是决定国家命运的关键时刻,皇位更迭,辽东战事,西北民变,都会自此发生一系列的变化,而他能眼看着历史无可挽回地“再次”重演吗?

    李木在街头呆立良久,心潮起伏。周围嘈杂的人声、马车声、商贩的吆喝声在耳边掠过,不知不觉中已是夕阳西下,彩霞满天。

    他想起小时候常常也是这样看着晚霞,期盼着下班回家的父母亲人,家的温暖太令人回味。李木有点想家了。

    现在他的家在哪里?李木左右观望,没有熟悉的高楼大厦,没有拥堵的滚滚车流,到处是低矮的瓦房,满街是破旧衣衫的百姓商贩,一切都像是在梦境之中。

    恍惚间,李木没有注意到一队快马从街头驰来,马上有人大喝:

    “锦衣卫办案,行人速速回避!”

    路上行人纷纷躲避,有避之不及的小贩被撞得货物抛洒了一地。待李木惊醒为时已晚,一匹快马眨眼间已奔到身前,纵马者急急勒转马头,堪堪从李木身边掠过,回手就是一马鞭抽在身上,李木顿感刺痛入骨,一屁股跌坐在泥土里,眼看后面的快马刹不住就要从他身上踏过,旁边店铺里飞身出来一人一把将他拉到路边,这才躲过了一劫。

    李木望着纵马远去的几人,刚才一时的消沉一扫而空,这一马鞭彻底将他打醒。既来之则安之,哪怕是洪流中的一叶小舟,在被巨浪打翻之前也要撑他几篙,奋力一博是唯一的出路。

    李木定下心来,脸上没有怨毒,反而现出淡淡的冷笑。救他的那人看到李木这副表情,心下有几分诧异,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这位兄弟可曾伤到哪里了吗?”

    李木这才感到右臂生疼,低头看时,衣服裂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已经渗透了半个衣袖,那人也看到了他的伤势,忙拉着李木进屋道:

    “赶紧跟我到后堂,我家有药,我与你包扎一下,这鞭伤最是要紧,若不及时救治就会生疮化脓,说不得你这条手臂也保不住了。”

    李木感激地看了一眼救他的这个人,见他三十岁上下,留着三绺短须,身穿灰色道袍,头戴方巾,一副书生打扮,但刚才救他的那一把却又显得力道十足,不像个文弱之人。

    李木忙谢道:

    “多谢先生搭救,请问先生高姓大名,日后定将回报。”

    书生头也没回地说道:

    “先别客气了,治伤要紧,有话咱们慢慢再说。”

    来到后院厢房,书生拿出药匣,为李木右臂上了些粉末和药膏,又用白布包扎,算是止住了流血,对李木说道:

    “你这伤得不轻,每日还得换药,今日天色已晚,可有去处?”

    李木不好说出自己也是锦衣卫的身份,这一鞭挨得实在窝囊,便用吴秀才告诉他的身世答道:

    “在下李木,南直隶江阴人士,天启二年县试秀才,刚刚来京在报房做抄写文书,暂谋生计。”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二篇文章递与书生。

    书生接过仔细看了,噗嗤笑出声来。

    “真是有趣,这是你亲眼所见还是从他处听来?”

    李木面露羞愧。

    “那火神出走自是坊间传闻,而无须短发之人自是在下亲历,那日正在混堂沐浴,一声惊雷爆炸过后便是这般模样,真是羞煞人也。”

    书生见李木说得实在,也不避讳羞耻之事,心中顿生好感,把那二页纸还了李木说道:

    “这时辰恐怕已宵禁,小友遭这无妄之灾必有难处,不如今夜就在此处,我与你对饮几杯压压惊可好?”

    李木一脸感激,忙起身行礼道:

    “承蒙先生搭救已是万分感谢,怎可再次叨扰?”

    书生哈哈一笑。

    “不妨事,此间也只有我一人居住,平日里也少个说话的甚是闷得慌,今日既是有缘咱们对酌几杯,看小友也是颇具文采,讲些故事来听可好?”

    说着转身去了伙房,不一会端来两盘小菜和一个酒坛,两人就了炕桌盘腿而坐对饮起来。

    李木右手不便,看那书生也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就用左手直接抓了盘子里的牛肉大口嚼着,倒让书生更加热络了几分。

    几杯酒下肚,李木把那日爆炸过后如何救人,如何给灾民施水,捡能说的讲了一遍,听得书生大加赞赏。说到今日挨那一鞭,也学着吴秀才的口气将阉党弄权,残害忠良鱼肉百姓痛骂了一顿。

    不料那书生听了,脸上肃然起敬,也把他的经历讲了出来,李木听了心下十分惊骇。

    原来这书生自苏州而来,平生好酒任侠,喜欢与人结交,听说北方盛产美酒,便行游至燕地客居,人们都称他为燕客侠。天启五年,燕客侠得知了东林党杨涟等六君子被阉党所害捕入诏狱,又听说这六君子都是当世之贤豪长者,万民敬爱,于是进入京城,在这附近租了店铺,时不时换上役吏的服装,和诏狱的轿夫马夫混在一起喝酒玩乐,平日里也少不得一些小恩小惠。时间一长混得相熟,竟然也能进入镇抚司狱中,和六君子都见过面。如今六君子都已被害,燕客侠有心,将他们的遗言遗书保存了下来,待来日公之于众。

    李木心想,那些东林大儒在百姓中能受到如此爱戴,无非这些读书人多年来利用讲学以及小说、评话、戏曲、诗文等将自己标榜为正义凛然的清流志士,为民请愿不惜粉身碎骨,个个是铮铮铁骨,可歌可泣。

    而如果告诉他们,这些正义之士也干尽了龌蹉勾当,打着“轻徭薄赋,与民休息”的幌子为江南士绅豪族偷税逃税站台说话,以至农民负担更加沉重,弃耕逃税流民遍地,国力日渐衰弱。

    到了李自成攻破北京,那些平日在朝堂上慷慨激昂的东林党却无一人站出来为国分忧,反而纷纷投降,又做了满人的贤臣孝子。崇祯吊死煤山,文官们说他是“独夫授首,何足道哉!”,不知燕客侠要是了解了这些后会作何感想。

    到了此时,魏忠贤已将朝中的东林党几乎一网打尽,可在王恭厂一案的背后,李木还是能感觉到暗流涌动,这背后隐约还有东林党的影子。

    想到这,李木端起酒杯与燕客侠连干了几杯后慷慨地说道:

    “燕兄真乃当世侠之大者,为了忠良不顾个人安危,舍身赴险,在下万分敬仰。杨涟等六君子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虽已身死但万世流芳。如今黄尊素等六人也蒙冤下狱,料也会惨遭阉党毒手。在下愿效仿燕客大侠入狱探访,能与这些当世圣贤见上一面,李木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