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禁苑深宫(3)
万兜沙和莫不明突然见到欧阳华敏和闵儿,微微一怔。那两名蒙面黑衣人却甚是慌愕,阵脚大乱,夺路要逃。万兜沙和莫不明赶急刀剑齐上,趁机挑下两名蒙面黑衣人的头罩,露出其脸面来。果然不出欧阳华敏和闵儿所料,两名蒙面黑衣人正是施明和吴光。
欧阳华敏大喝道:“施明、吴光,你们休得逃走。”抽出青龙宝剑,纵身跃下马背,直冲施明、吴光猛扑而前。万兜沙和莫不明见状,略显犹豫,手脚上的功夫稍慢,施明、吴光即矫捷脱身,径向岸边柳树下的两匹坐骑狂奔。不等欧阳华敏靠近,其二人已削断双驹缰绳,各各飞跨上鞍,落荒疾驰而去,连头都没回。
欧阳华敏速返坐骑待要上马追赶,却被万兜沙、莫不明拦下。万兜沙道:“贼人已去远,不必追了。欧阳公子既认得他们,日后再找他们算账不迟。”莫不明则问道:“欧阳公子,你和闵儿来此何干?”欧阳华敏讨厌他们二人与匈奴人勾结,没好气反问:“你们到此又有何干?”万兜沙道:“那两名蒙面黑衣人要杀你们姓范的朋友,我们兄弟俩适好遇上,出手相救。”
欧阳华敏虽早有预料,但仍吃惊不小,赶紧问道:“范大人现在何处?”莫不明朝湖边的木船一指,道:“就在船上,估计已被伤得不轻,不知是否还活着。”
欧阳华敏心想:“眼下救人要紧。”遂放弃追赶施明和吴光,快步走到湖岸边,想找些物事将木船拖靠岸来。闵儿望了一眼那木船离岸的远近,即解下两匹坐骑的缰绳,接结成一根长索,走过去把索头一端牢牢系在欧阳华敏手中的青龙宝剑上。
欧阳华敏立明其意,待将绳索系好,交由闵儿稳稳抓住索头的另一端,自己将青龙宝剑当作飞镖一般,猛力向木船飞插过去。绳索不够长,青龙宝剑几近木船,旋即掉入水中。欧阳华敏快步走到方才拴着坐骑的柳树下,取来被施明、吴光削弃的两截马缰,一并接到系剑的绳索上将它续长,然后收回青龙宝剑再试。此次只听得“卟”的一声,青龙宝剑深深插入木船翘起的尾部。
欧阳华敏和闵儿拽住绳索,使劲将木船徐徐拖向岸边。万兜沙和莫不明迟疑片刻,也走上前来合力帮忙。等那木船靠岸,欧阳华敏抢先跃入舱内,却见范晔正歪歪斜斜躺在舱底,浑身是血,身中数剑,半边身子泡在水中,已奄奄一息。
四人七手八脚将范晔抬到岸上,范晔垂危强睁双眼,望着欧阳华敏和闵儿,抖动几下嘴唇,使劲竭力说出话来:“欧阳公子……闵儿……想不到在我临死之前……还能够见……见到你们一面。”欧阳华敏安慰他道:“你先不要灰心,我们马上想办法给你救治。”范晔微弱的道:“不……不成了,你们不要白费功夫了。欧阳……公子,得知你还能活着……回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欧阳华敏道:“你不是与人相约前来玩耍的么?他人呢?已被杀害了么?”范晔道:“他……他估计没事,那两个恶人……到来之前,他适好……解手去了,应该就在附近。回头你再好好……找找……要他交待……是……是怎么回事。”
欧阳华敏问道:“他是什么人?长得何等模样?”范晔尽力挣扎着道:“他就是……就是……那位……傅大人,与楼公子……在匈奴……密谋……”说到此处,声音已如虫呓,再接不上话来。欧阳华敏将耳朵贴到他的唇边,也无法听得清楚了。
闵儿从湖边掬了一些清水上来,想喂范晔喝下,给他润喉歇气。范晔感激地看了闵儿一眼,随即合上双目,气绝身亡。欧阳华敏和闵儿甚是悲痛,抚摸着范晔的尸首哭泣落泪。
莫不明在一旁怏怏的道:“人已经死了,伤心也是无用。只可惜我和万师兄来迟了一步,没能向姓范的问出伊师弟的下落。”欧阳华敏闻言,立即站起身来,冲着万兜沙责问道:“原来你们是跟踪范大人而来,莫非与施明、吴光一样,也企图加害范大人么?”
万兜沙道:“欧阳公子不要误会,我们只是想找他打听清楚伊师弟的下落而已,断无害他之心。”欧阳华敏对万兜沙瞪目而视,质疑道:“这种鬼话,谁肯相信!”
莫不明道:“欧阳公子如若不信,不妨听我把事情原委说了,再作定论。”欧阳华敏道:“我识得你能说会道,但此次休想拿假话蒙骗我。”莫不明一本正经道:“我莫某敢对天发誓,所说决无半句虚言。”欧阳华敏见他的神情甚是恳切,才容许他把话说下去。
原来为偷盗《太公兵法》,万兜沙师兄弟四人早已探知其在太子宫中,那晚好不容易征得闵大宽默许,让闵儿假扮成宫女混入太子宫内协助下手。结果偷盗《太公兵法》不成,反致闵儿失踪。万兜沙师兄弟四人甚觉对不住闵家爷孙两人,次日一早便到公孙府第后院中探望,却四下里寻不见闵大宽的踪影。四人在柴房中等到晌午,方才看见闵大宽回来。
当时闵大宽不想让万兜沙师兄弟知晓自己与杜青山的恩怨纠葛,只说经过一夜的追查,发觉《太公兵法》和闵儿皆被万兜沙师兄弟在客来香酒楼上碰见的那个瞎眼老儿掳去,带到了长安城外昆明池边的一处废弃地宫之内。然后将如何与杜青山相斗,遇上欧阳华敏,并怀疑他与杜青山一伙等经过约略言明,万兜沙师兄弟始才得知闵大宽原来不仅精通医术,且实非公孙府第普通的下人,而是身怀武功的侠隐之士。
闵大宽说地宫入口装有重重机关,他一人奈何不了那瞎眼老儿,不得已回来求援。万兜沙师兄弟急着想拿到《太公兵法》,即刻就要前去寻杜青山要书要人。为救出闵儿,闵大宽更是心焦如焚。但天禄阁、太子宫接连遭遇盗窃之后,整座长安京城出入盘查森严,尤其是对楼兰人,一个也不给放过。一行五人只好候到晚夕,趁黑偷摸到长安城头,深夜缒城而出。
没想到最终还是惊动了京城守卫,数支皇宫、京城卫队连夜四出追捕搜查。其中一支卫队跟在万兜沙、闵大宽五人之后追赶而近,赤焰如龙,火光冲天,有上百人之多。万兜沙认得前头两人便是范晔、刘堇,因在盗窃天禄阁时,这两人一个重伤他的肩背,一个将他打下未央宫墙头,所以他记得最是深刻。
闵大宽领着万兜沙师兄弟择间道潜行,欲摆脱后头卫队,尽快先到杜青山扣押闵儿的地宫里去躲藏起来。无奈刚到得莲花宫附近,已经被跟来的卫队追上,五人只得且战且走,到得地宫入口,哪里还管得着有无机关暗箭,挥舞刀剑护住周身硬闯入内。幸好杜青山后面补装的机关暗箭不多,装得也不甚牢固,五人均未被毒箭射中。
进到地宫之内,伸手不见五指,眼前一片漆黑,如同坠入九泉之下。五人既要克服黑暗中的不适和障碍,又要防备身后有无卫队将士追入进来,还要提防杜青山可能会从黑暗中某处突然袭击,自身安危已难顾全,如何还能分出精力照应他人。更不可能知道杜青山早已押着欧阳华敏和闵儿离开地宫,到了昆明湖对面的羽林军营。
五人在黑暗中自顾摸索,正不知往何处去才好,忽见火光照亮地宫入口通道,众多卫士手执火把,一边大喊“捉贼”鼓气壮胆,一边探路闯入地宫里来。火光越来越近,地宫内渐次明亮,万兜沙、木本清、莫不明、闵大宽四人猛地发觉不见了伊屠健,不知他在黑暗中一下子藏到了何处。
眼看追入卫士就在近前,四人不敢出声叫唤找寻伊屠健,紧急齐往暗处洞道躲避。顷刻,范晔、刘堇也进入地宫,督促大队卫士分头向四处洞道搜查。万兜沙、木本清、莫不明无暇再去顾及伊屠健,尽跟着闵大宽潜向更为隐秘的洞道。危急慌乱之中,忽见前方一条漆黑地道似无尽头,四人来不及分辨,即行摸入进去,高高低低、磕磕碰碰的一路前走。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到得一处地道口,却见外面夜色迷茫,景物依稀,树影婆娑,一片渺渺茫茫的湖水横在眼前。
四人在离地道口较远的湖岸上找个隐秘处伏身藏好,不久就见范晔、刘堇领着二三十名卫士追出地道来,走到临湖的渐台上翘首张望。然则四下里茫茫,哪还看得到什么人影?众卫士在地道口附近着意搜查一番,也没发现可疑踪迹。
刘堇对范晔道:“贼人若是从这里逃走,势必也追不上了。我等最好重回地道内仔细搜找,指不定贼人仍旧藏在里面某处,切莫给他们从眼皮底下溜掉。”范晔谨慎点了点头,佯作率众卫士随刘堇返回地道里去,实却独自留在渐台暗处继续观察。有顷,终未发觉有任何异样情状,才转身回入地道之内。
闵大宽、万兜沙四人对范晔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等他去后,万兜沙、木本清、莫不明便悄悄爬到湖岸高处,远远探望莲花宫废墟间的动静。过得大约半个时辰,但见废墟间的地宫入口火把人头攒动,有许多卫士从地宫内出来,扰扰攘攘、骂骂咧咧而去,看样子应是一无所获。万兜沙师兄弟三人稍稍松了一口气,因不知地宫内是否还有其他卫士,暂不敢贸然回到里面去找伊屠健。
待得两三盏茶光景,果然又有人从地宫内出来,却无火把亮光。万兜沙、木本清和莫不明远看不清,壮着胆子站起身来,偷偷绕近前去,却发觉对方只有一人。因黑暗中难辨其容貌,只道十有八九是师弟伊屠健,遂迫不及待齐声招呼。孰料那人听见叫喊,非但没有回应,反而发足狂奔,没命似的朝着长安城方向直逃。
万兜沙、木本清和莫不明见其人显然不是师弟伊屠健,想是某位落单的卫士,便没去追赶,转而小心向地宫入口窃探。察觉里面通道深处尚有亮光,仍未敢遽然而入,重在入口附近藏身伏候。又等得差不多一柱香功夫,不再见有人从地宫内出来,估计里面多半已无卫士,才轻手轻脚踏进入口通道,提神往里探去。
地宫殿堂有数支尚未燃尽的烛火,依稀微明,却空无一人。四周洞道漆黑一片,更是毫无声息。三人确认众多卫士已尽离去,即放声呼找伊屠健,然而满地宫内到处翻查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未见伊屠健的踪影,无论怎样喊唤也丝毫没有回音。越是此等情形,三人越是着急,干脆把所能找到的火烛尽数点燃,把地宫内的每个角落都觅了个底朝天,却依旧全无所获。且经此一番查找,甚至连杜青山和闵儿等人的去向也成了迷团,令人不得而知。
“难不成伊师弟遇上了杜青山,被他控制一同隐藏了起来?”万兜沙想到此节,赶紧和木本清、莫不明沿着通往昆明湖的地道来到湖岸边,向闵大宽说明诸情,让他帮忙设法找人。闵大宽听后甚觉蹊跷,因急欲救出闵儿,二话不说即与万兜沙师兄弟返回地宫之内加倍仔细寻找,可从里到外直至整座莲花宫废墟的犄角旮旯都不肯放过,仍是全无伊屠健、闵儿和杜青山等人的下落。
到了天明,四人分头在莲花宫附近方圆数里又苦寻了一日,照样连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四人从猜疑到失望,从失望到绝计,唯有判断伊屠健可能已被范晔、刘堇等人诡秘抓走,杜青山则大概是早已和欧阳华敏挟持闵儿离开地宫,不知躲去了何处。想到大师兄安尚加已死,伊屠健师弟失散境况不明,长安京城警戒森严,《太公兵法》又被那瞎眼老儿夺去,一时难觅其踪,万兜沙、木本清和莫不明再无心思在长安京城呆下去,决定先回去西域山中王府向安比罗迦王爷禀明情况,听候区处。
闵大宽得知万兜沙三人的打算,忽然提出要与他们一同前去西域,甚至想见安比罗迦王爷。万兜沙三人甚觉奇怪,过问因由。闵大宽说既然找不到闵儿,重回公孙府第只会触景伤情,不如跟随万兜沙三人走一趟,说不定途中便能打听到那瞎眼老儿和闵儿等人的声讯。此举虽如大海捞针,也有些想当然,但万兜沙顾及闵大宽的心情,也对莫知闵儿吉凶深怀歉疚,不便拒绝。殊不知闵大宽与安比罗迦王府还有那么一段因缘旧情,也是负有使命在身。
之后四人经历一番奇遇,侥幸见到楼兰翁主,万兜沙师兄弟才晓得闵大宽的真实身份,对他自是刮目相看。一行回到山中王府,万兜沙、木不清、莫不明终究放不下伊屠健,那日在安比罗迦王府见到范晔、刘堇,本想扣押两人盘问,但碍于楼兰翁主母女的情面,未得其便。后与安比罗迦王爷领兵私下追拿,也未能得逞,反而受辱。此次万兜沙和莫不明重返长安京城,正是为找寻伊屠健,要设法从范晔、刘堇口中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两人数次跟踪范晔、刘堇,皆不得机会下手。这两日刘堇踪影全无,两人只好把精力集中在范晔一人身上,但因范晔正在禁宫值守,不易盯稍,好不容易候到他休假出城,便探知其行踪追寻而来。到得昆明池畔,却因湖岸甚广,难知范晔的具体去处,找了许久,才在莲花宫废墟旁的渐台下远远见到其人正徒手与两名仗剑蒙面黑衣人恶斗不休。
万兜沙和莫不明大感意外,察觉范晔空拳力敌双剑甚显筋疲力尽,便欲赶过去先助他脱困。可已来不及,两名蒙面黑衣人恰好抓住范晔的软肋,数剑将他刺倒,继即半拖半架把他拽到近旁靠岸的一艘木船中。随而解缆行船,划出到湖面深处,砸穿船底,企图让范晔连船一同沉入水下,销尸灭迹。
万兜沙和莫不明疾步跟着冲上前来,拦在湖岸边,大声喝止。那两名蒙面黑衣人见此情状,非但没有作恶心虚,反倒双双跃入水中,迅速游上岸来,挥剑向万兜沙和莫不明当胸便刺。万兜沙和莫不明早有防备,见其二人不问青红皂白便想杀人灭口,怒从心起,也即亮出兵刃与之相斗。
两名蒙面黑衣人虽然剑法怪异,武功不弱,杀招凶狠,但与万兜沙和莫不明较量只能说是旗鼓相当,彼此难分上下,谁都奈何不了对方。四人正在绞着鏖斗之时,忽见欧阳华敏和闵儿从隐秘处现身,无不大出意料之外。让万兜沙和莫不明更想不到的是,欧阳华敏竟然认得两名蒙面黑衣人,不由得诧异分神,致使两名蒙面黑衣人得以抽身逃走。
莫不明说到此处,对未能将两名杀人凶手拿下止不住惋惜,言辞之中不无怪责欧阳华敏之意。欧阳华敏只管听明经过,全不与他分辩。万兜沙疑惑问道:“欧阳公子可是与那两名蒙面恶徒相熟?”欧阳华敏道:“晚辈的确与他们二人打过交道,但是敌非友。”万兜沙又问:“公子与其等有何仇怨过节?两名恶徒为何要杀你们姓范的朋友?”欧阳华敏道:“此事说来话长,恕晚辈无法尽言。但须知道他们一伙实在是罪大恶极,所犯下的暴行决不止眼前这一桩,两名恶徒即使逃得了今日,也逃不过明日。待晚辈一一查明之后,定会将他们统统缉拿归案,交由官府法办。”
莫不明急于推卸道:“我等来意已经阐明,你是死者的朋友,可不能再怪罪我兄弟二人没有尽力,更不要怀疑我们对死者有何不良图谋。”欧阳华敏道:“晚辈误会两位,并非仅因范大人遇害。你们师兄弟几个之前曾闯入大汉皇宫偷盗,后来又与匈奴郅支单于的余孽勾结,妄图加害大汉皇太子一行。这回还专程跟踪大汉官员,举止反常,着实令人不得不生疑。”
万兜沙情知理亏,不想多作解释,冷冷的道:“此一事,彼一事,你不必将所有事情拉扯到一起来。两国之间的恩怨是非,不是你我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你是汉国人,你当然为大汉朝廷辩护;我们是楼兰人,忠心复国,也没什么不对,大家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你若要算账,改日我兄弟二人另行奉陪。”说完叫上莫不明便走。
欧阳华敏问道:“你们要去哪里?”万兜沙爱理不理的道:“姓范的已死,我们得去找那姓刘的盘问伊师弟的下落。你要是不放心,怕我们向他下毒手,不妨跟着我们去。”欧阳华敏道:“刘堇大人两日前已经被人杀害了。”
万兜沙和莫不明闻言,大为震惊,同声问道:“此话当真?”欧阳华敏道:“我和闵儿亲眼所见,如同今日一般,焉能有假!”万兜沙和莫不明登时满脸一片茫然,举步踌躇,实不知该更往何处。少顷,万兜沙嚅嚅问道:“他被何人所杀?”
欧阳华敏道:“凶手是谁,你们知道了也是白搭,难不成你们会替范大人、刘大人报仇么?如果只为弄清楚你们伊师弟究竟在哪儿,我倒是可以告知你们答案。”万兜沙和莫不明错愕不已,难以置信问道:“你知道我们伊师弟何在?”欧阳华敏道:“当然。”
万兜沙见他答得坚决果断,由不得半点怀疑,遂追问道:“他在哪里?”欧阳华敏本想直接说出伊屠健之死,但因忘不了亲眼目睹一众羽林勇士惨遭匈奴铁骑屠戮之痛,止不住恨恨的道:“你们须得答应往后不再勾结匈奴人与汉人作对,我才能如你们所愿。”
万兜沙目光如箭射向欧阳华敏,突然纵声哈哈大笑,良久方歇,强硬的道:“我们不答应,你又能怎样?想瞒住我们么?以为这里是大汉国都,我们就奈何不了你么?”莫不明恶狠狠的帮腔道:“二师兄,我看这小子八成是在耍弄我们,不如趁这里没有外人,你我把他给宰了!”
闵儿闻言大怒,骂道:“你们两个真是残暴之徒!一句不中听的话就想杀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本姑娘一直在旁眼睁睁看着,你们怎道没有外人?难不成以为我会与你们同流合污么!万二师兄,亏得爷爷当初费尽心力救了你,要是知道你们这等恶毒,早该让你死了干净。今日欧阳哥哥对你们至诚相劝,无非是望你们弃邪从正,你们却狗眼不识好人,把欧阳哥哥的善意全当成了驴肝肺,只顾挖空心思想钻到匈奴人的狗窝里去当奴才,真是丢光了楼兰人的脸面。”一席话训斥得对方二人脸色变青,哑口无言。
万兜沙讪讪的道:“闵儿,你不要胳膊往外拐,净帮着外人。”闵儿愈加来气,直戳万兜沙的痛处:“你这个二师兄忒也无能,差事办不成,连自己的小师弟都保护不了,好不容易捡一条性命回来,还敢是非不分到处逞凶作恶。那姓莫的不长脸,你不去管教他,却来指责我。本姑娘就帮着欧阳哥哥怎么啦!难道要帮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匈奴走狗么?上次我们流落到匈奴内地,险恶重重,你们不施援手倒也罢了,竟然还要勾结匈奴人来捉拿什么汉国太子,结果害得欧阳哥哥差点儿丢命,真是可恨之极。”
她把之前的愤懑一股脑儿发泄出来,着实觉得欧阳华敏被三名匈奴高手打成重伤,万兜沙和莫不明难逃其咎,不将其二人数落一番,难解积压已久的怨气。万兜沙听得心里极不舒服,但知闵家爷孙俩的确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一时不好发作。
欧阳华敏也不客气,对莫不明的话重重回敬道:“就凭你们两个,想要杀我,恐怕没那么容易。若不是看在你们有心相救范大人的份上,本公子早将你们拿下,扭送官府治罪。”莫不明尚未领教过他的武功,只道他狂妄自负,嘲笑道:“你这黄毛小儿也敢大言不惭,真的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抓我莫某,何不立马出手试试。”
万兜沙与欧阳华敏打过多次交道,虽不知他的武功已非往常可比,但晓得他的确不易对付,眼见他和闵儿正在气头之上,倒不想过于逞强争执,况且还有伊屠健这枚棋子握在对方手里,实不可小觑了眼前两位少年人。权衡一番利害之后,沉着威胁道:“小子,我再次问你,是不是真的知道我们伊师弟在哪儿?”
欧阳华敏毫不示弱,反问道:“你答不答应我的条件?”万兜沙思索了一会儿,终知好汉不吃眼前亏,奈住性子软下脾气来,眨了一眨眼皮道:“大汉朝廷若不再欺负楼兰人,我们当然不会再去找匈奴人来对付你们汉人。”
欧阳华敏见他已有妥协之意,转而质问莫不明:“你仍想杀我是么?”莫不明甚是狡猾,一听万兜沙改变了口气,顺着勉强装出笑脸来,语含讥刺道:“莫某只是嘴里面说说而已。凭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保不定赢你一招都难,哪有能耐杀得了你!”
欧阳华敏待对方皆放低了话头,才道:“我可以带你们去见那个叫伊什么的,不过你们心里至好预先做足难以承受之备。”莫不明犯急道:“我们伊师弟不是叫做伊什么,大名叫做伊屠健。他是不是被关押在天牢里,你怕我们闯监救他,连累了你?还是伊师弟遭受非人之刑,怕我们见了认不出来?”欧阳华敏道:“景况恐怕比这些还要糟糕。”莫不明不耐烦的道:“有什么话你就尽管直说,即使是上刀山下油锅,我莫某也不怕。”欧阳华敏道:“我有言在先,你们见到他时,可能会真的认不出他来。”
万兜沙细心听着,暗地里已生不祥之感,禁不住有些紧张起来,神色凝重问道:“我们为什么会认不出他来?”欧阳华敏肃然答道:“因为他已经死去大半年之久,肉身肯定早就腐烂得不成样子了。面对一堆尸骨,你们须得好好辨认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