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魔高一丈(6)
呼延镇南张口就对胡耆堂冷言讥讽:“想不到堂堂大胡右谷蠡王,背地里净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胡耆堂见他来意不善,谨慎应道:“呼延贤侄何出此言?”呼延镇南居心叵测笑道:“你拦截大汉众家行头和大单于使节左贤王铢娄渠堂一行,企图谋财害命,杀人灭口,难道我还能说错了么!”
胡耆堂忍住气头探问:“呼延贤侄怎知本王会恁般作恶?”呼延镇南伸举左手朝楼无恙父子一指,道:“证人就在这里,莫不成你还想抵赖么!”胡耆堂望了楼无恙父子一眼,镇定道:“呼延贤侄切不可听信楼家父子的一面之词,实情决不是你所说的那样。”
楼无恙父子皱起眉头,脸罩严霜,置若罔闻,不做分辩。呼延镇南好像根本不想理会事实,也不给胡耆堂留一点儿情面,嘲弄道:“你右谷蠡王的脸皮真是比牛头马面还厚。就算楼大侠所言有假,你作为大胡封王,也不当在这里横行霸道,干些土匪出没的勾当。”
胡耆堂奈住性子,不怒而威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呼延镇南毫不客气,嚣张道:“你右谷蠡王倚老卖老,回大胡还没站稳脚跟,就到处惹事生非。今日本公子非得好好管一管,教训教训你这条不知死活的老狗,为民除害。”言语间极尽恶毒侮辱,哪还有一丁点儿像是叔侄之亲!
胡耆堂强抑怒气,刻意加问:“你率领大军前来,纯粹就是要对付本王么?”呼延镇南骄横跋扈,有恃无恐道:“你说得一点没错,我呼延镇南此次领来了两万大军,正是要教你死无葬身之地。”胡耆堂又问:“你事先已尽获知本王在此伏击之计?”呼延镇南哈哈大笑,鄙夷道:“连三岁孩童都能想到的事,你还用问么!”
胡耆堂猛地把脸转向楼无恙,双目炯炯,有如锻铁熔金的烈焰要将他一把火烧掉似的。楼无恙却只拿眼角去瞟胡耆堂,连正脸都不看一下。胡耆堂激愤道:“楼兄真会首鼠两端,过河拆桥,事情未了就早已找好帮手前来秋后算账。不过想要将你的罪名强加在本王头上,借口除掉本王,恐怕没那么简单。”
楼无恙推诿道:“呼延公子消息灵通,耳目多得是,得知王爷的计较纯属天意,与楼某全无干系!”呼延镇南却直言揭穿其谋,狂妄道:“楼大侠,你就无须再遮遮掩掩了。今日我等此来乃是得你暗中知会,要在白骨滩附近一带布下天罗地网,专门恭候右谷蠡王大驾光临,并约定到时以你的啸声为号,出动大军歼灭其众。如今他们被重重围困在此,死活已尽在我等掌握之中,你还怕他们活着回去找你楼家算账么?!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让右谷蠡王知道真相,那样他会死得明明白白,更加安心去做他的冤魂恶鬼。”
胡耆堂闻言大怒,直指楼无恙颤声唾骂:“你这厮好生阴损歹毒!一面跪求本王助你成计,一面勾结他人前来置本王于死地,此等背信弃义、丧尽天良的邪恶行径,天地有知,岂能容你!”楼无恙眼见已是纸抱不住火,不可能还伪藏得了脸面,爽性原形毕露,口气强硬驳斥:“王爷不讲信义在先,楼某有负交情在后,大家各为其利,有何善恶之分!”
原来他早知若要说动呼延丕显肯愿助力除掉万子夏等另外七家行头,唯有将胡耆堂拉入这趟混水,而且利用呼延丕显父子对胡耆堂的刻骨怨恨,甚或大有可能把胡耆堂一并解决,不留后患。至于如何劝诱胡耆堂,最有把握当然是从施明、吴光两人身上下手,抓住胡耆堂宠溺养儿的软肋,结果皇天不负苦心人,稍费唇舌便促成了一番连环算计。至时水到渠成,可谓天衣无缝,教人防不胜防。
胡耆堂捶胸叹道:“楼无恙,你素来心狠手辣,本王实不该相信你。只因念及数次相交之情,才答应助你完成一桩私愿,以至今日落入汝等奸人圈套,真是可恨之极!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本王只奉劝你一句,对七家行头最好网开一面,给他们留下一条活路,莫要把恶事做得太绝。”
楼无恙冷酷无情道:“王爷想要楼某停手,现下为时已晚。”胡耆堂道:“大恶尚未铸成,何晚之有?”楼无恙道:“如今这里全由呼延公子说了算,楼某连王爷的性命都保不住,哪还有机会宽饶七家行头!”胡耆堂被气得七窍生烟,强悍道:“你这无耻恶徒是说,我呼揭耆堂若是死了,还得感谢你的一番美意?真是笑话!本王警告你,本王的命硬得很,汝等休想凶谋得逞!”
呼延镇南听得刺耳,面目狰狞咆哮起来:“呼揭耆堂,你不要尽逞威风,本公子挑选精兵强将今日前来找你算账,可不会像英雄大会那般,由得你登台一一挑战。只要本公子一声令下,两万人马齐上,哪怕你武功再高,不将你踏成肉泥,誓不罢休!”
胡耆堂见他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似知双方动手已难避免,然则已方三百铁骑与对方上万之众对垒,决计毫无胜算。急思转圜之机,速向祖穆支使了一个眼色。祖穆支会意,立马转回己阵后方,把铢娄渠堂连人带骑押解到阵前,对呼延镇南道:“左贤王现在我等手上,你若是胆敢强行与我等为难,就是存心要致左贤王于死地,大单于和举胡上下必定不会放过你!”
胡耆堂向铢娄渠堂略略致意,要他出面斡旋调停。铢娄渠堂遭罪了半日,已被弄得稀里糊涂,一下分不清哪方是敌哪方是友,不过现时正受胡耆堂一方绑挟,只好先劝呼延镇南退兵:“右贤王和右谷蠡王都是大胡栋梁,两家部族皆系兄弟至亲,镇南兄何必非要与右谷蠡王兵锋相向,拼个你死我活?况且内讧生乱,大单于和各部名王、贵人又岂能对你们两家争战杀伐坐视不管?追究下来,呼延部族实是要承担不小罪责。为长远计,本王劝你最好是领兵回去,两家有何纠葛,可一同到大单于面前理论。”
呼延镇南狡猾道:“左贤王此言差矣!本公子率领大军前来,正是为解救你与各家大侠一行。如今你为强逆所掳,恶绳缚身,我等岂有临阵而撤之理!”铢娄渠堂自必切望趁机摆脱胡耆堂一方的束缚,便顺着呼延镇南的话头,转而对胡耆堂道:“看来叔父只有先把愚侄一众放了,才能说服对方罢手。”
祖穆支和乌海四兄弟坚持要把铢娄渠堂控在手中,以掣肘呼延镇南。胡耆堂犹豫片刻,却接受了铢娄渠堂的提请,命祖穆支给他松绑,同时下令将七家行头及其随从连同一众护送士卒全都释放。祖穆支担心道:“放脱这些人,呼延镇南必会更加肆无忌惮。”胡耆堂道:“呼延镇南纯属冲着本王而来,与这些人没有多大干系。我等若仍旧抓住他们不放,只会增添累赘,授人以犯逆的把柄。”
呼延镇南在对面阵前像是听见,哈哈笑道:“右谷蠡王,你这个老家伙死到临头还不算糊涂,本公子所要的正是你那颗项上驴脑袋。”胡耆堂履次遭他恶言相欺,忍无可忍,回以颜色道:“有左贤王在场见证,本王巴不得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蠢才快点放马过来,好拿汝等公然挑起封王内斗为由,名正言顺发兵,灭掉你们父子两个心怀鬼胎、威逼大单于权位的贱种!”
呼延镇南胜券在握,狂傲之极,丝毫不让:“你这老狗恬不知耻!既已胆敢冒犯羁押左贤王,为何还要靠他当挡箭牌?有种就让左贤王和各家大侠一行出到场外观战,给他们好好瞧个清楚明白,今下我呼延公子究竟怎样收拾你这个为非作歹的无赖之徒。”胡耆堂盛怒顿喝:“有何不可!”即命铢娄渠堂和七家行头原班车驾离阵而出。
呼延镇南装出一副凛然君子的模样,吩咐身后重围之骑马上分开一条由里到外的狭长通道,招手示意铢娄渠堂和七家行头率众穿阵而过,好像真个要让他们置身局外。因呼延镇南已声明此来乃是为解救铢娄渠堂和七家行头一行,铢娄渠堂对其友善之举全无疑心,既得从胡耆堂一方脱身,赶忙策骑率众向呼延镇南的阵前行去。
七家行头眼见楼无恙父子立在呼延镇南之旁,一时无法断定呼延镇南的敌友之状,尽皆踟蹰不前。几经铢娄渠堂回头催促,才勉为其难领着各自随从策马跟上,谨小慎微,暗防不测。
依理而论,他们在英雄大会上毕竟曾为呼延镇南父子卖力拼命,彼此多少算是有过交情,呼延镇南对其等应当没有恶意。虽然楼无恙父子正虎视眈眈,但呼延镇南未必会肯听从楼家的指使,况且还有铢娄渠堂相伴庇佑,估量楼无恙父子不敢孤意行事强加为难。有道是熟人胜过生面孔,哪怕所料处境再坏,也应胜过留在胡耆堂一方横遭囚虏。可能七家行头正是这般想法,方敢冒险穿越呼延镇南的骑兵之围,以求尽快离开眼前此等是非之地。
呼延镇南驻骑候在通道这头外侧,向铢娄渠堂和七家行头笑脸相迎。楼无恙父子在其后勒马冷眼相看,却并无任何其他异样情状。铢娄渠堂和七家行头行近呼延镇南,与他寒暄数语。七家行头向姚金星、杨普、昆仑六剑打过招呼,只不理会楼无恙父子,随后一众便引车驾迈入重围间专为其等腾出的通道。
然而就在铢娄渠堂和七家行头率众全都进了通道之时,情形倏然大变。但听得呼延镇南诡异地打了一声唿哨,通道两头的骑兵即速合拢,瞬间封堵住铢娄渠堂和七家行头一众的去路;紧跟着与通道两侧密密层层的骑兵刀枪齐出,把他们当成瓮中之鳖,前后左右将其等冲散开来,杂乱攻击,大肆滥杀。登时刀光剑影,血花飞溅,人仰马翻,哀号相连,不管是各家汉侠随从,还是匈奴士卒,无不一样被呼延镇南的骑兵残忍屠戕,仿如人间地狱。
欧阳华敏远远望见这等惨绝人寰的场面,一下子震惊得呆若木鸡。想不到呼延镇南在与胡耆堂唇枪舌剑的气头上让出通道,竟是包藏祸心制造假象,利用铢娄渠堂对他的信任,引诱铢娄渠堂和七家行头领众离开胡耆堂的铁骑,将数十人骗入其阵中当作羔羊一般宰杀。狼子野心,何其可怖!
随即不由想起当日众羽林勇士惨遭匈奴铁骑屠戮之状,顿时心痛如刀绞,真恨不能立马变出三头六臂,召来千军万马上前相救。望着呼延镇南丧心病狂的强令手下骑兵连铢娄渠堂及其士卒等胡人也不放过,对此等兄弟骨肉相残,鄙夷几欲作呕。若非亲眼目睹,安知这些大漠苍狼压根儿全无血性,不只对汉人凶残暴虐,对其同胞族类竟然也恶毒杀害,无情至极!他们与楼无恙父子之流唯利是图、谋财夺命的畜牲有何两样!看来世间芸芸众生,丑类恶物,顽嚚不善,同是一丘之貉,哪有什么汉匈之别!
铢娄渠堂魂飞魄散惊恐万状,以匈奴第一封王之威愤怒谴斥,喝令呼延镇南赶快制止暴行。但呼延镇南对其言全当作耳边风,置之不理,不仅乐滋滋地翘手观望,更是心狠手辣,大胆指使众多骑兵轮番向铢娄渠堂猛扑,势欲取其性命。七家行头临危不乱,仗着高强武功拼命护驾,才保住铢娄渠堂没有被狂刀乱枪砍中刺中。
楼无恙父子四目全盯在七家行头身上,看到他们浴血奋战,英勇无比,简直如鲠在喉,急欲除之而后快。不待呼延镇南发号施令,已迫切挥剑纵骑一跃而前,伙同姚金星、杨普、昆仑六剑直取正力挽狂澜的七家行头,向其等痛下杀手。
但七家行头的武功本非一般高手可比,加之死难临头,各各沉着应战,施展长技,既独当一面,又互相照应,即便在千军万马当中,以寡敌众有如沧海一粟,倒也一点都不输给楼无恙等人。尤其是万子夏的一柄长剑,势若定海神针一般,招招以一当十,雷霆霹雳的率同其他行头与敌众顽强恶斗。楼无恙尽管在人多势众上占尽便宜,一时却还奈何不了他们。
呼延镇南看见铢娄渠堂正被夹在战阵内慌得六神无主,彷徨失措,胡乱挥舞金刀抵抗,当即狞毒一笑,探手入怀,掏出一枚镖形暗器,对准他倏地袭发而出。铢娄渠堂武功太弱,明明察觉呼延镇南的暗器从正面射来,也无法避让,刹那胸口中镖,仆倒在雕鞍上。
胡耆堂在其阵前望着呼延镇南阵中所发生的一切,已是瞠目结舌,愤慨不已,待瞅见他以暗器击中铢娄渠堂,登时勃然大怒,破口大骂:“呼延镇南,你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牲真够胆大妄为,左贤王若是死了,你也休想活命!”
呼延镇南气焰张狂道:“右谷蠡王,你不是一直觊觎大单于之位么?愚侄有心助你成事,你却像凶狗一样咒骂我,真是狼心狗肺不懂知恩图报。”胡耆堂疾声呵责:“你小子胆敢满嘴胡言乱语,当心五雷轰顶要了你的狗命!本王素来对大单于忠心耿耿,岂容你无中生有,血口喷人!今日你在众目睽睽之下滥杀无辜,丧尽天良,何止该骂,将你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呼延镇南更是放肆,乖戾道:“愚侄的确是诚心实意为您右谷蠡王着想。举胡皆知,左贤王死了,你是大单于的亲弟,依照祖上规矩,正好是接替左贤王之位的不二人选,到时若伺机将大单于也偷偷干掉,便可堂而皇之成为下一任大胡单于,岂不胜过你日日夜夜绞尽脑汁,阴谋篡逆!”
胡耆堂暴怒已极,但似惮于敌众我寡太过悬殊,不敢轻易号令三百铁骑去救铢娄渠堂,止对呼延镇南痛斥喝骂:“你这个穷凶极恶、祸害大胡的败类,犯下滔天罪行,还想拉本王给你垫背,简直不知死活。本王命你即令属下停手,悬崖勒马,否则定教你万剑穿心,五马分尸!”
呼延镇南嗤之以鼻道:“你右谷蠡王有此能奈,怎的不放马过来?”胡耆堂竭力克制道:“本王看你罪证累累,恶迹昭彰,必是天数已尽,暂何须弄脏本王手脚!”
呼延镇南狂妄恣意道:“你自个儿心里有鬼,就莫擅自尊大吓唬愚侄了。若是恼嫌愚侄没把你的奸谋揭发透彻,那么愚侄回头就放出话去,照直说你右谷蠡王正是如此这般使计,故意杀害了铢娄渠堂这个傻瓜,到时无人不信,岂可能是冤枉了你?只可惜一会儿你也去见了阎王,就只能做鬼控诉叫骂了。”
胡耆堂强忍再三,愤恨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汝等的残暴恶行在此有目共睹,想要嫁祸于本王,谁会相信你!待过后本王向大单于禀明其详,必定拿你父子的人头血祭铢娄渠堂贤侄之仇!”呼延镇南似被戳中要害,恶狠狠的把脸一拧,两目凶光四射,道:“你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还指望活着到大单于面前搬弄是非么!”
胡耆堂斩钉截铁道:“您等着瞧,本王誓必说到做到。”呼延镇南忽地暴跳如雷,怒目切齿道:“你这个浑王至死嘴硬,果然十足是个蠢驴!等得本公子的千军万马杀光那几家汉驴及众护送士卒,定会将汝等区区几百人全部送到阎王殿里去,一个不留!到时我呼延某人倒要看看,你右谷蠡王的头颅还能怎的张牙舞爪,变鬼申冤,还敢不敢再专程回到大胡来,成心与我右贤王父子作对!”
胡耆堂听着对方赶尽杀绝的恶毒之言,好像猛然回过神来,急忙向祖穆支下令,命其将三百铁骑结成一队方阵强行杀出重围。祖穆支立马照办,甲乙丙丁分派停当,三百铁骑迅速就位,纵横数列,四向对敌,里外接替,首尾呼应。继即由乌海老大和乌海老四负责左路,乌海老二和乌海老三负责右路,祖穆支断后,胡耆堂在前居中,挥率铁骑方阵合为一向,直取呼延镇南的围骑侧翼奋勇冲杀。
呼延镇南全不将胡耆堂的区区方阵放在眼里,直到他领众突围,才号令大军堵截剿杀。顷刻间成千上万的敌骑扑向胡耆堂的方阵,刀枪挥舞,烟尘蔽日,呐喊喧天,宛如巨象吞蚁,大有将方阵踏成烂泥之势。胡耆堂的阵法坚如磐石,众志成城,一面兵来将挡,四向还击,一边举阵疾驰,抢夺去路,抵力与强敌血战开来。欧阳华敏和闵儿在缸内远远看着,那场面真个是惊心动魄,叫人不寒而栗。
本按常理而言,胡耆堂的方阵即便谙熟战法,也决难与呼延镇南的万鍪之师抗衡。但祖穆支挑选的三百铁骑几乎都是武功好手,不仅经过专门调教,精于结阵相斗,而且其等眼见呼延镇南连铢娄渠堂都不放过,已知今日双方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断无妥协苟存之可能,是以个个无不戮力同心听令而前,歇斯底里搏命杀出一条血路。呼延镇南明显过于轻敌,只知驱动大军困住胡耆堂的方阵层层围歼,轮番猛扑,毫无章法,以至连眼皮都没来得及眨一下,其众便已倒下一茬又一茬,伏尸遍地,血流成河。
胡耆堂一方愈战愈勇,尤以他曾历经沙场,武功卓绝,一马当先,长剑开路,对方阵中根本无人能敌。更为出奇的是,祖穆支督号三百铁骑紧随在后,奔战中任凭呼延镇南的兵马左冲右突,枪挑刀砍,前阻后追,除了偶尔有人激战中死伤,有人补缺,所组方阵却始终不乱。一时间双方虽然实在众寡悬殊,但胡耆堂的铁骑方阵威力尽显,仿如一艘坚固的大船,在虎啸狼嗥、长缨贯日的万军之中势如破竹,锐不可挡,且战且寻求突破重围之机。
相形之下,万子夏等七家行头面临的局势就岌岌可危了。他们的一众随从和大单于所派的护送士卒尽已毙命,铢娄渠堂中镖不久也掉落马下,混杂在乱尸之中,不知是死是活,止剩下七家行头大侠和甄二娘在负隅顽抗。他们各个都伤痕累累,身上血迹斑斑,且坐骑非死即伤,不得不弃马而战。
虽然汉人平素多不习惯马上相斗,万子夏八人也不例外,到了地面上反倒更能施展所长,一阵子尚还撑持住局面。但万子夏数次设法率众脱逃,皆因敌方的骑兵源源不断,层层围堵,砍杀不尽,履被困在原处寸步难移。加上楼无恙、姚金星、杨普、昆仑六剑等九名武功高手死缠不放,招招致命,万子夏八人既无法取胜,又跑不过对方追骑,事实上已绝难挣扎出强敌的指掌。尤其是楼无恙父子志在必得,非取他们的性命不可,他们甚至连缴械苟活的机会都没有。
陷入这种绝境,再怎么抵抗下去,无非是多坚持一些时辰,多杀一些敌骑而已,最终都是必死无疑。欧阳华敏望着万子夏八人搏命拼杀,困兽犹斗,苦苦求生,想到其等十之八九的惨烈结局,无力能助,悲情难制,几欲坠泪。
好在胡耆堂的方阵令呼延镇南大为恼火。为置胡耆堂于死地,呼延镇南已无暇顾及万子夏八人的顽强,几乎将所部全军压到胡耆堂那边阵上,只留下大约一二百名兵将给楼无恙九人助战。饶是如此,胡耆堂的铁骑方阵仍很快在南面杀出重围,且战且驰,疾速而逃,片刻已非后面的敌骑追兵所能围剿。
呼延镇南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要飞走,更是暴恶非常,气急败坏,亡胡耆堂之心不止,亲率所部成千上万骑兵咬住胡耆堂的方阵死命追杀。临走之时,疯狂泄恨,全部掳走大单于打发七家行头的仪仗车驾不算,竟然还从乱尸丛中找出铢娄渠堂,凶残枭首而去。
此等令人发指的暴行实在叫人不忍卒视!闵儿惊怵掩住双目,不敢多瞧一眼。欧阳华敏尤是大受刺激,胸腔如火,义愤填膺。至时万子夏八人显然已精疲力竭,尽管形势大变,依然逃命无望。欧阳华敏目睹楼无恙定要吞灭同道,侠气顿生,决定趁呼延镇南的大军狂追胡耆堂一众远去之机,冒死也要设法相救万子夏八人。
当下筹定对策,尝试击破大缸而出,便运起般若菩提内力,轮开双掌,猛朝缸腰内壁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