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影鸣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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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江湖巨浪(1)

    欧阳华敏大喜过望,激动的回应一声,现身招手让闵儿策骑过来。闵儿也是喜不自胜,勒驹奔到欧阳华敏身边,翻扑下鞍直投其怀。欧阳华敏轻轻抱稳她,以防她不慎摔倒。闵儿却把脸蛋紧紧贴在欧阳华敏的胸口上,好像要听见他的心跳,才能确定他还活着。

    欧阳华敏无论如何想不到闵儿会在这样的境况下出现。时值漆黑半夜的荒郊野外,在与受降城远隔千里的龙庭寨外河对岸,正当自己忍心舍下嫱儿奔逃,相爱之人不得亲近之际,前有千军万马,后无安身立命之望,何其哀哉!本欲放开闵儿,以兄妹之礼相待,但难抑落寞悲苦,孤怀渴求慰藉,故而感激心疼地搂紧闵儿的双肩,温存问道:“你怎的会在附近?何以晓得我可能躲在这里?”

    闵儿克制着抽泣了一下,柔声道:“我早就到龙庭城寨来啦。那日在受降城看到嫱儿姐姐重又回到大单于身边,我着实替你担惊受怕了好久,直至一日你到受降城外的窑堡探望我,却连面都不见便悄悄离开。待我发觉时,你已去远。看着你渐渐消失的背影,我的心才稍得安定下来。可你为何不肯见我?又教我好生难受。那当儿真想追上你问明究竟,但心里……心里太过纠结,实在拿不定主意,最终还是由着你走了。”

    欧阳华敏歉疚道:“我不晓得你已看到我,否则我不会与你不见而别。”闵儿使气捶了一下他强健的胸口,娇嗔道:“欧阳哥哥,我好恨你不该那样待我。”欧阳华敏不能自已道:“往后不会了。”闵儿欢心莞尔,郑重其事道:“你可得把这话记在心上。”欧阳华敏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闵儿立似心满意足,又似万般无奈,叹道:“其实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无论你如何待我,都是一个样儿,什么都改变不了。”欧阳华敏不解傻问:“你想要改变什么?”闵儿摇头不答,续道:“我当时虽没去追你,但魂儿已不听使唤的跟着你走了。熬不过两日,我便忍不住到受降城打听你的消息。得知你已随大汉使臣前往匈奴龙庭,明白你始终牵挂嫱儿姐姐,要去那单于老头的巢穴里把她夺回来。可行将面对成千上万的虎狼之师,你想从虎口拔牙,谈何容易!我就连做梦都晓得你的处境,哪能放得下心来!适逢一队商旅赶赴余吾谷城,我身不由己,便和他们结伴同行,到了此地。”

    欧阳华敏关心道:“你到了龙庭城寨落脚何处?为什么不找我们?”闵儿犹犹豫豫的推开其怀,言不由衷道:“我觉得终是不与你见面为好。”欧阳华敏自知对不住闵儿,诚挚道:“你我一直亲如兄妹,都是我顾虑太多,令你为难。”闵儿饱含深意道:“你能在乎我的感受,做妹妹的夫复何求。”

    言毕,忽地默默凝视欧阳华敏,双眸在暗夜中闪烁莹莹亮光。俄而扭头望向隔河对岸仍在不遗余力穷尽犄角旮旯的匈奴卫士兵将,对欧阳华敏意味深长道:“欧阳哥哥,我晓得你的心里也是好苦,但照这样下去,焉知何时才是尽头。往后你有何打算?”欧阳华敏黯然道:“我还不敢去想长远的事儿。眼下先得设法尽早回到寨内大汉使臣的营帐,不让甘师叔和师父他们起疑心。”

    闵儿斟酌问道:“你不怕他们已经发觉你的行踪么?”欧阳华敏道:“他们应当还无法确知实情。三更半夜倘若已得悉有贼人胆敢夜闯龙庭宁胡阏氏的宫帐,而又四处找不见我,肯定会觉得我的行踪有异,但无甚凭据之下,不太可能将那贼人与我联系起来。唯师父剑牍先生对我和嫱儿姐姐的交往了如指掌,暗地里很难瞒得过他。假如天明我仍没个踪影,就不好向他解释了。故而他们越是猜疑,我越是要浑若无事的回到他们身边去。”

    为使闵儿明了目前情势,更将陪同师叔甘延寿及光华法师远赴寘颜山赵信城救出师父剑牍先生和了无法师,逃回余吾谷城禀报大单于,翌日即与众大汉使臣起程南归等事项约略说知。闵儿审慎道:“既然你师父和甘将军他们的行程已定,确有必要让他们知晓你的下落,免得他们为等你寻你而耽误行期。但时下寨内的状况叵测难知,你贸然回入城寨太过凶险,莫如由我代劳,晨明独返寨内一趟,把你的声讯转告他们。”

    欧阳华敏觉得不太妥当,道:“他们没能见到我,终究难消揣疑。且我还得和他们一同回去大汉,找机会向皇上查问清楚家门大仇的真凶首恶。”闵儿思虑周详道:“一事归一事。当前你须先保住性命,再图顺利回去大汉。我代你向甘将军和你师父他们报讯,比你亲自回寨内面对他们更好见机行事。假如你的行踪已经暴露,大单于的手下正向甘将军要人,或者甘将军他们已断定是你夜闯龙庭宫帐,正在找你,迫不得已要把你交给大单于处置,我便不将你的去向如实告诉他们,教他们无法拿你是问。假如那肇事贼人的身份还是个迷团,甘将军他们尚未对你生疑,你师父私下庇护你,也不泄露你和嫱儿姐姐的隐情,彼此都相安无事,我就告诉他们:你因今日要回大汉,昨夜仓促赶去寨外上百里远的牧营向一位朋友告别。为防万一,你预先留话给我,若不能按行期返回余吾谷城,就托我把情况转知他们,要他们帮你收拾携带包裹行囊,如期起行南回大汉,你随后再快骑追上他们。这番借口听来合情合理,必能给你解脱不利嫌疑。”

    欧阳华敏仔细推敲,不无担心道:“此计照常未必不可,但于我当下的情形而言,端端有个显而易见的瑕疵,只要稍微留意,便不难分辨出其中的破绽。试想,我在匈奴莫管是公是私,都无深交之人,哪来值得临行前专程急赴辞别的朋友?”闵儿早已虑及此节,有备无患道:“在此一带,你还真有一位该去话别的朋友。”欧阳华敏不解询问:“那会是谁?”闵儿脱口答道:“雪儿。”

    欧阳华敏霎那一愣,惊讶道:“你怎晓得雪儿会在距离此地百里远的一个去处?你去探望过她了?她还在那座牧民营寨么?”他以为李晚必定把雪儿带在身边,一同到寘颜山赵信城去了。若不是闵儿此际点明,他真没想起雪儿来。

    闵儿有些伤感道:“我不仅清楚雪儿现在什么地方,还知道你曾到过那儿看望她哩。”欧阳华敏忆及那日所见雪儿的悲弱病况,也控不住百感交集,嗟吁道:“为着太子殿下,雪儿太过率性固执,却偏偏把自己害苦了。”闵儿凄然摇了摇头,感慨良深道:“那倒怪不得她。在这个阴差阳错的世上,我们大多数人其实都在作茧自缚,只是蚕儿结茧能获新生,而我们往往熬到头去一场空。为什么我们比蚕儿还要受尽苦累,反倒毫无结果?”

    这番话不经意说到了欧阳华敏的心坎上,致令他迟迟答不上来。若依闵儿此言,他和嫱儿的苦恋又何尝不是作茧自缚?又何其渴望能获新生而仍无半点儿指望?那么闵儿对他的一往情深呢?他该何去何从?仅仅以诚相待么……?人到万般疚苦处,心迹难述。赶忙止住念头,不敢再往下想。

    闵儿触景生怀,倾诉道:“欧阳哥哥,我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总是巴望能时时收到你的音讯,刻刻晓得你的景况是好是坏。那日在受降城外的窑堡与你和嫱儿姐姐分别后,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你了,于是养了两头小羊羔,一个取名叫巴里,一个取名叫楼儿,日日唤着它们俩,就好像你我从未分开别离一样。后来到了余吾谷城寨,我虽尽己所能自谋生计,热心替商旅伙伴们做些事儿打发时日,不去打扰你,但没有哪天不关注你的举动行止。你借汉使护卫的名头私与嫱儿姐姐相会,我定然知道;你陪同雕陶莫皋西去寨外打围狩猎,我也知道。但没料想自你们猎后回寨两日,突然窥见几个素未谋面的牧民鬼鬼祟祟的跟踪你,其等看样子似乎比我还要迫切欲知你的讯息。因担心他们对你怀存恶意,为摸清他们的底细,我对他们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久偷听到他们常拿你和雪儿相提并论,恣意调侃说:你们肯定是一对儿,却不敢在李晚面前承认,甚至都已生下了孩儿,你仍企图抵赖,多半是个孬种。

    “我受不了他们冤枉诬蔑你,差点儿没拔剑冲出去把他们劈成两段。且得悉雪儿的一些近况,也让我忍住了冲动,一连尾随了他们数日,直至他们中的一位离开余吾谷城,往西驰了上百里远去到一个牧寨。我潜追到那牧寨打探,却好撞见李晚,才得知那几个牧民都是李晚的部下,且雪儿正在该牧寨里治病。李晚晓得我是雪儿的表姐,亲自领我到一座阔绰的毡帐内见她。我和雪儿久不谋面,想不到她竟病成了一具形同干柴的活骷髅,几乎已认不出她了。雪儿猝然见到我,倒是兴奋得两目放光,说不出话来。她想和我搂抱亲热,却连从病榻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使劲伸开两臂要我俯身过去。

    “我看着她这等衰弱的模样,揪心得眼泪快要夺眶而出,急忙坐到榻沿把她搂在怀里,相拥抚慰。雪儿让在旁伺候的下人把一个小小女婴从摇篮里抱出来给我瞧看,教那婴儿叫我姨姨。我不问便知那婴儿必是太子的骨肉,不仅长得相像,甚至神态也如出一辙。尽管我厌恶太子殿下,但乍见那婴儿便喜欢到舍不得放手,以致张口即道:‘你这个小人儿谁见谁爱,可不像其他的皇子皇孙,尽遭人嫌。’雪儿欲阻止我说下去,可是已来不及,李晚立马追问那婴儿的生父是什么人,定要我如实交待。我既收不回口,也不想隐瞒,爽性将雪儿和太子殿下的私情和盘托出。

    “李晚听完之后,久久不语,随着竟狂笑不止,自个儿趋出帐外而去。雪儿对我不无责怪之意,然则深知彼此好不容易见面,不当扫兴,强作欢颜。我于是坦诚告诫雪儿,其实早该让李晚知晓她和太子殿下的情事,否则不知你还要替他们俩蒙受多少冤屈。为使雪儿清楚此中利害,我更将李晚派人跟踪你的秘情向她说明。雪儿听后,觉得对你不住,才肯放开胸怀接受事实。随后我们姐妹俩相叙了许多阔别之情,可说无话不谈。不期然间她却问我为什么前次不和你一起到牧寨来,你和我是不是在闹别扭。我听得你已独自到牧寨探看过她,才明白李晚及其手下为何那般误会你们二人的交往。雪儿继而又问起你和我……你和我的一些事儿。我告诉她,你和我都挺好……一切都挺好。——欧阳哥哥,我这样说对么?”

    欧阳华敏深知闵儿对雪儿的解答言不由衷,但莫能较真,遂道:“只要能让雪儿宽心,你觉得该怎么说便怎么说罢。”闵儿欢喜道:“我也是这样子想。接下来你能猜到李晚如何待我么?”欧阳华敏按住话头不应,等着闵儿自己把情形说出来。

    闵儿歇了一口气,精神抖擞道:“李晚旦夕间好像变了一个人,对我既敬重又热情,吩咐人手专诚准备宴席款待,并恳请我在牧寨中住下来,陪伴雪儿母女一些时日。雪儿当然求之不得,眼巴巴的对我极力挽留。我心下惦记着你,本不愿答应李晚,但难却雪儿的盛意,实确不忍心令她失望。且想着甘将军公事未了,数日内你们应当不会这么快返回大汉,才勉强听从李晚安排。

    “那日宴席之盛大大超出我的意料,估计整座牧寨的青壮男子差不多齐齐到场,女眷却少之又少,除了陪侍雪儿的几位仆妇之外,几乎清一色是勇武大汉。李晚亲率他们向我举杯致谢,说什么我帮助他们解决了最大的难题。我听着甚觉纳闷,过问之下,才得知那座牧寨实际是个幌子,真相乃是一座不折不扣的军营,寨中所有的青壮汉子都是李晚的部曲。他们正筹划出师远去寘颜山赵信城,但因雪儿病重无法随行伍奔波,李晚又不放心把她留下交给几位仆妇照看,致使迟迟未能拔营起程。直到我不期而至,李晚征得我同意陪护雪儿,着即决定分出一小队人马留守营寨,次日亲率其余大军出发。

    “起初我并不清楚李晚为何要大举挥师心急火燎赶赴赵信城,但想必定事关重大,故私下详细询究,才得知他们原是冲着捉拿胡耆堂而去,一者要从胡耆堂手上抢回单于藏宝图,二者欲报胡耆堂曾算计暗害李晚之仇。且从雪儿的口中,我还听说你和李晚已结成拜把子兄弟,一同商量对付胡耆堂。想到有李晚助你,要找胡耆堂查明家仇之望大增,当时真是为你高兴,可转念间,又隐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李晚为什么要派人跟踪你呢?似乎不单只为查明你和雪儿有无私情而已,很可能会另有图谋。

    “果不其然。数日后李晚派人返回牧寨探望雪儿,待问及他们捉拿胡耆堂的进展,竟意外获知李晚一众尚在守株待兔,正张着罗网,要专等甘将军去到赵信城与胡耆堂会面之时,才动手一箭双雕将两方拿下。我心里面大惊,急忙抽身赶回余吾谷城,本欲向甘将军报信,孰料他和你都踪影全无。我猜断你们多半已驰赴赵信城去了,自知单枪匹马即便追至赵信城,也无力解救你们,可身处胡地,举目无亲,还有谁帮得上忙?若指望劝说大单于出面,非我一介卑微女流所能为;哪怕将危急之情告知那些汉使护卫,也必定无济于事,为免徒添惊扰,干脆连他们都不找。思来想去,只能寄望老天爷庇佑你们,自个儿干着急了。

    “好在老天爷真个显灵,教你们得脱虎口。昨日在城寨西门望见你们平安而归,我端的说不出有多开心快慰,就差没直奔到你们面前张臂相迎。原打算等你们安定下来,再慢慢寻恰当时机和你们一叙,岂料半夜听到寨内大异寻常调兵遣将,兴师动众。我好奇心起,披衣出帐探看,觉察龙庭宫帐方向似有大事发生,许多匈奴骁骑正往那儿赶去。我莫名心悸,作速备鞍上马,趁黑混入骑众,悄悄跟至龙庭外围,却见已有成千上万的匈奴兵将把整座龙庭堵守得严严实实,听传在缉拿盗贼,却个个如临大敌。

    “我不便闯进龙庭内营,就在外围勒骑张望。但见里外火光冲天,很快有人强从龙庭营盘的东门而出,被大批卫士武勇结围紧紧缠住不放。我从暗地里靠近过去,隔着人丛看到一骑蒙头蒙脸的黑衣人正擒住朐留不京要挟对方之众,往东徐徐突围。欧阳哥哥,我的心头立马提到了嗓子眼,仅只瞧一瞧那黑衣人的身形,根本不用分辨,就知其人肯定是你无疑。那当儿我真个恨不能长出羽翼,像大鹏展翅一般飞过去把你救走。可是我明白你夜闯龙庭宫帐必是去会嫱儿姐姐,心底里又好生犹豫,担怕因我插手反而暴露你的身份,令你处境更加凶险。遂只躲在暗中一路跟后,直至看着你逃出城寨。紧接无数追骑倾寨而出,我放心不下,也趁时溜到寨外。眼见他们遍郊遍野搜不到你,心想你可能逃到了对岸,就绕往远处的浮桥渡河,沿岸暗寻,结果端的在这儿遇上你,总算天随人愿,转危为安了。”

    欧阳华敏认真听完,感触道:“闵儿,你为着我这般费尽周折,真个不易。”闵儿冷静望向对岸,落落大方道:“你知道就好。只要你没事,多难多累都无所谓。当下保不准追骑会设法渡河搜到这边来,你我且向西往远处避去。”欧阳华敏点了点头,与闵儿一同跨上其坐骑,执缰在前,让闵儿在后抱稳自己,一块儿悄然起行。

    到得龙庭城寨西面数里的一个安稳偏僻处,闵儿道:“我们不妨就在此间待到天明,一早由我独自赶入城寨去见甘将军。”欧阳华敏已晓得其计经过深思熟虑,的确较为可行,遂无异词。闵儿进而却问:“你愿不愿当真去看看雪儿?”欧阳华敏心想,既以此为借口让师叔甘延寿率诸大汉使臣及师父三人先行一步,自己在回去大汉之前也该和雪儿道别一声。受情义所动,欣然应允。

    两人就着干爽的草地歇息至平旦,闵儿先和欧阳华敏说定过后在该处会合,即飞骑奔回余吾谷城,投西门而入。城寨守备愈加森严,出入人等尽遭苛刻盘查。闵儿暗暗庆幸自己以计劝住了欧阳华敏,没给他意气冒失重返险地。

    待抵达众大汉使臣的营帐,却撞见甘延寿和剑牍先生等人正慌乱成一窝蚂蚁。原来他们夜里已惊觉寨内的异常情状,随之更发现欧阳华敏莫知何时没了踪影,便分头到处找寻其人。继后得知有贼人夜闯龙庭宫帐逃去,剑牍先生果真暗暗猜到那人必是欧阳华敏,尽管不露声色,私下却心急如焚,切盼欧阳华敏脱险后能尽快返回使臣营帐来。怎奈欧阳华敏久久不归,寻找其人的各路也全无所获。甘延寿止不住满腹狐疑,担心事出意外,岂能心安!

    闵儿将早已为欧阳华敏编造好的由头当众说知,剑牍先生心里面悬着的大石头才得悄然落地。甘延寿虽然觉得言中欧阳华敏的举动太过突然草率,不似其人惯常性情,但既见是闵儿替他转话,即便被告知他们俩偷溜在一起要呆上十天半月,也不会另外生疑了。想年轻人行事总难免会有冲动鲁莽之时,既已弄明欧阳华敏的去向,且无伤大雅,便没加深究,当即决定如期起程返汉。

    闵儿亲替欧阳华敏收拾包裹行囊,托咐甘延寿等人务必带上,然后匆匆作别,离开使臣营帐。接着回至自己的住处与房东结清账目,取走自己的家当,又绕到集市上给欧阳华敏购了几件换洗衣衫,才大摇大摆西出寨门,驰往与欧阳华敏约定相候之处。

    欧阳华敏正等得心焦,看见闵儿大包小包的迟迟赶来,急忙问明其照计而行的经过及甘延寿等人的情状,得知一切顺当,始大为释怀。闵儿体贴的让欧阳华敏换上新购的衣衫,助其打扮得整整齐齐,两人着即马不停蹄赶去雪儿所在的牧营。雪儿此时已病入膏肓,气若游丝的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见到欧阳华敏和闵儿时兴奋得喜笑颜开,脸上仍无半分血色。

    欧阳华敏陪闵儿悉心照料了她两日,甚至以般若菩提内力助她调理气血,然而其症状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

    因有家门大仇在身,欧阳华敏不得不向雪儿辞行。闵儿本已备好行囊,原是极想和欧阳华敏一起回去大汉,但目睹雪儿惨重的病情,实在无法撇下她不管,且雪儿也万般舍不得让闵儿离开。面对雪儿凄切哀求的目光,闵儿心知她随时可能会撒手人寰,想到彼此姐妹一场,只能忍住儿女情丝,让欧阳华敏自个儿快骑南归。

    欧阳华敏别过闵儿和雪儿,一路风驰电掣,昼夜兼程驰骋数日,在靠近漠南的驿道终于追上甘延寿一行。甘延寿问及雪儿的病况,欧阳华敏如实相告,但数次想将雪儿与太子的私情说出来,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甘延寿忆起雪儿昔日的天真烂漫,不无伤怀慨叹,因知她是李晚和蓝玉公主的私生女儿,更是深切同情。